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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山高水远情难寄 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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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年不知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站了多久,直到一件黑色暗花的宽大披风搭在了她的头上。
“季小姐,山下可比不得青梅峰上,如今已入了秋,当心着凉。”
晓年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上官伯玉,眼神有片刻呆滞,似乎有些反映不过来自己如今身在何处,不知今夕又是何夕......
上官伯玉弯腰,拿着手中的扇子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问道:“我们还没有离开庆祥镇,这里离你家师父的医馆也不是太远,季小姐要回去找他吗?”
回去找他?
当然要找!可是,不是现在。
自己并不是一定要和师父磨磨叽叽互相道别,她也不太擅长去应付离别的场面,只是一时半会儿还适应不了已经离开他的事实。
晓年朝上官伯玉摇了摇头,问道:“上官公子,我们要多久才能到蕲州城呢?”
“日夜兼程,大概也要个七日左右。”
上官伯玉将扇子揣入腰间,伸出手去把晓年头上的披风拉到她肩上,整理了下,认真地帮她系上带子。然后又扬头朝着晓年身后,某间客栈地转角处瞥了一眼,带着几分嘲讽地斜勾了嘴角。
“季小姐,先上路吧。”
晓年点了下头,提着上官伯玉过长的披风跟在他的身后,上了一辆宽敞的马车。
从客栈转角的地方,走出了一个表情淡漠的少年,静静地注视着前方缓缓而去的马车,直到看不见了,那青衣的少年仍然伫立在喧嚣的街头,不舍离去。
马车内,第一次体验这种交通工具的晓年,正好奇的四处打量着。这马车的表面看似平凡无奇,内里却大藏乾坤,坐榻,案几一应俱全,地上还铺着松软的毡子。
上官伯玉从案几下拿出了一个木盒子,盒盖上栩栩如生地雕刻着一只立在梅枝上的小鸟,接开盒盖,一阵甜腻的香气窜了出来,浅粉,鹅黄,雪白,粉绿的各色点心分格装着,全被捏成了圆溜溜的兔儿形状,一个个俏生生的,很是诱人。
“凝香斋的冻玉糕,在这一带很是有名,季小姐尝尝。”
上官伯玉将点心盒子推到晓年面前,又取了一套紫沙的茶具,开始煮起了水烹起了茶。
晓年有些奇怪地看了上官伯玉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开始挑着自己喜欢颜色的点心吃了起来。
“季小姐,为何这般看着在下。”
“啊?没事,只是觉得上官公子的头上的玉冠挺漂亮的。”眼睛倒是尖!晓年脸色微赫地胡乱找了个理由。其实她是觉得像上官伯玉这样的人,不适合静下心来煮水烹茶,他更像是个风流多情,醉卧花丛的花花公子。不过呢,谁规定花花大少就不能爱好广泛。
“上官公子,青梅峰上的气候和这山下怎会不一样呢?”晓年转移着话题。问完又捏起一个粉兔儿放进嘴里。吃甜食果然是能让心情变好的法子。
上官伯玉一边摆弄着茶具,一边慢悠悠道:“哦?这个嘛,你家师父没告诉过你吗?也对,师兄不像是会和你罗嗦这些的人。”
“我......大概忘记问了。”晓年吞了点心,无甚反应地回道。本来她也不是多想知道,不过是没事找事闲聊下而已。
有人摆明想卖下关子,哪知人家根本不捧场,上官伯玉撇了下嘴,大觉无趣,却仍是忍不住地将那些传说娓娓道了出来。
“说起这青梅峰,倒真的是个神奇的地方。相传很久以上,那上面住着仙人。很多人为寻长生之法,都想上山探其究竟,无奈山高峰险,终年瘴气不散,多年来都无一人上得此山。后来本门祖师功力大成,登上了峰顶,本欲寻仙人指点迷津,未果。观得其上与山下气候迥异,遍布着各种奇花异草,珍禽异兽,又地势奇绝,旁人很难上得去,于是决定在上面建立‘连云’阁......”
晓年本来还以为穿越到了一个不在自己认知范围内的神奇世界,可听上官伯玉所说,也并不是这世界有多神奇,神奇的只有青梅峰而已。
上官伯玉取了小炉上煮沸的水,沏起了茶。马车内顿时茶香袭人,他递了一杯在晓年的面前,看着表情有些呆地少女,问道:“季小姐,在想什么?”
