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3-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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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我也记不清对话是怎么继续下去的了。
直至和丈夫双双躺上了床，闻到了一也睡衣上的皂香味，我那打结了的思考才重新开始运作。一也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亦或是郁闷般的情绪，他大概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怎么放在心上……当然，也不排除他只是处于搜集情报的阶段，还不好直接这么断定。
“刚刚不是还嚷嚷着很困想睡觉吗，怎么现在又这么精神了？”
“……洗了澡就精神起来了嘛。话说你洗澡前应该把隐形眼镜摘了的吧，那个东西可不能戴着洗澡睡觉的喔。”
“我有摘下的啦，笨蛋。……快睡吧。”
他把被子往上拉了下，手臂自然地压在了我的腰侧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这一次我饶是我如何喊他，哪怕是在他耳边吹气，他都没再搭理我了——他确实已经睡去。
一也刚刚应该是很困，在浴缸里泡着热水的时候就已经眼皮快撑不开了。真亏他在我翻来覆去想事情的时候还能稍稍抬下眼皮，在睡意浓重的状态下回应我说的话。
等他吃过了应当能被称作是夜宵的晚饭，他这才跟我提起了本该是要跟我讨论的事情。
原来是德叔前几天跟他提起了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说是对女性来说，婚姻到底还是人生大事，只用一张具有法律效益的婚姻届就完全决定了对方的人生未免也太草率了。
“说是让我休假的时候找你商量一下仪式的问题。之前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我的想法是等我在一军稳定替补出场就可以安排这方面的事宜了，不过没想到反而是我爸先提出的这件事。……总之，就是这样啦，你这紧张兮兮的脸差不多也该放松下来了吧。你有什么想法吗？”
以他的思维来说，这确实是必须得见到本人，且必须得在家里才能讨论的大事。
有时候我是真的非常羡慕一也稳定的精神状态和强大的心理素质，无论刚刚是有心还是无心，能够接着那样的问话再找我商量这种事，换做是我的话，我是绝对做不到的。我之前就有生出过好几次想向他讨教取经如何提高心理素质的想法，但每次都会被他打哈哈敷衍过去。
「虽然我姑且也对自己有点自知之明吧……如果我有做的不是那么妥当的地方，你直接点出来就好了。我还是希望我们能一直保持这样的关系，直至我们都踏进坟墓里。」
一也可能自己也没意识到这段话对我而言究竟有多沉重。在这个开放式关系逐渐成为主流的时代，专情的誓言反倒是奇珍异物。他把名为永远的捧花抛向我，但是我深知自己接不住它。
为了逃离家庭而几乎舍弃了一切的自己注定和幸福的捧花是没有缘分的——我一直就像这样对自己施加心理暗示。即便来到了崭新的世界，我足够幸运地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人际关系和栖息之处，哪怕我终于不用再承担“母亲的配偶和孩子”的职责，我仍会执拗地认为这堪称是以前的自己所羡慕的理想生活最终不会属于自己。
所以我可能才对那个接受程度良好吧。
毕竟我更擅长应对恶意嘛。
视线缓缓挪动，我的视线触碰到了一也的嘴唇，结果等我回过神来，食指的指腹就已经搭上了他的嘴唇。之前明明还有些唇纹的，现在却已经几乎没有了，摸起来很平滑。像是被本能驱使一般，我朝他的方向靠拢，将脑袋凑了过去，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
一也的心跳声非常的平稳。
听着那样的鼓点声，我也终于有了倦意。
14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多了。自上班以来我好像还没睡过这么安稳的一觉，感谢请来的假期，感谢御幸一也——
