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他的那些年》阿朦

1、我暗恋的那个男生

　　我会喜欢你很久。

　　这句话听起来更像是一句承诺，一句藏着谎言的承诺。

　　1、

　　余漫漫仍然记得那个枫叶火红的深秋，她想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周日。

　　枫叶树下的少年，街角热气腾腾的烤红薯，终究成为了时光深处的一道印记。

　　“叮铃铃……”下课铃声持续了半分钟后，数学老师终于恋恋不舍地写下最后一个数字，粉笔随着她的滑动，在空气中撒下纷纷扬扬的粉尘。

　　“好的，那这节课就上到这里，下课吧！”

　　直到她合上课本，抱着教案走出教室，高二七班的同学们才终于沸腾起来。

　　“噢耶，解脱了！”

　　“我亲爱的狱友们，哥们儿要出去浪了！”

　　一个寸头男生站在凳子上，一只脚踩在课桌上，流氓似的吹了个口哨。

　　“谁要出去浪啊？！谁在吹口哨？！作业不够多，我再奖励你们一点！”

　　严厉的女教导主任兼高三七班班主任，踩着她那双标志性紫红色高跟鞋走到讲台上。

　　“哒哒哒。”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脚踩在桌子上的那个男生也规规矩矩地坐在了位置上。

　　“你们这些小兔崽子，放个周日假就疯成这样？别忘了你们是什么身份，你们可是高中生，不是小孩子了！你们自己算算，距离一诊还有多久，明年高考一考完，都别到我面前来哭啊！”

　　她冷冷地扶了下镜框，然后扫视一圈安静如鸡的学生们。

　　“刚才大喊大叫的，还有吹口哨的都给我留下，还有打扫卫生的学生也留下，其他人放学！”

　　余漫漫小心翼翼地仰视着班主任的嘴唇，涂得血红，像是会吃小孩的样子，往上是鼻孔。

　　在班主任注意到她的前一秒，余漫漫迅速低下头，默不作声地跟着朋友走出了教室。

　　“等等，余漫漫你留一下。”

　　余漫漫头皮一麻，女魔头要干嘛？

　　余漫漫低着头走到她面前，两只眼珠子不停地转来转去，看起来好像心事重重。

　　李秋华在她抬起头的那一瞬间，立刻切换了表情，温和良善，面带微笑地开口：

　　“漫漫啊，有同学反映你性格有点内向，是不是跟同学有摩擦啊，还是有点心事呢？”

　　原来是这事，余漫漫松了口气。她平时只顾学习，倒是忘记了人际交往，在同学眼里，她确实是有点孤僻和不合群。

　　“老师，我上次联考没发挥好，心情有点低落，最近一直在专注学习，可能看起来有点沉闷吧！”

　　她找了个最正当的理由，况且上次联考也确实考差了。

　　余漫漫平时在班里的成绩也是前五，年级前五十，上次跌到了年级九十多名。

　　当了多年老师的李秋华女士也非常懂这些学生的心思，高中生有这样的忧虑很正常，她又稍微嘱咐开导了几句，就放余漫漫走了。

　　正要开始训那几个兔崽子时，余光瞥到了走到门口的男生。

　　“沈鹤啊，你怎么还没离校？”

　　“宋老师让我分发资料，资料室关门了，他让我来找您。”

　　余漫漫懵懵懂懂地走出教室，跟男生擦肩而过。

　　他说话的声音清冷温润，余漫漫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一眼。

　　有点可惜，只看到了他的侧脸和身上的蓝白条纹衬衫。

　　余漫漫对“沈鹤”这个名字可不陌生，整个高三就没有人不认识他。

　　一班的物理课代表，常年位居年级前三。

　　一班和他们七班不在同一楼层，因为一班是尖子班，而高二高三的几个尖子班都被安排在四楼。

　　余漫漫很少见到沈鹤，仅有的几次也是在开学典礼和年级大会上，他作为学生代表发言，还有上台领奖。

　　她故意走得很慢，直到男生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走廊上，她才回过头朝相反的方向望去。

　　阳光明媚，清风温柔，她站在阴影深处，凝望心中的秘密。

　　2、

　　今天是周六，余漫漫想起周日和发小约好的聚餐，终于回过神，着急忙慌地要回家做作业。

　　余漫漫是这座小县城里土生土长的姑娘，从幼儿园到高中一直都在县城里上学。

　　她对榕城的角角落落都熟悉，只要有空就和邻居家的孩子到处游荡。

　　余漫漫家在小巷子后的老式居民楼里，大楼有些年头了，墙壁扶手上都腻着一层油烟熏出来的污垢。

　　余漫漫家里有三个房间，采光最好的那间是她在住，本来是她哥的房间，余悯上大学以后，她就堂而皇之地搬了进去。

　　余父余母也没意见，现在她可是家里的眼珠子，得格外关照。

　　房间的门轻轻地开了，余漫漫手中的笔还是没有停下来。

　　“漫漫啊，做了快三个小时的作业了，吃点水果歇会儿吧？”

