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心游戏》何十五

11、第 11 章

　　从早上通勤开始，安娜的右眼皮就一直在跳。
　　都到公司了，还没有好转。

　　李晓红见她捂着眼在揉，赶忙放下小挎包，从她手中接过热水壶，“行了娜姐，你别弄了，我来吧。”

　　李晓红动作麻利地把热水烧上，又把饮水机的开关打开，问，
　　“这一大早的，是有贵客要临门啊。”

　　茶台那边她们不用，一般如果她看见安娜这老油条主动烧水的话，多半是姚总那边提前交代过的。
　　那肯定就是有贵客要上门了。

　　眼皮跳得厉害，安娜干脆拿点湿巾敷在眼上，这才有空回她，“你这问题，我是真没法回你，姚总没跟我多交代。诶对，小沈，周哥他们呢？”

　　“周哥估计还没到吧，”李晓红头都没抬，等把茶台那边都擦干净了这才道：“沈哥的话，肯定早来了，但我上来时没见着他，估计搁底下吃早餐呢吧。”

　　“成吧，”安娜把电脑包往桌上一丢，开了机，正想刷点股市行情呢，周非到了。

　　周非是跟着姚志达从总公司那边过来的老人，平时在公司话也少，有时候他在公司要干点私人的事，也都没人说他，就连姚总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这么个惯会沉默的主，不曾想，今天一到公司就说，“诶，你们猜猜，我刚才见着谁了？”

　　李晓红凑过去，“谁？”

　　周非朝她神秘一笑，“谢董。”

　　“我去，”安娜原本在看电脑屏幕，这会猛然就是个180度大转头，“你说谁？”

　　周非嘘她，“你小心你那脖子，再卡着。”

　　安娜赶紧从小挎包中掏出小镜子和口红，边补妆边问，“周哥，你真见着咱谢董了？”

　　“你行了啊，”周非瞅她那样就想笑，“你这都结婚几年了，还想着傍大款呢。”
　　“再说你家老王那工作不也干得挺好的嘛，别天天竟想着攀比了。”

　　“你不懂，”安娜对照小镜子照，乐悠悠地说，“我家老王是好，但他这只股啊三年都不涨。”
　　“你们说，我要真傍上咱谢董了，我去，那都不能叫平步青云了，这得是一步登天啊！”

　　安娜斜眼看俩人，“我还上个屁的班，我天天上美容院保养，没事就去商场溜达，张张信用卡全给他刷到爆！”
　　“什么爱马仕香奈儿的，我还需要买打折旧款么，我天天背新包。”

　　沈栀还没进屋呢，就听见某女士搁这做梦。
　　相处久了，大家都也清楚彼此是什么样的人，安娜说这些，也就是过过嘴瘾。沈栀故意跟她开玩笑，
　　“娜姐，你这工作要真不想干了，走之前把你手头那些大客户多转我点啊。”

　　安娜嗤他，“就你现在手头那些还不够你忙的啊，心比我还……”

　　贪字没出口，一声‘卧槽’先喊了出来。
　　连带着安娜敷在右眼上的那块湿巾都一并掉在了地上。

　　公司那扇厚重玻璃门被他们姚总亲自推开，紧跟着进来的，却是一位身高腿长的大帅哥。
　　大帅哥跟这帮人一对视，几乎个个心中都是一声卧槽。

　　在一片沉默如迷的卧槽余韵中，拎着早餐落后几步的谢董终于姗姗来迟。

　　安娜亲眼见到她的梦中提款机就这么水灵灵地把手头提的早餐递到那位帅哥面前，语气颇为老父亲，“早餐还是要吃，这个对胃好。”

　　跳了一早上的眼皮，突然就好了。

　　傅明彻作为新人报道，免不了要跟公司里的这帮‘老人’们寒暄几句，但谢晋安看着这帮人的眼神，怎么就那么的……

　　他瞥一眼身旁的姚志达，估计他这位老朋友也看出端倪了，一贯严厉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些许温情的意味，问“诶，你们认识啊？”

　　这种情况下，没人想承认，自己曾在买醉的风月场所中见过对方。

　　想在职场中混好，除了要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之外，还有一条重要的生存法则就是，不在明人面前装暗|逼。

