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花的死期》三省神

14、自由的她会是什么样子

　　小乖是朗月很久之前遇到的野孩子，那时朗月还没被锁着，她在村子里遇到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最初见到朗月时吓得躲了起来，她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从头到尾都脏兮兮的。

　　朗月后来听村里的人说小女孩是被遗弃的，她刚生下来她爸就要把她送人，可谁都不想要这么一个拖油瓶。

　　孩子太小，必须先喂养，吃喝穿都得花销。
　　若是男婴倒能指望他延续香火，但不成熟的女婴在百儿村根本不算什么东西。
　　多生出来的女婴要么被卖掉要么送人，要么就是放着不管让她自生自灭。

　　按理来说这女娃要被饿死的，谁知这女娃命还挺硬，硬是活下来了。

　　没有人知道这女娃是怎么活下来的，因为没有人去关注过。

　　自那以后，朗月出去时会将自己的饭偷留一些给小乖带去。
　　小乖开始是惧怕的，但日子久了，她也会主动亲近朗月了。
　　孩子，不要和这里的男人说话，一定要把自己弄脏些，知道吗？
　　这是她对小乖说过的话，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人打消动小乖的念头，这是唯一的办法。

　　朗月抚摸着小女孩的头想，或许以前是有和她一样的人在救小乖。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小乖来说是对是错，但她已经这么做了。

　　小乖这个名字是朗月后面给小女孩起的，因为小女孩很乖很懂事。

　　自己或许走不出去了，但小乖不应该继续留在这里，她的人生还可以被扭转。
　　小乖不应该待在这个吃人肉喝人血只会延续后代的村子里。

　　.

　　袁峰连掐灭手中的烟：“你就不怕我告诉村里的人？”
　　“我看出来了，你和这里的人不一样，你是这个村子唯一可以救她的人了。”朗月说。

　　小乖似有所感地抬起头看着她：“阿月妈妈…小乖要和你一起，在一起。”
　　她看到朗月表示拒绝的眼神后便撒开手跑到袁峰连面前，小女孩仰着头一脸认真。
　　“叔叔。阿月妈妈是好人。阿月妈妈，离开，叔叔带她走，好不好？”

　　袁峰连明白了她们的意思，他看向朗月：“你为什么不想走？”
　　他想知道她为什么不走，明明机会就在眼前，他可不觉得女人是因为喜欢这里所以才不走的。

　　“……我还有些事没做。”

　　只要村里的人一天不死，她就算逃了又能怎样呢？她忘不掉这些年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她忘不掉那些痛苦。
　　只有让这些人消失，她的灵魂才不会那么沉重，她才会获得“新生”。

　　袁峰连说自己要考虑一下，他本来待几天就要走，但后来想了想，决定帮这个忙。
　　他答应带她们走，但要制定一下计划。袁峰连又请了几天假期，白天他在家里想计划，晚上他就去和朗月见面商议计划。

　　朗月表面答应一起走，但那也只是因为小乖坚持要和自己在一起。

　　她怕小乖不走，怕袁峰连反悔。

　　袁峰连通过这些天的相处发现朗月心思细腻，逻辑清晰，没几天他们就把逃跑计划定好了。

　　他开始对朗月好奇起来，但好奇的同时又在想，她这样的人如果从来都是自由的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或许会是阳光开朗的女孩，又或许会是单纯可爱的女孩。

　　可事情总是怕计划赶不上变化。

　　因为就在计划逃跑的前一天，发生了严重的变故。

　　声音逐渐清晰，朗月恢复意识时，她发现自己被绳子捆着，而一旁被捆着的还有小乖。
　　她听到外面的人在说着什么，声音不大却可以听清楚。

　　“你说，袁家那小子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谁知道，咱们看好里面的人就成，管他妈那么多干什么。”

　　……袁峰连？是他？他背叛了吗？
　　朗月来不及多想，她用力挣开绳子，手腕因为太用力被磨破往外流着血。
　　房间外开始吵闹起来，她听到了歌声，那是死亡的声音。

　　锣声鼓声渐渐响起，她解开绳子后去了小乖跟前，一边帮她解绳子一边小声道：“小乖？醒醒，快醒醒。”

　　“村长！村长！小连是被那女人蛊惑了啊！”
　　“村长！饶了他吧，他是被那女人蛊惑的！”
　　外面的人群围着一个人，几个长相魁梧的男人来到中间将袁峰连扔到地上，毛村长拿着棍子站在男人跟前阴沉着脸。
　　袁峰连的父母被拦在外面，他们苦苦哀嚎着想阻止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他们只有这么一个争气的儿子，不能打啊！他们以后能不能荣华富贵能不能享福就靠这个孩子了啊！

　　毛村长对此充耳不闻，他让人将袁峰连泼醒高声说着：“这就是背叛的代价！如果还有人敢像他一样告发我们，将那些条子引过来，下场将会和他一样！甚至比他更惨！”
　　他说着举起棍子就朝着袁峰连抽去，袁峰连的意识刚恢复些就被这几棍子弄清醒了。

　　“额！”

　　袁峰连听到他爸妈在哭喊着什么，腿部的痛感太过清晰，他耳朵也听不太清楚。

　　这是……什么情况？明明计划只有他和朗月两个人知道，难道有人在监视跟踪他？
　　他报警的事情也被这些人知道了，呵……这下真是栽了。

　　朗月和小乖现在在哪？不知道她们被发现了没有，希望她们没事，希望她们能离开这里。

　　真对不起，明明说好的要带小乖走，可现在这个能带她走的人也走不了了。

　　想不到他逃了那么多年，还是没能逃过这个村子。

　　啊……

　　这一路来真是辛苦啊。

　　内心的沉重与痛苦，身世的不堪与血脉的耻辱，家人的阻拦与希望的泯灭都在摧毁他的灵魂。
　　他最后的愿望就是朗月和小乖能好好的。

　　毛村长打累了，他挥手找来两个壮汉：“你们两个，来，继续打。”