　　余漫漫现在才高三上，余母倒是不担心她的成绩。

　　虽然这孩子理科成绩不如她哥，考不了名校，但是余父也说了，闺女就是拿来疼的，考个一本就差不多了。

　　余漫漫刚好写完英语作文，盖上笔帽，一只手接过了余母手里的水果拼盘。

　　拼盘很精致，有桃子、草莓、小番茄和葡萄，都是余漫漫爱吃的。

　　她拿了一个草莓往嘴里塞，甜得咯咯笑，“好甜啊，妈妈你也吃。”

　　她又拿了一个更大更红的草莓递到余母嘴边。

　　等余母吃下草莓，她才问：“哥哥什么时候放寒假？”

　　“你哥说是要在学校外面做兼职，可能过年才回来。”

　　“他打寒假工？”余漫漫有点想笑，余悯就是个书呆子，他打暑假工确定不会被坑吗？

　　“嗯，你爸说了，只会读书将来就是个死脑筋，让他多去接触接触社会，学习一下怎么跟人打交道。”

　　余漫漫吃得有滋有味，后面就随意敷衍了余母几句。

　　“我明天要和朋友出去聚餐。”

　　余母不太管她这些事，象征性地问了几句，嘱咐她要注意安全，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之类的话，然后就轻手轻脚地关门出去了。

　　余漫漫扬起手中的两套英语模考卷，感觉内心有满满的自豪感。在化学上的挫败感，也在这一刻消散了一点。

　　夜深了，台灯照在玻璃窗上，映出少女柔和的轮廓。窗外的路灯一直亮着，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晚归的人回家的路。

　　3、

　　第二天中午，余漫漫如约到了烤肉店，却发现提前订好的位置上空无一人。

　　她可是踩着点到的，李幼幼要么是迟到了，要么就是放她鸽子了。

　　结果当然是……后者。

　　收到李幼幼发来的语音，她天都塌了。

　　这丫头为了去见她那个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直接把她晾在这儿了。

　　“漫漫，我的好漫漫～你最懂我了，你一定不会怪我的吧？满满一大桌烤肉，你一个人好好享用哦，不要太想我～”

　　“李幼幼，你重色轻友，我要跟你绝交一天！不许给我发消息，我今天不会再理你了！”

　　余漫漫假装怒气冲冲地发了一条语音过去。其实她不是真的生气，李幼幼跟那个邻家哥哥的事情，她从头到尾都知道，她只是怕李幼幼会错付真心。

　　少女的一腔孤勇真的能换来梦寐以求的结局吗？

　　暗恋的答案，她也不知道。

　　烤得滋滋冒油的牛排真是让人胃口大开，余漫漫的食欲并没有被这个小插曲影响。

　　她坐在烤肉店的大堂里，戴着蓝牙耳机，听着DJ，一个人也吃得很自在。

　　花一份钱吃到两份钱的食物，还有帮忙烤肉的服务员，这待遇可比学校好了一百倍。

　　DJ歌曲放到了高潮，她旁若无人地轻轻晃动起身躯和手臂。

　　服务员过来帮她烤肉，神色平静地帮她把烤好的肉放进盘子里，调了火，换了烤肉纸，又加了新鲜的肉进去，才默默地离开。

　　“沈鹤，你看那女生，是不是以为自己在蹦迪呢？一个人还能自娱自乐的，挺厉害呀！”

　　男生夹了一筷子肉，鬼使神差地，侧身往后一看，他睫毛轻颤，眸光落在少女的白色雏菊印花长裙上。

　　从这个方向，他只能看到少女的身形和侧脸，并不知道余漫漫和自己同学校同年级。

　　穿这么少，不冷吗？他有点好奇，注意到女孩晃动的手臂，又觉得有点想笑。

　　他不由自主地轻笑出声，身边的人见鬼一样瞪着他。

　　“看屁啊，吃你们的！少议论别人！”收回目光，他笑骂几个神色怪异的好兄弟。

　　估计是那片小雏菊实在太清新秀气，谈笑间他时不时会用余光瞟一下少女的方向。

　　余漫漫的耳机很隔音，哪怕他们这边吵得要把房顶都掀了，她也始终垂着眼皮，没有看他们一眼。

　　她一个人吃烤肉，吃了几个小时，连服务员都没想到，这么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居然这么能吃。