“说真的，你再不起来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很多种方式把你喊醒的来着？”
“呜噫！？”
似乎是如愿看到了自己想看的反应，丈夫露出了标志的露齿笑。又被他得逞了，真是可恶。
恼羞成怒之下我朝他扔了个枕头，但被他用投接球一样的方式稳当地抓住丢回来了。
“我决定了，我要从今天开始讨厌一也。”我赌气般朝他做鬼脸，哪知道他笑得更张扬了。
“啊哈哈，那真新奇。不过真遗憾啊，我倒是非常喜欢你呢。”
说是这么说着，他看起来倒暂时没有要停下这幼稚的抛接球的意思，还是我终于久违地明显感觉到饥饿感时才结束了两人间的枕头大战。
一也说是去微波炉加热下早早给我准备好的早餐，结果没几分钟又绕回了卫生间。天知道通过镜子看到他倚在门边时我多想翻个白眼给他。干什么啦，这个人倒是回去守在微波炉边上啊！？
“你怎么又过来啦，不是去加热早餐了吗？”我含着牙刷含糊不清地问他。
“对啊，不是已经设定好程序了吗？”他这个理所当然的反问噎住了我。
可我又觉得就这么败下阵来多少有点不甘心，又试图反呛回去，“我说哦，一也，缠人的男人可不一定就在对方好球区里哦。”
“要是我来当主裁判的话我倒是会给判好球。”
“哎……一也你原来喜欢那种类型吗？”
“姑且算吧，不过前提得是你缠着我才行吧。”
结果怎么变成我在自讨苦吃了。
发烫的脸埋进了柔软的毛巾里，在擦干脸后，我窘迫地把泛起淡红色的脖颈缩进毛衣的高领里。其实要是以往他绝对会趁胜追击笑我两句，然而此时此刻，他摘下了眼镜。
15
一也摘下眼镜后所看到的世界我并不是很清楚会是什么样子的，因此我也自然地被他的举动吸引去了目光。他走到我的边上，我便也顺势注意到了镜面前的置物架上同时还放着他的隐形眼镜盒——上面甚至还贴着浣熊贴纸，他明明是那种很朴实地追求物件实用的家伙。
我努力憋笑，但是透过镜面看到了他难得羞赧的样子，于是干脆也不藏着了。
“还不是因为你之前塞过来的贴纸很占地方，也没什么地方能贴的，最后只好贴在这里了，我也没办法啦……！”
丈夫稍稍侧过脸，右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了声，“……话说，虽然这并不是我想看到的，毕竟我觉得作为个体来说，都会渴望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好逊！明明是场上守备体系的核心，转换切入新话题的方式却好逊！
“所以就是不小心看到了我手机上的消息是吧？没什么啦，那上面也没什么内容。”
“——我有件事情稍微有点在意，毕竟那家伙未来会来我们球团……克里斯前辈发了消息给你，说是‘我从泽村那里听说了你们两个闹不开心的事情’。”
“你和泽村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不过，比起这个……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克里斯前辈对我们棒球部之外的人那么上心的样子。”
他仰着头给自己戴着隐形眼镜，我却听到自己的心在狂跳。
后来吃饭前我有去查看并回复了克里斯前辈。前辈后面又有发LINE消息过来，然而并不是什么追问。他只安慰我说：「泽村毕竟很喜欢你，他不会太往心里去，你也别太放在心上」。
放下手机时我只感到了头晕目眩，在稍作停顿后才挪到了吧台边——而他正在那里等我。这之后和往常也别无二致，他好像完全就没有在意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
我舀了勺粥放在嘴边吹气，送进嘴里时竟吃到了久违的、来自故乡的味道。
……啊。
明明是这样的时刻，大脑却不受控制地想起了那些浮上来的文字气泡，又想起了荣纯君的脸，结果胃部又隐隐绞痛起来了。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无论是对克里斯前辈，还是对一也。又或者是……荣纯君。
16
聚会一般分为两种：不得不去的，和其实很想去的。
