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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四章 暗渡陈仓(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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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雪铺满了皇宫里蜿蜒的小路,整座御花园仿若一座精致宏伟的冰雕,美得不似人间,好像唯有这个时候皇宫才显露出它的阳春白雪的一面,而不是那个步步惊心的牢笼。
瑞雪兆丰年,下雪不仅美,也是好兆头,皇后变应了这个好兆头搞了一个同乐会,把皇亲国戚,文臣武将的家眷都邀约进了宫,一并观雪景,庆丰年。
这些家眷里不乏小孩,小孩子最爱落大雪日子,虽然冷了点,可满地的白雪不仅可以堆雪人,还可以打雪仗,足以让他们玩乐一阵子了。
长安城往年也下雪,只是难得这么大,而且往年新帝不得志,一直战战兢兢的维系着自己的皇位,哪里有这些闲暇的时光来摆这些宴会。
皇后是今年新纳的,是当朝一个重臣的孙女,唐维安一路走来不可谓不费心力,刚柔并济,硬是把这条艰难险阻的羊肠小道拓宽成阳关道。
后宫有了主人,自然要想法设法的立威巩固自己的地位,彰显自己的身份,皇后不愧是在这种风起云涌的家族里长大的人,对后宫的那些事情很是通晓。
既然是举国欢庆,后宫里自然人人不能推却,除非那些有着黛玉体质的美人儿,吹不得风,受不得冻,否则一律都要出席的。
薛艳阳身强体壮,四肢健全,自然推却不了,大清早的便跟着玲珑来到了这观雪园,听着这一窝蜂的女人闲话家常。
深冬了,别的花草早已凋零的不成形状,倒是腊梅开的冶艳,红梅,白梅飘香在这观雪园里,馥香满满,倒也让人不乏沉醉。
院子里也搭了戏台子,请了长安城里最有名的戏班子来唱戏,几个有才艺的妃嫔也准备了节目,这些都是下午的活动了。
上午上完朝,唐维安又留下众大臣开了一会儿会,战事将近,有些调配的事情也要开始进行了,年关也近了,各种年前的准备也要有条不紊的准备着,这段日子文武官员也算是忙坏了。
午宴的时候一群人才浩浩荡荡的赶来了观雪园,皇后早已布置好了一切,这是便叫宫人们把午膳摆了上来。
当中最大的桌子则是皇上皇后太后贵妃等一众人等的位子,薛艳阳连封号都没有,自然坐在了最末的席位上,她头晚又是宿醉,一大早就被拖了起来,这时候脑袋昏沉沉的,不用应付人正如她意,她也乐得清闲的独自品尝佳肴。
有种人是注定低调不起来的,待得同桌之人看清她的模样,无不惊艳万分,真论容貌连那个气质高贵的皇后也是输她几分的,这样的人出现在后宫却不和妃嫔同坐让人疑惑万分,更疑惑的是这样的人如果真是妃嫔之一,居然能不受宠?
午膳倒是没出什么大事,午膳过后,好戏便上来了,宫人们专门奉了好茶给在座的人,那可是平常人家喝不上的东西,不少懂茶之人频频称赞。
说到品茶,薛艳阳是俗人一个,她嗅了嗅茶香,皱了皱鼻子,低声在玲珑耳边说了句什么,玲珑面有难色,她又叮嘱了几句,玲珑咬了咬嘴唇,心一横还是跑走去。
她叫玲珑去做什么?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去拿她的就,拿她的醉生梦死,清茶再好不会欣赏还是白费,何况茶香里她独爱曼陀罗,别的她都闻不惯,还是烈酒来的透彻。
台上的戏班子唱的投入,底下的人也看的投入,乍看之下,薛艳阳似乎也和他们一般,投入的看着戏曲,时而摇头晃脑,只是细看之下,才发现这人靠在椅子上半眯着双眼饮着酒,摇晃是因为已经有些微醺了。
大戏表演完了,轮到那些妃嫔争宠的时候了,弹琴的,唱曲的,跳舞的,有才艺的都上去了。
柳如璧当然也来了,他坐在第一排的位子上,正一脸笑意的看着台上不知哪位妃嫔动人的舞姿,他虽然笑着,眼神却是迷离的。
不知道为何,往日里在他看来精彩纷呈的表演如今却变得淡而无味,那个美艳的妃嫔好像没有灵魂的人偶一般,虽然技艺超群却一点生气都没有,脑海中另一幅画面冉冉升起。
零落的雪,飘摇的血,血色染雪色,那一抹的艳丽极致而夺目,那一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三种颜色,雪的白,艳的红,墨的黑。
茶香是迷人的,酒香却是醉人的,醉生梦死香且醇,揭开瓶盖便飘逸开来,一缕一缕吞噬着茶香,潜移默化间梅香便和酒香叠在了一起,从角落里悄悄地四散开来。
皇后也嗅到了,皱了皱眉头,斜眼看了看身侧之人,却见他不知刚从某处收回了目光,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的表演。
她眉头开口,只是端起了桌上的茶杯,低头浅啄了一口,白皙的颈项弯着好看的弧度,像是一只优雅的白天鹅溪边饮水。
