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不降雪》赛博苹果

9、第 9 章

　　两个人再相见，已经是十年后。

　　孟叙冬在芝加哥留学，毕业后又从意大利陆续辗转到法国，一边创作一边教学，在巴黎一待就是四年。在这十年间她不断旅行，世界的许多角落都曾有她的足迹。当她为自己的最后一批学生写下毕业的祝语，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回到家人身边。

　　重新踏上一别十年的故土，第一个迎接孟叙冬的是母亲的拥抱，第二个是母亲的调侃。

　　“舍得回来见你的小情人了？”

　　孟叙冬抿着嘴不说话。她不想承认，又不能否认。

　　“我这样是不是很幼稚？”

　　“不会，现在的你已经有了幼稚的资本。”

　　“至少没人会拿你的画垫桌脚了。”

　　“妈——”

　　孟叙冬的生活重新在这个城市落地，她本想找个机会直接去见张澄，却收到了美术馆负责人发来的邀请，问她要不要办个人画展。

　　孟叙冬同意了。

　　她积极地参与布展，用精心布置的陷阱，等一只自愿扑入其中的蝶。当这个画展的宣传信息出现在张澄手上的时候，重逢也就变成了心照不宣的约定。

　　孟叙冬坐在展厅外的长椅上画了一周的人物速写，终于在人群中见到了张澄的身影。

　　第一个念头是“好喜欢”，第二个念头才是“我好想你”。

　　她几乎立刻就要奔过去拥抱她久别的爱人，但不出意外的话，还是出意外了。她很快发现张澄身边还跟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殷勤谄媚。

　　孟叙冬很难评价此时此刻的心情。虽然不至于担心张澄看不上自己，但她也不能太不挑吧。

　　于是她远远地站在一旁观望了一会，为了不让自己的目光太炽热被察觉，她还欲盖弥彰地多画了两张速写。过了一会她就大概确认了张澄和那个男人的关系。

　　笑死，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没变过，她肯定在生气。

　　孟叙冬快速点下几笔，勾勒出张澄此时的容貌神态，满意地署下姓名和时间后，她合上小速写本塞进口袋，迈着轻快的脚步向张澄走去。

　　“Elle est toujours ma muse.”

　　Et mon c?ur battra toujours pour elle.

　　（而我的心永远为她跳动。）

　　华南地区的冬季正是花季，长在路边的美丽异木棉开得很艳，艳得几乎要败了。

　　孟叙冬穿着长外套下楼的时候，张澄的车已经在小区的门口候着。她拉开副驾的车门坐下，车内的暖气隔开了外面的寒风。

　　“抱歉，等很久了吗？”

　　“没有，刚到五分钟吧。”

　　张澄把车开到江边，找到地方停车后带着孟叙冬走进一家装潢朴素的火锅店。

　　两个人在双人桌坐下，张澄把手里的保温杯递给孟叙冬，然后拿过她的那份餐具一起用热水涮洗。

　　“你现在比我更像一个华南人。”

　　孟叙冬笑说。

　　“入乡随俗嘛。”

　　孟叙冬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倒出里面淡黄浓稠的热饮。她喝了一口，温度正好，味道也没变。是玉米汁，双倍奶。

　　“好喝。”

　　孟叙冬给出了中肯的评价，张澄问过她的意见后又改了几道菜。把单子塞给服务员，两个人就在上菜的空挡期面对面坐着沉默。

　　但这也没能持续太久，张澄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兜里掏出几颗大白兔奶糖放到孟叙冬面前。

　　“就当是赔礼的利息。”

　　“谢谢。”

　　孟叙冬笑着拿起一颗，拉开糖纸的两端，把包裹着糯米纸的奶糖放进嘴里。

　　“国外的中超也能买到。”

　　嘴里含着糖，孟叙冬说话有些含糊。

　　“但我还是更喜欢这边的。”

　　饱餐一顿后，孟叙冬不得不感叹张澄在吃饭方面还是这么眼光毒辣。两个人带着一身的火锅味，就着江边的夜景，并排走在一起散步。

　　城市的夜晚很热闹，即使到了晚上，江边也有不少人，有带着孩子的，有牵绳遛狗的，还有围坐在草地上弹奏着乐器唱歌的。

　　江面上灯光粼粼，还有挂满了彩灯的游船驶过，留下长长的尾波，晚风宁静。

　　“你生气吗？”

　　张澄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我应该生气吗？”

　　“你应该生气的。”

　　“也许吧。”

　　孟叙冬停下脚步，张澄也跟着立住。

　　“但是张澄，在我重新见到你的时候，我觉得过去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张澄，你说过我们有缘再会。”

　　她微微俯身凑向张澄，看着她在夜色下显得深邃幽静的眼。

　　“你还愿意再爱我吗？”

　　她听见了张澄的轻笑声，也听见她说：

　　“孟叙冬，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于是她也笑起来，牵上张澄的手。

　　“好啊，张澄，你带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