“原来那上面竟是块人人称羡的福地啊......”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太浪费了,早知道就该多搜刮点东西带下来的。
上官伯玉抿了一口茶,笑了笑。
“呵,季小姐难道就没有别的感想?”
这还需要什么感想?晓年偏了头,不解地向他看去。
“长生之法,季小姐不感兴趣?”上官伯玉在晓年面前故弄玄虚之心仍旧不死。
晓年端起茶,不屑地翻了下眼睛:“莫说这世上根本没有长生,即便有,那千年万年地岁月又要如何熬过,人既做不到如日月般无心无情,又怎能奢望与日月同岁?”
她啊,只希望平平安安的几十年,做几件有意思的事,再寻一个梦想中之人倾心相恋,牵手白头。就算是这样,随着年龄的增长,也渐渐觉得是种奢侈。
她摇了下头,将嘴边的叹息缓缓化开,复又换上轻快的语调说道:“再说了,人若都长生了,阎王殿的失业人员不是要增多了吗?”
上官伯玉并未如晓年预料中地和她继续玩笑,反倒是收敛了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有些意外地从新审视着她。
明明还只是个未及笈的少女,却似乎比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活得明白......
晓年也不动如山地任他打量,要比定力,谁不会。宅女都是坐在电脑前修炼过不动神功的。
正在车内气氛越来越往诡异方向发展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夫在外敲了敲马车的门,低声回禀道:“少主,前方有大批蒙面黑衣人围了过来。”
上官伯玉眼神一凛,将杯中茶一饮而尽,上一刻还温文多情的脸上,这一刻却已带了几分冰冷嗜血。
“季小姐稍等片刻,容在下先去解决解决。”
晓年拉住正打算起身下车的上官伯玉,不着边际地回了声:“上官公子,我忘记说了,这点心我很喜欢。”
她抬头,漫不经心地朝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上官伯玉,举了举手中的茶杯,示意道:“这茶道我虽不懂,却也能尝出这茶的味道甚是醇厚浓烈,定非凡品。”
见她这时候还这般从容镇定,上官伯玉也来了兴趣,坐回了榻上,解释的话中隐隐含着一丝兴奋。
“这茶嘛,倒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这沏茶的水颇费了些心思。”
季家小姐,季茹年,今天倒想见识见识她到底是要演哪出儿,是缓兵之计亦或只是虚张声势?
晓年眨了眨眼睛,正襟危坐地假装认真道:“晓年洗耳恭听。”
上官伯玉给自己从新斟了杯茶,气定神闲的向她细细道来。
“在距蕲州城千里之遥,扬和城北麓县之北的地方,有口名‘一诺’的泉,其泉水清冽甘甜,称天下第一泉。这水就取自那里,不过一定要装在定制的石桶里运回,以石养水,这样才能保持水的原味,另水不浊,还能去除水的土石腥味。”
“......果然很费心思。”晓年转动着手中的茶杯,心里是感慨良多。她以前便知道,喝茶的讲究最是繁复,今日所闻,便可窥见一斑。这哪里还是喝茶啊,人家分明喝的是境界。还完全是她这种从小喝着加了填加剂的罐装饮料长大的小孩,无法想象出的境界。
上官伯玉好似被晓年脸上纠结的小表情取悦了一般,郎声笑了起来。
“据说,这一诺泉本是在当地一家姓‘李’的乡绅后院中,那家人为答谢曾经救过性命的恩人,准备了很多财物,恩人皆拒而不受。后无意间得知恩人好酒,于是将院子迁了,修了酒窖,专供恩人取水粮酒之用。”
晓年听得兴起,连忙问道:“咦~还有这样的事,那上官公子是怎样取的水?”
“当然是自有门路......”上官伯玉微抬了下巴,撇下眼角,笑睨着她,一副不可说的模样。
而此时,车外荒无人烟的车道上,一身粗布短打,头戴斗笠的车夫与眼前的黑衣人正紧张地对峙着,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和车里相谈甚欢的友好气氛形成了鲜明对比。
从车中隐约传出的谈笑声让一群不明来路的黑衣人的眉头,是一皱再皱,险些打起了结。他们望了望带头的黑衣人,好似在问:头儿,这情况是按兵不动还是直接冲上去?
不过很快,这就将成为他们永远不需要思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