一抹银光从舞台上飞射了出去,一个黑衣人鬼魅一般挡在了唐维安的身前,可是银光却并没有靠近唐维安,甚至没有靠近前排任何一个重臣和家属,只是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好看的弧线,朝着末席飞窜了过去。
悦耳的铃铛声在耳边响起,薛艳阳约莫有些回神,睁开了双眼正看着一抹银光朝着她飞了过来,她右脚点地,身子靠着椅子一并倒飞了出去。
第二颗铃铛便在这时追着第一颗铃铛而来,击在了第一颗铃铛上,原本后力不济的铃铛速度再增,正好对准了薛艳阳的面门。
她右手握着酒杯,左手握着酒壶,酒杯里还有半盏酒,酒壶里还有半壶酒,她没有出手,只是张开了嘴巴,一口含住了银色的小铃铛,整个人才旋转着腾飞了起来,落地之后红唇轻抿,那颗铃铛却也不知去了何处。
满场鸦雀无声,最入神的当属柳如璧,前一刻脑中盘旋着白雪,红裙,黑发,这一刻这一幕却真真切切的倒影在眼眸里。
肤白胜雪,艳丽如花,唇角轻挑,薛艳阳落地后绽放着一抹妖艳的笑,没有怒目而视,没有追根究底,下一刻却一口饮下了杯里的酒,杯底见空才意犹未尽的说道:“差点浪费半盏酒,还好啊还好……”
台上的女子微微闪过一丝诧异,片刻之后眉目之间更多的还是煞气,此女手腕脚腕上都缠着一串铃铛,额头上银色流苏微微攒动着,眉目细长,没有中原女子的温婉,此时挑眉抬目,外族女子的异域风情便彻彻底底透了出来。
这时的气氛很是微妙,此女进宫没有多久,算是唐维安最近最宠爱的妃嫔之一,是不知那位大臣献的异族美女,一向以冷傲出名,可在床底上却柔媚入骨,正是男人们魂牵梦萦的尤物。
这样的女子在后宫里欲出手伤人,可目标却不是皇亲国戚,而是一个很多人都没有见过的女子,这事蹊跷异常,一时之间竟没有人开口呵斥。
唐维安朝着那女子招了招手,她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扭着小蛮腰走了下来,倚在了唐维安的怀里,唐维安伸手挑起了她的下巴轻声问道:“沫儿,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宝贝铃铛差点伤到别人呢。”
听到别人二字,那女子神色缓和了不少,对着薛艳阳挑了挑眉,像是在炫耀什么,哪知那人只是迷离着一双眸子默默地看着二人,似乎在笑。
本来以为自己略胜一筹的女子被她这抹笑又给激得怒了起来,唐维安刻意给的台阶她一脚便踢开了,冷冷的说道:“皇上,沫儿听说宫里来了个舞技超群的人,一时技痒,忍不住想找人切磋一番。”
后宫里的女子在人前都是自称臣妾的,能像这女子这般自呼小名本就属于特例,可见此人在皇上眼中有多特别,众大臣更是噤若寒蝉,只是默默的等着薛艳阳如何应对,其中不少人甚至对那人生出了怜悯之情,得罪了当红的妃子,下场通常都好不了哪里去。
唐维安对着她宠溺的笑了笑,说道:“沫儿啊,你这是从哪里道听途说的啊?这宫里怎么会有人的舞技能与你并驾齐驱呢,不要说宫里就算天下间又有谁的舞技能和我的沫儿相提并论呢……”
沫儿没有笑,只是眉目之间的得色更甚了,一双媚眼含情默默的看了唐维安一眼,回头再看薛艳阳,只见她昏昏沉沉的扶着张椅子坐了下来,嘴边依然是浓烈的酒。
她的嗜酒被她当作了轻视,正要发难却听唐维安又说道:“何况艳姑娘告诉过朕她也不会跳舞……”
这句话看似安慰听在沫儿耳里却成了催化剂,她靠在唐维安肩头轻轻说道:“皇上啊,欺君之罪应该怎么罚啊?”
声音虽然不大,可此时场中很是静谧,便清清楚楚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更多的人看向薛艳阳的目光变成惋惜,这样一个倾城的美人儿看来真是招来了无妄之灾,眼看着便要被之后宫的争宠给弄得灰飞烟灭了。
唐维安没有说话了,只是递了个询问的眼神给沫儿,沫儿缓缓的移开了靠在他怀里的身子,轻蔑的看着远处那个一脸醉意的女子,“艳阳天姑娘,腊月初一午后,长清宫里跳舞的人是你吧。”
柳如璧心中一动,心里暗惊,原来那一刻见到那副美景的人不止他一个,也是自己那时候吃了心,入了迷,才会浑然忘我,才会双耳不闻窗外事,他略微有些担忧的望了薛艳阳一眼,他倒是清楚唐维安不会计较她的欺君之罪,只是……他更好奇她会如何应对眼前的难关。
唐维安方才提起那句话分明不是在帮她,而是故意给她出难题,他也在看,看她的好戏,那些大戏歌舞哪里能满足他的心,在这个地方长大的他早已倦了这些阳春白雪的东西,他喜欢看戏,喜欢看人心演绎的戏。
薛艳阳酒壶倒竖,里面滴酒未漏,她略微遗憾的叹了口气,随手扔掉了酒杯酒壶,空杯空盏在她眼底已经失去了珍惜之处,弃之随意。
她抬眸看着沫儿,又是叹了口气,“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啊,难怪能在后宫里横行霸道,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