　　“之前有过几面之缘，”沈栀迎着两位老总的视线，很客气地道：“小傅总，好久不见，幸会幸会。”
　　傅明彻心想，明明几天前还嫌他狗拿耗子，这会就幸会幸会了？

　　“你们之前见过啊，”谢董换上熟稔语气，像个特别会看眼色的推销员，立马把他这大外甥推销了出去，
　　“那都挺熟的吧，太好了，我这正愁明彻初来乍到的，他性子又冷，我是真怕他跟你们处不到一块去呢。”

　　在安娜和周非等人，赶紧说‘不会不会’的时候，沈栀自然把手伸了过去。

　　但小傅总明显没有要跟他握手的意思，傅明彻瞟了眼沈栀伸在半空中的手，转头就跟他小舅说了句，
　　“不熟。”

　　众人：“……”
　　沈栀不好缩回手，气氛一时尴尬。

　　谢晋安佯装嗔怪地看了眼自家这分外不让人省心的大外甥，接过了沈栀悬在半空的那只手，紧紧握了两下。

　　他听姚志达提过面前这个帅气的小伙，年纪不大，心思却不浅，不过短短两年时间，不说在他们这个小分公司内做的风生水起，就是整个连接器行业内，都能听到这位后起之秀的大名。

　　“这明彻以后啊，还得你多费心照顾。”
　　“谢董哪的话，”沈栀客气道：“我们也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不过如今有小傅总的加入，日后的工作肯定会节节攀升。”

　　一句话既抬举了傅明彻这个关系户，也给自己的大老板无形中画了个大饼。
　　谢晋安很欣慰地拍了两下他的肩。
　　这就算新人见面会顺利结束了。

　　谢晋安把这大外甥往前一推，“明彻，今天你就先跟他们熟悉熟悉吧，不着急展开工作。”
　　傅明彻压根也没想着真过来工作。

　　敷衍地冲他小舅‘嗯’了声。

　　谢晋安不再管他，右手一邀，姚志达连忙也做了个谦让的动作。
　　两位哥俩好的跑里间办公室密谈去了。

　　傅明彻环视一圈。
　　众人见两位老总已走，立马做了鸟兽散，明面上都是装出各忙各的样子。
　　暗地里微信小群中的消息就没断过。

　　虽然沈栀也在群，但他事务繁忙，实在没个闲功夫跟这帮人一起扯淡。

　　既然傅明彻摆明了俩人不熟，他也不太好再表现得多热情，省得公司里其他人以为他上赶着跟领导亲戚套近乎呢。

　　沈栀自己忙了会，再抬头时，也不知道傅明彻那冷脸怪跑哪去了。

　　他左右看了看，没见人，倒是跟从里间出来的谢晋安对上眼了。
　　谢董问，“小沈在忙？”大老板这么问，就是有话要问了。

　　沈栀笑道：“还行，这会不是太忙。”

　　谢晋安也回以微笑，还跟其他有看过来的同事招呼道：“大家没事多起来动动，久坐伤腰。”
　　“工作固然重要，但身体可是自己的啊，马虎不得。”

　　姚志达跟在后面，一个劲地，‘是啊是啊’。
　　冷脸配上热话，显得很是滑稽。

　　谢晋安看回沈栀，“小沈，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几分钟后，俩人来到顶层。
　　这块不常来人，倒是设了些工位，主要是应付税务或工商的检查，碰上检查了，公司会派个人上去，谨防给定性成空壳公司了。

　　沈栀招呼谢晋安到沙发上坐，谢晋安跟他说了个‘不忙’。

　　他自己倒是溜溜达达着环视了一圈，笑着跟沈栀感慨，“你可能来公司时间不长，不知道，我估计你们公司那个周技术应该清楚，我之前啊，也跟这办过公。”

　　沈栀笑笑没接茬，领导但凡跟你掏心窝，那指定是要问你点‘私事’了。

　　果然，沈栀就听这位问道：“诶，对了，我看明彻那混小子今天这样，你们之前真没过节吧？”

　　谢晋安很了解他这个大外甥。
　　傅明彻平时冷脸惯了，没听说会给谁好脸是真的，但也不怎么听说他经常让人下不来台，做事分寸这块，谢晋安还是相信傅明彻心里有数的。
　　但今天他这样，如果不是跟他犯浑，那就是纯故意的，而且还就是针对他面前的这位青年才俊。

