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涨潮》千浠

2、第 2 章

　　室外燥热的空气与民宿内截然不同。

　　一辆镜黑色摩托车停靠在民宿门口，沈潮一步跨坐在车上，单腿支着地面，将头盔扣在自己脑袋上，又将剩下那个头盔递给初匀熙。
　　初匀熙接过头盔，很厚重，这个天气拿着都感觉到一股闷在里面的热气。
　　她不自觉蹙了蹙眉毛，“好热……”

　　沈潮沉默了一下，单手摘了自己脑袋上的头盔，又伸手抽走初匀熙手里的，拿着两个头盔往民宿走去。
　　几秒后又走出跨坐回摩托车上，头顶上的碎发被头盔压得凌乱，张狂得在海风中摇曳。

　　“走吧。”沈潮说。

　　初匀熙扶着他的肩膀坐上了摩托车，尝试把手臂往后靠攥住后车架，又觉得这个姿势不舒服，她往前轻轻攥住了沈潮的衣角。

　　“你开慢点。”似乎怕沈潮听不清，初匀熙凑到他带着助听器的耳边说。
　　“我们都没戴头盔。”
　　她听见冷淡的民宿房东似乎笑了一声，然后启动了摩托车。

　　一路上摩托车都开得很慢，海风将少女长发勾起，沿途是层叠低矮的海边小屋，初匀熙望着下面的大海，远处没有山，只看得到天与海的分界线。

　　十分钟后，沈潮在一间海鲜店门口停下，整个店铺弥漫着厚重的海腥味。
　　她搭着沈潮的肩膀先下了车，看到沈潮仍坐在车上。
　　“吃得惯海鲜吗。”沈潮问。
　　“还行吧。”初匀熙如实回答。

　　沈潮将车停在树荫后先一步走进了海鲜店，初匀熙跟了上去。
　　“周婶，两碗海鲜面。”沈潮喊道。
　　老板明显是沈潮熟人，见到他带来一个女生，从后厨伸出个脖子用方言八卦道，“小潮，谈女朋友啦。”

　　初匀熙听不懂，默默盯着桌面。
　　沈潮把手搁在饭桌上，单手划拉着手机，眼皮也没掀一下，也用方言回答道，“不是，民宿租客。”
　　周婶在后厨闹闹嚷嚷得下着厨，没再调侃。
　　初匀熙抬头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店，视线回归到眼前的男生上。
　　沈潮一直盯着手机，只是来的路上外面的太阳太过猛烈，将男生的耳根烧得通红。

　　“来啦。”
　　上菜时周婶趁机看了看跟着沈潮来的这个面容白皙的小姑娘，猫似的眼眸，看着文文静静得，见她把面端上来还朝她乖巧地说了声谢谢。
　　周婶眼里全是八卦，视线在两人之间游动，她可没见过沈潮亲自带其他租客吃过饭。但也没再说什么，又往后厨忙去。

　　两人都不是很外向，近乎沉默得吃完一顿饭，只有偶尔的蝉鸣海浪和后厨传来清脆的碗盆碰撞音。
　　沈潮吃得很快，吃完也没催促，放下筷子刷起了手机，很从容的样子。
　　初匀熙见他吃完，也不好意思让他继续等待，又草草地吃了两口，扯了张纸擦嘴，“我吃好了。”

　　沈潮瞥了眼她的碗，面条还剩大半。
　　“吃饱了？”
　　“嗯。”其实没有，但初匀熙还是应了一声。

　　他把手机放下，“吃吧，我不玩手机了。”
　　他似乎以为是自己的用餐礼仪不不妥当。

　　初匀熙见沈潮看着自己，只好又重新拿起了筷子，“不好意思，我吃得比较慢。”

　　初匀熙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他视线没落在自己身上，侧头盯着店外。
　　日照弥散在盛夏午后，形成六边形的光晕，结连在青蓝色塑料遮阳片下。