　　不是她能吃，实在是学校的饭菜太折磨胃了。

　　沈鹤故意放慢了吃东西的速度，但是几个男生的嘴巴都大，再慢也是一口一块肉。

　　沈鹤又拉着他们东扯西聊，好歹是拖了两个小时，在这期间，他愣是没等到少女的转身。

　　他时不时的分神也很快引起了铁哥们的怀疑。

　　“想看人家长什么样？你过去要个联系方式呗～”

　　沈鹤只能收回目光，坐得比之前更笔直，“没有，我不感兴趣。”

　　他确实很想看看那个女孩的面孔，因为他总觉得那个侧脸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感觉他们见过很多次，可是他的记忆里始终找不出她的脸。

　　“你不去，那哥们儿我去了。感觉那女生长得还挺漂亮的，一个人坐了几个小时了，看起来怪孤独的，让哥哥我去慰问慰问。”

　　说话的正是沈鹤的铁哥们，俩人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彼此那点小心思都瞒不过对方。

　　沈鹤皱眉，仰头喝了一口果汁。他看了一眼桌子上没有开封的一排酸奶，眼神柔和下来。

　　“别，我去。”

　　“哈哈哈，我看这小子就是个名副其实的闷骚！”

　　“鹤大神，哥们看好你哦，和美女妹妹交个朋友，要是能要个联系方式就……”

　　沈鹤笑里藏针的表情刺得他一呛，刚咽下去的果汁差点咳出来。

　　在座的都知道沈鹤不喜欢开这种玩笑，毕竟他以前几乎从来不和女生接触，头一回见到他的眼神腻在一个女生身上，他们才忍不住调侃取笑他。

　　逗沈鹤还挺好玩的，沈鹤的铁哥们——王西鹿暗戳戳地想着。

　　沈鹤起身，剩下的人眼睛都黏在他的后背上，似乎要在他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走到距离少女的烤肉桌两米的地方，他突然转身，捏着酸奶的手背微微用力，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到店门口，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前。

　　“我靠，被这小子坑了，还没买单！王西鹿，你快去把沈鹤追回来！”

　　王西鹿无所谓地耸耸肩，朝几个人举起手机，“他给我转账了。”

　　王西鹿爱笑，笑起来两颗小虎牙特别可爱，另外几个人看到他这笑容，却只想揍他一顿。

　　“你俩不愧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还吃吗？”

　　“吃得差不多了，去网吧玩玩？好久没摸鼠标了，去过过游戏瘾！”

　　王西鹿伸了个懒腰，带着吃饱喝足的兄弟们往网吧的方向走。

　　4、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余漫漫摘下耳机，往空桌的方向盯了一分钟。

　　那一分钟，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早就看到沈鹤了，在他被那几个男生调侃的时候。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叫王西鹿的男生，意味深长地对她露出一个笑。

　　刚才，她还以为沈鹤真的会过来。他朝这边走来的时候，她浑身僵硬，完全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幅度。

　　她低着头，手指紧紧捏着裙角，心脏扑通扑通快要跳出嗓子眼。

　　还好，他走了。

　　十一月中旬，正是深秋时节，榕城披上了火红的外衣。尤其是黄昏时刻，夕阳的余晖洒在街角的枫树上，远远看，每一片枫叶都温暖热情。

　　街角的那棵枫树长得很高大，下方立着一块路牌，“枫林路”三个大字醒目地提示着路人。

　　高高瘦瘦的少年就站在路牌左边，手里拿着刚从新华书店买的画纸和一本物理提升卷。

　　空闲的那只手随意浅插在黑色长筒裤的兜里，风吹过，一片枫叶掉在头顶，他抽出手取下枫叶，静静观察了半天，然后夹在了物理卷册里。

　　烤红薯的甜香气勾起了余漫漫的馋虫，明明吃得很饱，她还是走到卖烤红薯的车前，“伯伯，我要个烤红薯，小一点的。”

　　她隔着烤红薯车凝望他，洁白的小雏菊白裙迎风飘舞，披散在肩头的中短发柔顺黑亮。

　　为了和李幼幼聚餐，今天她提前一个半小时起床，特意穿了这条白裙子和小皮鞋。

　　她的嘴唇晶莹红润，像昨晚吃掉的那颗草莓。

　　余漫漫也爱美，她不是学校里那些书呆子，省的零花钱背着余母买了一支口红。

　　沈鹤站在街角等公交，身影不偏不倚，脊梁挺直，身形挺拔，像老家山上的那棵青松。

　　他皮肤不算很白，是健康人的肤色，余漫漫听女同学讨论过他，知道他很爱打篮球，高二时带领班级赢得了年级篮球联赛。

　　今天的最后一趟公交车似乎来得格外迟，余漫漫手里的烤红薯从滚烫变得冰凉，沈鹤还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中途有几次低头看手机。

　　5、

　　余漫漫鼓起勇气往沈鹤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