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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山高水远情难寄 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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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是丐帮的?”晓年满脸狐疑。这年头,不会是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丐帮的存在吧?而且丐帮弟子还总是遍布大江南北,随便拣都能拣着一个?
那小子点头肯定道:“当然,本大侠当然是丐帮的?”说完又猴急地扯住她的袖子往桌边走去。
“乞丐姐姐,我们还是边吃边聊吧?”
晓年额角一抽。是他想吃吧?可怜了她唯一一件穿下山来的衣服,就这样被那小子油腻腻的爪子给糟蹋了。
晓年心中脱力地坐了下来,那小子的吃相明显比刚才收敛了许多,虽然眨眼间,两边腮帮子又被饭菜塞得鼓了起来,但起码人还是正儿八经地坐着的,他努力将饭菜咽了咽,又开口问道“乞丐姐姐是哪个长老门下的?怎么本大侠以前没见过?”
晓年有气无力的回道:“我不是丐帮的......”
她现在脑袋里不断回响着只有本大侠......本大侠.......她真想多问一句,你到底是哪门子的大侠?不过想想,还是忍了算了,小孩子有信心是好事,若她把不屑表现得太直白,给人家留下阴影什么的,就太不道德了。
那小子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张嘴打了个饱嗝,动作虽是不雅,但那彬彬有礼地语气却丝毫不含糊。
“原来是这样,本大侠刚才还在想,乞丐姐姐这么会有这么多钱,将本大侠安排在这“苏”氏客栈的天字号房间里,不过这次真是要多谢姐姐仗义相救,他日若是有缘,定当涌泉相报。”
若是没缘呢,那不是要从此相忘于江湖了?晓年心中豁然明了“有缘”这二字还真是相当具有忽悠意味,这小子看来是人精儿啊。还好,她也不需要什么报答,原本就只是顺手的事。
“都是江湖人士,不拘小节,报答什么的就免了吧。”
晓年说完,掏出怀里的补丁手帕,决定忍痛割爱地将它一并贡献了出来,她可以忍受他的自大,但实在忍受不了,他每拍一下肚子,空气里就浮腾起了一层灰,那灰层又粘上他泛着油光的爪子和脸蛋儿。真的恐怖啊。她果断地抓过了那小子的手,用帕子擦了起来,擦完了手又转到脸上继续着,不过面对那张辩不清原本肤色的“包公”脸,晓年深深感觉到了自身力量的渺小。
那小子见晓年满脸认真地望着他,那张“包公”脸渐渐有向“关公‘脸发展的趋势,只听他有些迟疑,有些别扭地开口道“呃......虽然帮主爷爷常常教导本大侠,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不过......不过,本大侠是不会以身相许的,这样实在有损本大侠英明神武的形象。”
晓年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他的脸,表示理解。
“放心放心,像你这样英明神武的大侠不是我的菜。”
那小子仍将信将疑:“真的?”
晓年最后一点“要善带小朋友”的良知,终于宣布罢工,语气开始不善。
“真的,你不是大侠吗,怎么胆儿比老鼠还小?”
那小子两条又粗又黑的“小新”眉一扬,气急败坏地解释道:“哪是本大侠胆子小,实在是最近江湖不太平啊,帮主爷爷一直叮嘱本大侠,不要随便乱跑,会被女魔头抓去当童养夫的。本大侠本来还不信,这次偷跑出来,亲眼见着了,实在是太可怕了,那些个也算是曾经在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后来被人寻见的时候,都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了。”
晓年自认为勉强也算是做了回好人吧,却被人怀疑是女魔头,怎么回事嘛?她狠狠地把两只手都拍上他的脸,将他脸颊上的肉往两边扯了扯,眯眼问道:“我哪里像女魔头了?”眼神里有着赤luo裸的威胁,这小子今天要解释不清楚,她绝对会把他的脸当作面团来对待。
还没等到她动手,那小子已经自动自觉地将整张脸皱成了包子,苦哈哈地对她说“那女魔头功力深不可测,又行踪不定,作案时常常红纱遮面,江湖上没人见过她的真面目。据说那她还专抓武艺高强,相貌俊俏的,本大侠当然要小心一点。”
武艺高强,相貌俊俏......
我家师父岂不是很危险?
晓年忧心道:“那女魔头的武功到底有多高?难道江湖上没人能奈何得了她吗?”
“有。”
“谁?”
那小子想也不想,立刻一脸崇拜地回答道:“神医苏未寒,不过天下人都知道,苏神医只管救人,从不会过问江湖事的。”
晓年心喜,表面却仍是不动声色问着“哦?苏神医这么有名?”
原来师父是这样厉害的人物啊,原来她喜欢上的人竟是这样了不起,这完全满足了一个正常女孩的小小虚荣,晓年努力压抑着,不让自己的得意表情泄露半分。
只是对面那小子那是多精的人物,人家从小便是在街头巷尾摸爬滚打着长大的,晓年这点掩饰在人家眼里,根本就跟皇帝的新衣一般。那小子不屑的鄙视道“苏神医可是多少闺阁小姐,江湖侠女的梦中人,别告诉本大侠你不知道?”
知道又怎样?
她和他是师徒的这种关系,最好藏得越深越好,免得以后被人指师徒□□什么的就麻烦了,至于上官伯玉,她在考虑要不要免费赠送一颗五毒丸给他尝尝......