　　过了十分钟，初匀熙再次放下筷子。

　　沈潮率先起身。
　　“周婶，我付了。”
　　他知会了一声，朝店外走去，初匀熙连忙跟上。
　　刚出门便遇到一个大叔提着两大桶海鲜往店里走。
　　“张叔。”沈潮打了声招呼，跨坐在摩托车上。
　　那大叔诶了一声就往店里走，跟初匀熙擦肩而过。

　　等沈潮载着初匀熙离开，大叔才匆匆走出来，望着摩托车的尾烟。
　　“这小子谈恋爱了?”
　　“别瞎说，人家说还不是女朋友呢，快进来收拾。”周婶从后厨喊话道。
　　张叔摸了摸脑袋走回店里，动手忙碌起来。

　　太阳没有正午那么灼热，初云汐抬头眯着眼瞥了一下还是刺辣的日光，跟来时一样攥着沈潮的衣角。

　　“沈潮。”
　　“嗯。”一声淡淡的声音传来。
　　“直接回去了吗，可不可以带我在附近逛一圈呀。”
　　“以后有时间。”
　　“好。”
　　这是收到疑似体面的拒绝，初匀熙想。

　　沈潮将初匀熙送回民宿，她刚下，沈潮又拧着车把轰隆隆得开走。

　　初匀熙站在原地，看了眼沈潮远走的背影，他开得很快，几秒后就缩成一个小黑影。她转身回了民宿，没回自己的房间，在民宿里随便转了转，院子中间有一个人工小池塘，池水清澈，几尾金鱼藏在假山后。
　　她想了想，上楼把自己的画册拿出来，对着假山速写。

　　过了二十分钟，沈潮拎着两袋食材走进来，手臂上青筋凸起，指节被塑料袋拉得用力。

　　“午饭多少钱呀，直接转民宿微信上吗。”初匀熙站起来，拿出手机。
　　“转我微信上。”沈潮掏出手机出示加微信好友的二维码。

　　sc，简单的名字缩写。

　　“我转你多少钱。”
　　“不用。”沈潮拎起被他放在地上的两袋食材往厨房走去。

　　嗯？
　　初匀熙顿在原地眨了眨眼，半晌后拿起画册回了房间。

　　她对井秋甜说得确实没错，她来潮舟岛不全是为了邹杰名。

　　她把行李箱摊开摆在房屋中间，把洗漱用品拿了出来，然后看到了层层叠叠的衣物下面被压着纷乱的画稿，没想到放行李箱里带出来了。
　　她抽出纸张，好几页全是草稿，重复修改，有些上了绚丽张狂的颜色，这是初匀熙准备了一年参赛的画稿。
　　她还记得自己把画稿扫描件得上传那天，她点了一杯桑葚荔枝手摇茶，空气中的水雾凝结挂在冰饮杯壁，喝了一口便蹭了满手水渍，她没擦，盯着电脑页面的稿件上传，直到上传成功四个字出现，她松了一口气石头落地只需等待参赛结果。

　　可惜最后被驳回了。

　　收拾完，初匀熙磨磨蹭蹭得在屋里睡了一觉，起来翻开手机，看到一条信息显示在屏幕上。
　　她点开。

　　[sc：民宿三餐30/天。早餐9:00，午餐12:00-13:00，晚餐17:30-16:30。]

　　她订了四天的民宿，想了想，转过去200元，算上今天中午他请的饭。

　　对方秒回。

　　[sc：多了。]

　　[没有，谢谢你今天中午请我吃饭。]
　　初匀熙随手点了一个小兔子鞠躬感谢表情包。

　　沈潮看着对话框里蹿出来的表情包，眼神晦暗，过了好久把手机放在一边。

　　-

　　整个下午都没出去，初匀熙窝在房间里恢复着出游的疲惫，她不是一个能快速适应新环境的人，旅游对她来说是一件好坏参半的事。好的50%里还有25%靠运气，看是否能选择到自己喜欢的环境。