今天的聚会大概属于两者的结合——我确实很想去，因为那里有我想见的人，况且这样也能暂时从一也身边逃开；但我也确实不得不去，因为今天我是推掉了另一边的聚会……说是青道棒球部的OB们办的聚会。一也当时问我意见的时候恐怕是想把我介绍给OB们吧。
惊讶自然是有的，但比惊讶更多的是恐慌，毕竟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以至于在去那边的路上时，我满脑子都尽是丈夫之前那些疑似意有所指的话。
当然，说是同学聚会，其实我也知道大概是什么性质的聚会。有一半目的自然是为了庆祝泽村荣纯在一个多月前的选秀会上获得了读卖巨人的指名，而另一半实际上是为了归国的克里斯。
虽说高中时代的克里斯前辈因为肩伤而抱憾，让这本该熠熠生辉的宝物被束之高阁，但是我也多少听闻过些事情，后来也正是泽村荣纯拂去了其上面的灰尘，使得前辈重拾对于棒球的热情和喜爱。而被荣纯君推着往前走的克里斯前辈亦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有伸出手拉他一把。
或许是为了报答这份情谊吧，荣纯君最终在高三那年决定出路时，在球探也已经多次示意他已经有球团相中他的前提下，依旧还是选择放弃递交职业意愿申请，转而去了克里斯所在的大学，只为和他重新组成搭档——而这便是我们学校球团引以为傲的泽村·泷川投捕搭档的逸话。
克里斯前辈是最早到的，我来到这里的时候他甚至已经提前把所有人份的茶都倒好了，包厢里也已经三三两两坐了些人，但几乎都聚在克里斯前辈的身边。
“唉、不是吧！？我还以为克里斯你绝对会……”
“人生才刚刚开始吧？果然还是先都体验一遍再做决定也——来得很早啊。”
最后那句话的指向非常明显。
克里斯前辈既然眼尖地看到了我，那我自然也没办法装鸵鸟了，只能礼貌地点点头算作回应。
他“啊”了声，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手放在边上空着的地方轻拍了拍，眼里带着笑意。
如果换做是平时的我，这会绝对会慌乱地寻找各种借口再坐到离之有些距离的地方。然而我这次并没有，我只说了句“打扰了”便坐到了边上，把包放在了一边。
这之后我几乎就只捧着茶杯，连手机都没怎么看。……主要是我也看不进去。
大抵是我心不在焉的样子实属稀奇，回应着后辈们问话的克里斯前辈在谈话间隙时也不忘朝这个方向多看几眼。还是荣纯君跟阵小旋风似的一溜烟窜进和室里，看到了克里斯前辈便把那猫眼瞪圆，直接从那小鸡尖嘴里蹦出“师傅”二字，连音量都不受控制地飚上去了些。
大家都笑开了，包括了正在想着事情的我。
泽村荣纯就是这样的人，走到哪里便给哪里带去轻松开朗的氛围。
聚会的主角既然到场，本来围着克里斯前辈问这问那的众人自然更换了炮轰的方向。荣纯君左看看右看看，一时半会竟是不知道该把自己的脸先转向哪里，该从哪句问话开始回答，下意识地便认定我这方向，朝我投来了求救信号。
我毕竟曾被克里斯前辈拜托过“我的后辈就拜托你照顾了”，荣纯君本人也知道这个约定。他想必也是这样在相处过程中渐渐对我有了依赖感，最终和所谓的爱情混淆在一起了吧。
“你不救场吗？”克里斯前辈问我，“泽村看起来快急哭了。”
“可是克里斯前辈看起来也没打算要挪动的样子，明明泽村喊你‘师傅’哦？”
“你也亲眼看到了，泽村第一时间就在找你。”
“要不是我知道克里斯前辈是个很温柔的人，我都要觉得你是冷血动物了。”
“以后这样的场面他还会经历更多的，现在先适应起来也很不错吧。”克里斯前辈勾勾嘴角，心情看起来倒是很不错。真不愧是做捕手的，全天下的强捕该不会共用一个脑子吧。
不过这么吵闹真的不会影响到隔壁包厢的人吗？
我有些担忧地盯着墙壁，要知道我之前就遇到过因为同事聚会过于吵闹以至于隔壁包厢的人过来吵架的事情。那次都快上升到动手打架了，希望这次隔壁都是些很好说话的人吧……
“——你们看，我说什么来着？隔壁都能听到泽村这个大嗓门的声音了。真是的，都几年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啊你这家伙！你小子怎么把这边的聚会推掉了啊！”
移门唰地被人猛地拉开。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13-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