晓年敷衍地冲那小子笑笑,准备含糊其词的带过。
“是有听说过一点啦......”
那小子见晓年没否认,凑到她身边,贼兮兮地问道:“莫非你心中倾慕苏神医已久,不然怎会对本大侠没兴趣呢?”
眼见心事被猜中,晓年有些羞恼地一掌拍向那小子乱糟糟的稻草头,瞬间被眼前拍出的灰尘罩了个满头满脸,她边咳边揉着眼睛,怎么就忘记了这小子全身都能拍出烟雾弹的,自己干嘛手贱,如今心中后悔已是来不及。
晓年用揉红的眼盯着他,阴恻恻地说道:“人在江湖混,很多事都只能烂在心里懂不,小心被灭口。”
那嘴上说的虽是威胁的话,在他人眼里又何尝不是一种不打自招的行为。
那小子可不信眼前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丫头能拿他怎样,他无所谓地耸耸肩,继续罗嗦道:“看在你救了本大侠的份上,好心提醒你一下,你若真倾慕苏神医,还是放弃算了,像你这般姿色的女子是没希望的,据说当年蕲州城有位倾慕苏神医的江姓女子,那可是远近闻名的才艺双绝的美人儿,人家苏神医硬是一眼都不曾多看,后来听说那美人儿一气之下,嫁给了可以当自己爹的老城主,真真是可惜了......”
闻到师父的八卦,晓年本能地竖起了耳朵,听到最后也忍不住跟着感叹了句。
“确实可惜了......”
那小子见晓年赞同自己的话,想是她终于意识到苏神医与她之间的差距。
“你现在醒悟还不晚,趁年轻,选个自己够得着的人来喜欢吧,本大侠......本大侠勉勉强强也可......”话到最后竟带上了那么点视死如归的悲壮表情。
也不知这人小鬼大的小子想到哪里去了,晓年赶忙打断他纠正道:“我的意思是,那美人儿怎么这样就放弃了呢?如果对方看不见,就直接站到他看得见的地方啊,如果仍是视而不见,你就每天都在他眼前晃悠,直到他正视自己为止。就算决定要放弃那也要放弃个彻底,从新去选择自己的幸福,也不该一气之下草草决定了婚姻大事,这样不过是让自己执着得更深了而已,实在是傻得可惜......”
那小子有些僵硬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尴尬地傻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的意思,说话别说半句嘛......”
晓年赶忙跟他拉开点距离,用袖子挥了挥,白了他一眼。
“我看我还是先去叫小二烧水来给你洗洗吧,我就回房睡觉去了。”
晓年说完就走了出去,留下那小子在原地更加使劲的挠起了头,唉声叹气道:“苏神医是肯定看不上你的,看在你救了本大侠的份上,以后只有本大侠勉强将就下了......”
晓年回到房间梳洗后,披散着头发,坐在窗子边。手里捏着块莹白色的玉仔细端详着,比她的手掌心略小一些,质地细腻温润,一面雕着朵栩栩如生的芙蓉,一面刻着个“苏”字,中间穿了条浅绿的绳子。今天早晨上了马车后,晓年才发现了这块佩带在自己脖子上的玉。
“这就是师父的临别礼物吗......”
这样看来,他是有将自己的话放在心里。晓年心中有些甜。
她小心地将玉从新系回自己的脖子,然后趴在窗棂上向外望去,这间客栈似乎是整条街上最高的建筑,她所在的位置能将街上星星点点的灯火尽收眼底。而那些灯火照耀下的人,也许正汲汲营营为明日生计奔波着,也许正一家和乐地共享着天伦,也许还有如上官伯玉一般寻欢作乐的,真是人生百态,各自热闹。
与青梅峰上清清冷冷的夜全然不同,她知道这里才是更真实更鲜活的人间。可她却偏偏在怀念着那一片梅花林的静谧,还有那个安静淡雅的人。她抬头,望着天边那轮比青梅峰上小了数倍的皎皎明月,任如水月光映照在那张带着一丝惆怅的脸庞之上。
“师父呐,我很想你,你会想我吗......”
而那个正被晓年怀念着人,此时正在山月居的梳洗房内。
房间里有扇略半墙高的木制屏风,屏风表面雕刻着梅枝,上面搭着青色的长袍,白色的里衣。从屏风后面传出了“哗哗”的水声。
苏未寒一si不挂的躺在浴桶里,墨色的□□浮在水面上,白玉一般的肌肤被水汽熏得带上了几分嫣红。他愣怔地望着自己平坦结实的胸口,那里一夜之间多出了一朵像用是朱砂勾勒出的桃花,有水珠沿着胸口划落,竟显得别样的妖冶媚惑,他苦笑道:“相思......这就是她说的临别礼物?”
果然还只是个任性的孩子,想要什么就直接伸手来取,害怕被人忘记就干脆下了“相思”。
可是她到底懂不懂,这只能种在心爱人身上的“相思”的意义?
苏未寒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心里满满地都是晓年临走前,赖在他身边,与他说得那些话。
她叫他一定要等她回来......
苏未寒摇了摇头,似想摇去脑子里那少女清晰的面容。
这“相思”当真是威力无穷。只是他苏未寒若真想解这“相思”又岂会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