　　房门被叩响。
　　初匀熙打开门发现沈潮提着个篮子站在门外。
　　“晚餐。”

　　“谢谢。”初匀熙接过，篮子比想象中重了许多。
　　她关了门，把篮子放在桌上。篮子里的三菜一汤全部用瓷盘瓷碗装着，还周全得用保鲜膜封好，避免溢出和沾灰，没想到民宿晚餐是这样子包装的。
　　初匀熙感到惊奇，出去旅游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送饭方式。

　　饭菜意外得非常合胃口，她坐在落地窗前一边赏海一边吃完了这顿颇合心意的晚饭。

　　等吃完，初匀熙把餐具放回篮子里，想了想自己提了下去。
　　沈潮没在前台。
　　她往厨房的方向走。

　　沈潮正在厨房洗碗，挺括的肩胛勾勒出平直的线条，修长且匀称的小臂随着动作微微用力显现出漂亮的肱桡肌和旋前圆肌线条，头顶毛茸的碎发在灯光下晃动。

　　“我吃好了，这个碗......”

　　沈潮转头看到初匀熙换了身白色掐腰裙站在厨房门口，篮子提在身前，遮掩了白净纤细的小腿。

　　“放过来吧。”沈潮看了一眼便转回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初匀熙把篮子放在洗碗池旁边，没有马上离开，静静在旁边站了一会儿。

　　少顷后她问道，“民宿只有我一个租客吗。”
　　“嗯。”沈潮解释了一句，“这段时间生意不太好。”

　　“饭是你自己做的吗。”初匀熙又问。
　　沈潮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淡色的眸子看向初匀熙，似乎在等待唯一租客不满的点评。
　　“对。”

　　“那我们一起吃吧，你也不用每天给我提上来。”
　　她撑着厨房台看着沈潮，似乎被沈潮看得不好意思，又补了一句。
　　“这样没那么麻烦你。”

　　“好。”沈潮似乎笑了一下，收回了视线。

　　四周夜幕降临，潮舟岛是个开发程度不高的海岛，处处透漏着野生的味道。

　　初匀熙没上楼，抱着靠枕窝在大厅沙发上，沈潮拿了个笔记本电脑在前台敲敲打打，从她这个角度，抬头便刚好看到沈潮专注的侧颜，室内的空调开得很适宜，刚吃过饭有点晕碳水，她脑子懵懵的盯着前方放空。

　　一个小姑娘急匆匆得走进民宿，是简晨。

　　住在附近的居民似乎都是旧识。简晨给沈潮打了声招呼，直接过去挨着初匀熙坐下，沈潮应了一声，察觉到视线转头便看到她看着自己。

　　对上视线的一瞬间，初匀熙脑子清醒过来，忙把视线移开放在简晨身上。

　　白天坐车忘记了加简晨联系方式，这下及时加上了。
　　“姐姐，明天岛上有人打篮球比赛，你可以陪我去看吗。”简晨眼里全是希冀。
　　“好啊。”初匀熙答应得很爽快。

　　只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约定好时间，女孩又急匆匆得离开了。等简晨一走，初匀熙也不好意思再窝在这里，直接上楼去。

　　洗漱完躺在床上，初匀熙翻看着手机，井秋田给她发了消息。
　　[熙熙，你是不是给渣男拉黑了。]
　　[干得漂亮！]
　　[他竟然找到我这儿来了。]

　　初匀熙输入语音。
　　“甜甜，不好意思啊，你别理他好了，我拉黑前已经跟他说清楚分手了。”

　　一楼。
　　沈潮罕见得翻看着室友群里的消息。
　　[女朋友把我拉黑了。]
　　[还说了分手。]
　　另外两个室友纷纷安慰，但失恋的那个室友意外得不伤心。
　　[随便找时间哄哄就行了。]
　　[她心软，好哄得很。]

　　房间没开灯，手机屏的微弱光源照得沈潮神色隐晦莫测，他没掺和聊天，把手机倒扣在床头柜上，仰躺在床上让睡意来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