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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六 飘摇

      “四月一日早上10点东航707班机,飞往东京?”
      阿陌皱着眉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飞机票上的印刷体,有些半信半疑。
      “不就是下个月吗?这么快!”
      黛儿用手支着脑袋靠在桌上,无力地摇着头,不作声。她呆呆地望着面前的碎玻璃瓶,心有余悸。瓶里是那束惨遭劫难的百合,有几朵已经耷拉下花体,还未来得及绽放就已夭折。

      整个下午,黛儿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两个人的影子,一个是母亲期盼的容颜,另一个是卓筠伤感无语的神情。不知不觉间,她才发现阿陌已经进了屋。

      “不小心把你的花瓶打碎了,sorry啊,明天我给你买个新的。”
      “你怎么了?我在问你飞机票的事呀!”
      阿陌低头看着黛儿,一脸困惑。
      “啊?飞……飞机……噢,今天下午室外的飞机声好大……好大,你也听到了吧。”
      “黛儿!”阿陌发现不对劲,急忙抓起她的肩膀,“看着我!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黛儿抬起头,沮丧地垂下眼睑,欲言又止。
      “是不是……难道是真的?”
      阿陌看了一眼机票,心中已猜到几分,却又不敢确信。
      “对!飞机票是我妈寄来的,我要去日本了,我要去日本了!”
      黛儿抬起头,歇斯底里地喊道。泪水突然间夺眶而出,潮湿了两颊。
      “黛儿……”六神无主的阿陌跌坐在了床上,顿时语塞。

      轰轰轰……
      低沉苍劲的飞机声划过安静的校园,刹那间擦过两颗颤动的心。

      “阿陌,你知道……我是怎样认识卓筠的吗?”
      许久,黛儿止住了哭声,轻轻地问。
      “不知道,你没讲过。”
      黛儿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走到窗前。
      阴沉沉的天空没有一抹亮色,窗玻璃上反射出她湿润的双眼,晶莹的闪着扑搠的光芒。

      “那是去年舞会上的事了。那晚,卓筠请我跳了一支舞。谁料到,一曲终了,他把我的鞋踩得黑一块白一块,好不狼狈——原来他压根就不会跳交谊舞。我很生气,觉得自己被耍了。可他却很老实,对我说:‘因为我想认识你。’他露出一副认真又有点傻气的摸样,搞得我反而没了方向。于是,我心生一计,说:‘如果现在你能在大家面前独舞一曲的话,我就原谅你,还可以教你跳交谊舞。否则,我们就Byebye,你也别再来请我跳舞了。’原以为,他会就此打退堂鼓;可没想到,他竟二话不说,跑到音响师身旁咕哝了几句后,就马上摆出一副舞者的架势。”
      “他跳什么舞呀?”阿陌好奇地问。
      “呵呵,你永远也猜不到的,音乐是《西班牙斗牛士》!我一时傻了眼,觉得这个玩笑开得有些过分了,尴尬地愣在那儿,心想只能等着他出丑咯。可他倒好,竟然随着音乐正而八经地跳起来了,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周围一下子聚了好多人,拍手喝彩,我当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们就这样认识了?那,后来你有没有兑现诺言呀?”
      “能不兑现吗?跳完以后,他兴奋地跑过来,满头大汗地对我说:‘说过的话可不许反悔喔!’接着,周围一阵起哄,我真狠不得赶紧挖个地洞钻下去。不过,那时脸上虽不开心,可心里还是有些得意的,要知道,虽然身边围着转的男生不少,可从没有人会为了我一句话而大动干戈,只有他,卓筠。我想,可能是上辈子欠他的吧。”说完,黛儿害羞得抿起嘴角,两行感动的泪水悄然滑下。
      “真好……”阿陌不禁一阵唏嘘。
      “是啊。我也觉得自己很幸运,怎么那么好的人就被我撞上了,呵呵。和他在一起,总会有意想不到的事发生,常令我感动的一塌糊涂。”黛儿望着窗外黯淡的天色,神色渐渐凝重起来,“我的脾气不好,他却一直很宽容,舍得放下架子迁就我。其实,每一次我都不想和他闹别扭,可到最后,哎……他老是扮演‘受气包’的角色。阿陌,我真是失败!”
      “黛儿……别这样。”阿陌柔声劝道。
      “我知道,你们也常常为卓筠打抱不平,看不惯我的任性,对不对?只是你们不敢说,怕我生气。”黛儿转过头来,紧紧地咬住下嘴唇,“阿陌,你喜欢他吗?”
      “啊?”阿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卓筠,你喜欢卓筠吗?”黛儿猛然间问道,眼中透出一丝逼人的神色。
      “卓筠?”阿陌感到心里一阵颤动,急忙屏住呼吸,“黛儿,你怎么了?”
      “呵……”黛儿一下子松懈下来,跌坐在地上,苦笑着说,“对不起,阿陌,我不该问你这种事。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阿陌望着她无助的样子,心里沉甸甸的,好象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扎了根。
      好久好久,这棵种子无声地发着芽、开着花、接着果,绚烂美丽却不真实,阿陌深深了解这只是一个虚幻的梦,一个樱花树下培育的香甜的梦。睡在梦里的人是满足的,安心的,却也是最容易受到伤害的。但,梦始终是梦,在它那虚幻的外衣下,所有的一切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淡去,无声无息,最后能回味的也许只有一张模糊的容颜或一缕追忆的清香。

