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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相思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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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祝轻时软磨硬泡之下,谢无垠最终百般不愿意地接下了这个活。李府满门出殡那日,天朗气清,天空澄澈的没有一丝杂云,下葬地点选在了天齐山山脚下。李玄锦着丧服,在已定墓穴处开挖第一锹土,他双目红肿,眼泪禁不住又掉了下来。祝轻时揽着他,身后众人很快开始动作。祝轻时叫了整个梨花斋弟子来送殡,除此之外,还有和李府关系好的一众百姓,浩浩荡荡,足足有两百余人。众人自清晨忙活到傍晚,才把棺椁全部入土。“明暗双匠”也被葬在了这里,其中之一虽已自爆,祝轻时还是去自爆地挖了一捧掺着血肉的土,和他兄弟葬在一起。
忙完这些,祝轻时与李玄锦商量了接下来自己的打算,得到肯定答复后,她又与贺君安说了一声,三人休整一日,便出发前往南净宫。
李玄锦本就身娇体贵,经此大恸后,整个人浑浑噩噩,没几天,就生了病。三人不得不放慢脚程,如此走了五天,这日傍晚,三人进入了一座城池。
“原城。”贺君安把手搭在眉眼上,抬首眯眼,看清城门上的字后道。
祝轻时坐在他旁边,闻言抬首,忽记起谢无垠的嘱托,笑道:“是了,原城以美酒闻名,到时候回程再经过这里时,咱们记得给三师叔带些回去。”
贺君安转首望向她,夕阳直直射在她面上,她不躲不避,睫毛在落日下好似泛着光。贺君安道:“这就是你求他的报酬?”
祝轻时微微一笑,道:“怎么能这么说呢,东注也是他的家,顶多算是帮忙罢了。”
贺君安笑道:“要他帮我的忙,可是比登天还难,你必是还给了他不少好处。”
祝轻时笑着摇头,叹道:“你啊……”
马车内李玄锦忽然探出头来,问道:“到哪了?”他因伤寒,嗓音还有些沙哑,祝轻时转首看他,温声道:“到原城了。咱们先进城歇息吧,明日再赶路。”
李玄锦抿抿唇,有些愧疚道:“还是继续赶路吧,我没事的!这几天也是耽误你们行程了,我好生过意不去。”
贺君安笑了一声,腾出一只手揉揉他的头,道:“就算你能撑,马也要歇息的呀。”
祝轻时附和了一声,又道:“你快些进去,莫要着凉了。”
李玄锦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哦”了一声,退回马车里了。
车轮轴轴向前,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极长极长,三人闲聊着,缓缓进入城内。
原本他们修道者,是可以御剑飞行的,但一来此行路远,要耗费大量法力;二来此行必定经过其他帮派管辖领域内。
按规矩来说,要在他人领域内御剑飞行,需得到那个帮派盖章的通行单;若是在他人领域内御剑飞行却被发现没有通行单,便一律认为是盗贼,打下来而后追责。按理来说,当今天下十七帮派都应互通通行单,而且每次武盟大会都会互相交换新的通行单,但因为梨花斋前斋主并没有告诉祝轻时先前留下的各帮通行单在哪里,因此她要得到通行单只能去武盟大会问各帮派要,可梨花斋已经两次没有去参加武盟大会了——
祝轻时来的时候就念着,这次武盟大会时,一定要把各帮通行单都要过来。
没法御剑,当然也不能走着,不然恐怕武盟大会结束了,他们还在路上。于是祝轻时租了一辆马车,带着三人前行。
原城是一个不小的城,三面临山,坐落在山脚下的平原处。城虽大,城内人却不怎么多,两边摊贩稀稀拉拉,店铺也有不少关着门,街上行人更是步履匆匆,不时朝他们瞥上两眼,却没有一人对他们说上一句话。
各地方有各地方的风俗,祝轻时心下知道他们面生,当地百姓心中警惕也没什么,便不甚在意。又念着赶了一天路大家都饿了,想找家饭馆吃个饭,可逛了一会,却没见着一家还开着的饭馆,祝轻时心中纳闷,只好在路边买了几个烧饼。
买烧饼时,祝轻时着意搭话,对那卖烧饼的老汉道:“师傅,这边饭馆,都这么早关门的吗?”
那老汉加快了手中速度,闷头不看他们,“嗯嗯”两句随意敷衍着。
祝轻时见人家没有搭话的意思,也不自讨没趣,接过烧饼倒了谢,又坐回马车上。把烧饼分给二人后,祝轻时捧着一个烧饼,坐到贺君安身旁,兀自咬了一口。
烧饼表面金黄,外皮酥嫩,内部柔软,一口下去,唇齿留香,祝轻时感慨了一声。贺君安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拿着烧饼,直看着她笑。
祝轻时有些莫名,也笑道:“怎么了吗?”