　　谢晋安其实都要走了，但出门看到沈栀，不免还是把他叫了上来，多嘴问这么一句。

　　沈栀也不好隐瞒什么，只是避重就轻地回道：
　　“谢董多虑了，我们就是之前小聚，正好选在了小傅总开的那家酒吧。”

　　谢晋安点点头，“那小子没跟你们犯浑吧？”

　　“怎么会，”沈栀挂了个稍显歉意的笑，“说起来，还得多亏小傅总的帮衬。”
　　“怎么讲？”

　　沈栀也不瞒他，“之前有回我跟笃诚那边的采购部老大吃饭，期间可能出了点什么误会，小傅总跟他那位朋友还帮我解过围，说起这事，我还得感谢小傅总呢。”

　　某工位旁，露出一声轻嗤，傅明彻想，你那天晚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不过就是嫌闷得慌，上来抽根烟，没想到还能光明正大听到这么个墙角。

　　“哦，原来是这样。”谢晋安一听沈栀提的这个笃诚采购部老大，就明白过来当时大概是个什么情形了。
　　海书阳什么样，在业内基本有了共识。

　　“成吧，只要你俩之间没过节就好，”谢晋安笑道：“我是真怕你不待见那混小子，后续不肯带他。”
　　“既然没什么事，小沈啊，明彻那边，还得你多费心了。”

　　“谢董太客气了。”沈栀把人送到电梯口，谢晋安没让他再往下送，笑道：“好不容易出来摸会鱼，那么早回去干什么，你赶紧的，自己也在这附近多溜达溜达，别总是坐着。”

　　沈栀看着电梯显示下行，脸上那副‘好，您慢走’的表情慢慢消失不见。

　　他可没什么闲功夫搁这遛弯，正要走呢，身后有人从鼻腔中嗤了声，“我也没见你想感谢我啊。”

　　听声音都知道是谁了，但沈栀还是愣了下，他是真没想到，这人跑顶层抽烟来了。
　　也是，他们这楼，就一上一下，两个抽烟口。

　　沈栀换上客气的笑，说出口的话，也很是客气，“小傅总怎么在这，刚谢董下去了，我要不要……”
　　他做了个按电梯的动作，意思是，要不要把你也给送下去。

　　“他走他的，关我什么事。”看出他意图，傅明彻直接怼了回去。

　　沈栀不喜欢跟人纠缠，一听这语气，慢声道：“好，那我就不打扰小傅总了。”
　　说完转身就走。

　　“咱俩真没过节？”傅明彻声音幽暗，“那你怎么不把那晚在我酒吧强吻我的事，也跟谢董汇报汇报呢。”
　　这就是故意针对了。

　　沈栀看向他，脸上表情微怔，傅明彻因为这点动容，心里不知怎地，生出些得意的感觉。
　　可惜他这还没翘起尾巴呢，那边沈栀紧跟着就说，“小傅总管那个叫……吻吗？”
　　换来傅明彻怔了下。

　　“我一直以为吻这个字眼，至少得是一方带上点真感情吧。”
　　沈栀说完，就静静看着傅明彻。

　　俩人谁都没再开口，目光在空气中交汇。

　　几秒后，傅明彻唇边扯出抹骇人的笑，“你说得对。”

　　说完，大步流星地往电梯口走去。

　　直到电梯门关上，都没有再看沈栀一眼。

　　重新又看了遍电梯下行的提醒，沈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突然生出点异样的感觉。
　　那感觉难以形容，又显得稍纵即逝。
　　他在顶层稍待了会，李晓红在微信上回了他一个料号库存的事，沈栀回了个‘稍等’，这才转身下楼。
　　……

　　楼下，谢晋安看着傅明彻从大楼内走出，朝他按了声喇叭。
　　傅明彻会意，朝他这边走来。

　　拉开后车门，看到了一束新鲜的百合花。
　　花束很大，细看下，叶片上还沾着水珠，显然刚送来没多久。

　　“我就知道你搁那待不住。”谢晋安也没问，直接发动车子上路了，而且是他自己开车，提前让司机先回去了。

　　“我什么动向，小舅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谢晋安不接这带刺的话茬，一路无话，把傅明彻送到了一处地方。

　　肃津市墓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