      “阿陌,如果你喜欢他就好了。至少,你不会让他受委屈。即使我离开了,还有你在他身边,我的心里会好过些。”
      黛儿认真地看着阿陌,一改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样子,变得严肃起来。
      “不会的,住在他心里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你。没有人能取代你,就像我是你的知心朋友,没有人能代替这个位置一样。所以,你一定要给自己信心,毕竟去不去日本,决定权还在你的手里。现在你所要面对的,不是你母亲,也不是卓筠,而是你自己,你该好好地问问自己到底需要什么?恩?”
      阿陌走到黛儿身旁,轻轻地把她从地上扶起来,“你看窗外的樱花,它们不会永远挂在枝头,可能随风飘落,可能被人采摘,因为它们无法选择,只能顺其自然。而你不同,你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把握住身边的幸福。当然了,人也不能永远站在原地,有时难免分离,‘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嘛!但是,无论最终选择了什么,你都要对得起自己和爱你的人。”
      “阿陌……”黛儿直觉鼻子一酸,感动地说不出话来。

      阴沉的天空下是依旧安静恬然的樱花树,柔和的色彩映照出这不一般的季节,阵阵春风吹来夹着绵绵细雨,摇动着这些美丽的粉色精灵。
      黛儿远远望见,一朵樱花,在风中顽强地摇摆着,虽然脆弱但依然努力地挺立在枝头,不知不觉,她的心也随之飘摇起来……

      大海

      又是一个星期三,阿陌照例推着单车往练琴房走去。
      她刚上完油画课,一走出教学楼,灿烂的午后阳光迎面洒来,令人从心底里感到温暖。闭上眼,仿佛还能看到课上老师展示的凡高作品《盛开的桃花》,眩目的光影自由和谐地交错,让人不经意地产生幻觉,宛如真的步入了那喜悦的春天风景。
      难道不是吗?
      阿陌一边想,一边伸出手在空中慢慢握紧,30秒后,摊开手掌,手心里热烘烘的。阳光毫不吝啬地留下了温度,多么令人愉快的春天啊!阿陌舒心地扬起嘴角……

      “啪!”忽然,手心促不及防地被人重重打了一下。
      “嘿!变什么戏法呀?”
      不知何时,身旁冒出一个虎头虎脑的男生,好奇地模仿着阿陌的手势,一脸纳闷。
      “你想吓死我啊,大海!”阿陌白了他一眼,扫兴地驾上单车。
      “大画家,刚上完油画课吧?一身油味,我老远就闻到了。”大海踩上踏板跟了上来。
      “你怎么像个老鼠似的,什么都闻的到?”阿陌转头取笑他。
      “我就是属鼠的呀,专爱闻油缸米缸的味道,碰到我算你倒霉!”
      大海狡黠地一笑,露出男孩少见的淘气酒窝。
      “哈哈,怪不得您老饭吃那么多,那个什么筒的就是您爷爷吧!”
      阿陌也不甘示弱,对于大海这样的“贫嘴”,只能“小鸡捉蜈蚣,一物降一物”,更何况这条大蜈蚣还有两根很厉害的武器——架子鼓棒。
      大海是乐队里的鼓手,打的一手好鼓,两根鼓棒在他手里就像是施了咒语一般,灵气十足。哪首歌若少了他的神来之“棒”,只能是“画龙”惟独缺了“点睛”。别看他打起鼓来认真投入酷酷的样子,生活中却是个完全长不大的孩子:喜欢斗嘴,做鬼脸,外加恶作剧。
      音乐可真是不分彼此呀!阿陌无奈地笑笑。

      琴房座落在教学大楼后面一栋老式实验楼里,因为盖了新楼,这里就被“废物利用”当作了琴房。除了一些喜欢音乐的学生偶尔会到这儿来练练琴,平日里几乎看不见什么人。由于多年失修,老楼的墙壁已被风蚀得斑斑驳驳,浓浓地透出一股饱经沧桑的旧日气息。沿着水门汀楼梯往上走,四周的扶手上、墙角里多多少少都留着些早年学子的涂鸦痕迹,有的已脱落地无法辨认,有的却还是完好无损,让人不觉感慨老楼的昔日辉煌,如今却是“功成深退”,不复从前。
      二楼最后一间便是阿陌他们的练琴房。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一张简陋的课桌;灰白的墙壁上挂着哥白尼、迦里略、牛顿等物理学家的画像,远远望去,大师们的音容笑貌隐没在积存许久的尘堆里,如出土文物般扑朔迷离;松动的老式木窗子摇摇摆摆,不断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几棵梧桐倚窗而矗,深灰色的枝杆苍劲古朴,茂盛的枝叶在阳光照耀下泛出荧荧春光。