贺君安笑道:“真想现在给你个铜镜。”
祝轻时闻言,伸手摸了摸脸,便发现方才吃的急了,烧饼上的碎渣好些都沾到了下巴上,祝轻时把碎渣拨下,略有些赧然,道:“吃的急了。”
贺君安“哈哈”笑着。
“君安。”
贺君安道:“我不笑了。”说的一本正经,嘴角仍是仍不住上扬。
一行人继续在城中找过夜的客栈。祝轻时坐在马车前,看这城中风貌,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良久,三人终于在城西头找到一家尚开着的客栈,彼时天色已黑,贺君安将马栓到后院,劳烦掌柜帮忙喂点食水。
那掌柜长着一张方脸,笑呵呵道:“好嘞,客官,这点您放心!请问一下,你们要订几间房啊?”
祝轻时和贺君安对视一眼,祝轻时道:“一间上房即可。”
掌柜应了一声,便请他们上楼了。走到楼梯拐角处,祝轻时往下一瞥,透过一楼一间房的门缝,看见里面有个女人,似乎正在洗衣服,她收回视线,状似随意问道:“掌柜的,我看这家客栈还挺大的,只有您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掌柜“哎”了一声,道:“当然不止我一个人了!只是如今天色已晚,先让他们回去了。一个人怎么可能忙得过来呀!”
祝轻时奇道:“晚间不应当是客栈揽客的最好时机么,为何这么早就回去了?”
掌柜道:“我们这穷乡僻壤,哪有什么客人啊,还是早些回去,洗洗睡吧。你们今晚也早些睡觉吧,记得把窗户锁好,夜深风凉,小心别着凉了。”
祝轻时道:“原来如此。多谢了。”也不再多言。贺君安看了她一眼。
领三人到房间后,掌柜又送了些热水过来,三人倒了谢,洗漱一番,祝轻时便让李玄锦先去里间睡了。舟车劳顿,李玄锦也是累了,躺下不一会就沉沉睡去。一道屏风将他与另外两人隔开,贺君安坐在桌边,看向祝轻时,低声道:“你方才,为何忽然问那些问题?”
祝轻时眉尖微蹙,同样也是轻声,“你有没有觉得,这座城里,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贺君安想了想,道:“好像确实怪怪的……这座城,人太少了。而且太安静了。”
细想,他们进城逛了这么久,所见都不到百余人,彼时天尚未黑,人们却神色慌张,急急忙忙,彼此之间交流甚少。路边没有摊贩大声吆喝,两边的店铺没有支起灯笼,小孩子也没有互相打闹,欢声笑语,整座城中,烟火气息太淡了。
祝轻时道:“不只是人太少了。有一类人,这座城中,大众眼前,根本就没有出现。”
贺君安皱眉,道:“哪一类?”
祝轻时望向他,凝神道:“女人。”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就像是衣服布料与瓦片的摩擦声,两人脑海中登时警铃大作,贺君安反手拔出长剑,转瞬间,便推开窗户,跃了出去。
“噌!”
一声兵器相交的清响传来,祝轻时第一时间看向李玄锦,见他安然无恙,也跟着跃出窗外。窗外,贺君安正与一个黄衣身影缠斗,两人都站在高高的屋脊上,却没有分毫不稳。贺君安招式狠绝,剑法飘忽,那黄衣连连后退,隐隐有招架不住的意思。祝轻时见他能应付,吐出一口气,眼珠一转,却见不远处还有一人着红衣,坐在另一间屋脊上,悠悠地摇着折扇,他一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那人似乎早已瞧见了祝轻时,见她看过来,收起酒壶,站起身来,足下轻轻一点,便来到她身边。他先上下打量一番祝轻时,随即伸手欲揽她,“小娘子,不要害怕。”
下一刻,一只长剑赫然横在他指尖前,他若是伸手再往前一寸,长剑可直接削断他的手指头,那人笑了,也不收回手,看向祝轻时,懒懒道:“你这是做什么,谋杀亲夫么?”
祝轻时冷冷道:“还请你放尊重点。”
那人仍笑着,收了折扇,眯了眯眼,道:“你这个性子,我喜欢。”
他说到“喜”字的时候,忽然收手侧身,躲过从身后袭来的一道剑气。再转身时,贺君安已然站到祝轻时身边,他盯着红衣男子,冷声道:“没人喜欢你,你可以滚了。”
红衣男子一展折扇,“哈哈”大笑起来。这时,一旁的黄衣身影也跃到了他的身边,他腰佩白玉,身上衣衫被划破了几个口子,他一面抹汗,一面看向二人。
“啊呀呀,”他道,“公子真是好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