　　外面的声音太吵了，惨叫声也被掩盖了下去。

　　房间内，小乖迷迷糊糊睁开眼：“……阿月妈妈？”

　　朗月已经替她解开了绳子，此时看到她醒了便也松了口气。
　　这里不知道是什么地方，阴暗、潮湿，没有可以逃跑的地方，唯一一扇窗户还被封死了。

　　不过幸好窗户不大，钉的木板也少。朗月蹲下身看着小乖：“小乖，仔细听妈妈说。一会不管发生了什么，小乖只要一直往前跑。
　　累了就找一个山沟将自己藏起来，不要回来，要一直往前跑，往山外面跑。
　　小乖要保护好自己，妈妈很快就去找小乖，小乖可以答应妈妈吗？”

　　朗月早已将小乖视为自己的孩子了，她深知被村里这些人抓住在劫难逃，可小乖又为什么要承受这一切？

　　“这里的人没有心，所以小乖不要回来，小乖要去山外面，等小乖到了山外面妈妈就去找小乖。”

　　小乖呆呆地看着她：“阿月妈妈，小乖不明白……我们去找阿连叔叔吧，他一定会明白的！”

　　朗月看着小乖亮晶晶的眼睛，她苦笑着说：“不可以，阿连叔叔已经走了，不去找他。
　　如果小乖遇到他，千万不要去找他，小乖记住妈妈说的话了吗？”
　　她不相信是袁峰连背叛了她们，以防万一，这里的人已经不可信了，小乖必须走。

　　时间不多了，外面的人很快就会发现她们，就算袁峰连与这个村子里的人不同，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朗月拿起身后的凳子猛地朝窗户砸去，她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幸好外面声音吵闹，遮住了撞击的声音。
　　木板被砸开了个口子，自己的手也流了血，她放下凳子将小乖抱到跟前说：“好小乖，听妈妈的话，你先出去。
　　然后沿着妈妈以前说的路一直跑，跑到山外面，不要再回来。”

　　此时外面的喧闹声渐渐小了，毛村长的声音响起：“这是她们无上的荣耀，神会原谅我们，神会宽恕我们！
　　今天是个好日子，让我们尽情享受此刻吧！”

　　这是“死神”的声音，是百儿村“赐死”村民的声音。

　　朗月在这里这么多年，她亲眼见过被赐死的村民。那些基本上都是被拐来的人，她们想要逃离村庄，结果等来的只有死亡。

　　百儿村的村民认为死亡是恩赐，他们供奉着自己心中那邪恶的神明。
　　村子里的人认为被他们赐死的人是荣幸的。
　　因为那是被神明允许的。

　　朗月将小乖举到窗户旁，小乖掉着眼泪依依不舍地看着她：“阿月妈妈…妈妈要快点来找小乖。”
　　小乖说完后便顺着墙滑了下去。朗月见小乖走了，她没有去窗户那里，而是转身拿东西堵住了唯一可以进来的门。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近，开门的人发觉到门后有东西挡着便狠狠踹了几脚。

　　同他一起来的几个人见状况不对立马撞开了门，屋子里的东西本来也不多，都是些破旧的杂物。

　　几个村民破门而入，他们正好看到女人跳出窗户的画面。

　　“来人……快来人啊！她们跑了！”

　　朗月边跑边注意着身后的动静，她故意引着村民往山坡上跑，这样的话，小乖跑走的概率就会更大一些。

　　小乖，一定要跑远些。

　　那条路是朗月研究很久的路，或许会有私家车经过，只要小乖能跑到那里躲起来，一切都还有希望。

　　身后的树林里亮起火光，村里的人很快便找到了她。

　　山坡上有间小瓦房，那是这里的人供奉神明的庙。
　　朗月就静静地坐在庙前，女人在月光下哼着歌，等待死亡的来临。

　　几名壮汉冲上来将她摁在地上怒骂道：“累死老子了，臭娘们还敢跑？另外一个呢？！”
　　朗月无视他们的话，她轻轻地闭上眼睛，不再去听去看。
　　那几个壮汉见朗月这种态度，其中一个男人狠狠打了她一巴掌道：“说，不，说？”

　　毛冰见朗月没反应便抓着她的头发，将刀子抵在她的脸侧，冰冷的刀刃贴在脸上的感觉很不舒服，朗月睁开眼瞪着他。

　　“虽然没到你该死的时候，但留下几道口子神明是不会介意的。”正在毛冰想动手的时候，旁边的草丛中突然冲出一个人将他扑倒在地。

　　袁峰连死死摁着毛冰，他对朗月喊道：“阿月，快跑！”

　　但他本来身上就有伤，那几个壮汉见他把毛冰扑倒了便冲上去拉开了他，袁峰连很快就败下阵来。

　　“操，不是让你们看好他吗？！”毛冰怒视着身后的村民，他狠狠踹了一脚躺倒在地的袁峰连。
　　毛冰是毛村长的大儿子，跟他一起来的几个壮汉很识相地将地上的袁峰连抬走了。

　　朗月见袁峰连这样便也猜到了什么，她盯着毛冰问：“你们会怎么处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