      “今天我们练Karen的新歌《真的吗》,这是乐谱,大家看一下。”
      阿陌卸下肩上的吉他,从包里拿出一叠厚厚的谱子,分发给了每个队员。
      浑浊眩耳的电吉他、富有节奏的架子鼓、婉旋迂回的贝司……
      大家纷纷对谱摆弄起了自己的乐器,阿陌也不时地穿梭其中,和成员们交头接耳地讨论、研究、修改。音乐把原本互不相干的一群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他们心中有一个共同的声音,一个只属于他们世界的声音,即使在天涯海角,也能听到彼此心灵的呼唤。
      “头儿,差不多了,我们试试看吧!”
      “OK,准备好了!”阿陌坐到桌上,抱起吉他,“One, Two, Start!”

      “离别的话我不想要 现在清楚听见;而你可以不用回答 什么都不要说
      我的笑容没有快乐是否看的出来;昏黄的天别告诉我快下起雨了

      清晨的风贴在脸上 吹干落下的泪;一整夜的思绪难眠等待你的回应
      爱情没有太多理由可以不用要求;但希望你明白了解真心在这里”

      手指划过琴弦,擦出缓缓悠扬旋律,瞬间冰凉的碰触带过隐隐刺痛,慢慢消散于指尖来回拨动的优美弧线中。

      “不像你爱可以轻松
      我真的爱你爱你你还是走

      I miss you I miss you I miss you
      Baby everyday I miss you
      心里的深处思念依然在你真的不再回来”

      嘴角微微扬起,露出阿陌一口洁白的牙齿。
      有时候,唱歌对于她而言,就是一种体验生命的方式。在唇齿一张一翕间,眼前浮现的不仅是音符、文字,还有自己的故事,一幕幕像胶片般反复地递走:一张容颜,一丝微笑,一个眼神,一缕香味,定格在熟悉的那年那月。

      “I love you I love you I love you
      Baby everyday I love you
      不要让我懂真的不想懂想躺在你的胸口”

      唱着唱着,阿陌想起一个人:蓝色身影,黑框眼睛,明亮伤感的双眼,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模糊在迷朦的樱花雨中……
      低下头,眼眶热热的。
      窗外的梧桐随着微风沙沙作响,午后的阳光安静地倾泻在水门汀地板上,隐约映出一道彩虹。

      最后一缕音符缓缓飘荡,渐渐消逝。
      教室里弥漫着一股温暖的味道,大家都没说话,认真地回味着刚才那美妙的意境。
      阿陌恍恍惚惚地抬起头,一眼瞥见站在门口的卓筠,一样的眼神,向她轻轻打了个招呼。

      “老实说,这是我第一次听你唱歌,唱得真好。”
      卓筠靠在教室外的阳台边,眼中流露出赞许的目光。
      “呵,谢谢。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阿陌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竟是卓筠。
      “无事不登三宝殿。”卓筠不好意思道,“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什么事?”
      “能帮我把这个交给黛儿吗?”卓筠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大大的红色盒子。
      “为什么不自己送给她?”
      卓筠沉默不语,别过头望向阳台外那一棵棵高大葱郁的梧桐。
      “怎么了?你们又吵架了?”阿陌疑惑道。
      “没有。能帮我这个忙吗?”卓筠微笑着问道,表情怪怪的。
      阿陌不解地看看卓筠,又看看那个红色盒子,犹犹豫豫。
      “好吧。”
      “谢谢你,阿陌。”卓筠把背包往肩上一扔,“那不影响你们排练了,我走了。”
      “恩。”阿陌点了点头,手里接过那个漂亮的红色盒子。
      刚走了没几步,卓筠又转过头来,说:“别忘了帮我留张票!”
      “知道了,再见!”阿陌向他挥了挥手,无奈地抿了抿嘴,回到教室。

      下午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黄昏渐渐浮现,一会儿便笼罩了整座校园。
      Band里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阿陌在教室里安静地整理着书包。
      “哟!这是什么呀?”大海一眼注意到阿陌手里的红盒子,大惊小怪地叫起来。
      阿陌白了他一眼,仍自顾自地理着东西,不说话。
      “那位帅哥蛮有情调的嘛!送的东西都那么花里胡哨的!”
      大海故意把声音调高八度,斜着眼看着阿陌。
      “哎!我看你上辈子还真是老鼠,不但嗅觉灵敏,视力也非同寻常啊!”阿陌不耐烦地挖苦着。
      “你才知道呀!哈哈!头儿,这里面藏了什么宝贝呀?”
      大海似乎对这红盒子好奇无比,挤眉弄眼地想瞅一瞅。
      “管你什么事呀!”阿陌背起书包,拿起吉他,头也不回地向教室外走去。

      原本嘻皮笑脸的大海顿时没有了表情,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阿陌的脚步声渐渐消失。
      “咚” 他一屁股坐到桌上,手里的两根鼓棒胡乱无序地敲击着桌沿,打落了一地的木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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