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鬼王是我舔狗？》一筐穗子

11、重逢

　　女孩显然对初晏的话有些不解。
　　初晏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明白这女孩要不就是不知道自己死了，要不就是不接受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
　　虽然对方没有说出死亡的准确时间，但初晏心里也已经有了底，眼前这个女孩，至少已经死了几十年了。
　　初晏上岗的时间并不长，因此他暂时还没见过这种情况，并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个消息告诉对方。
　　正当初晏纠结如何开口的时候，一阵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远方传来。
　　“小初晏！你去哪了？！师父被那些可怕的鬼欺负的时候竟然没有人给师父我护驾，心寒啊心寒。”秋叶用手背抹了抹虚无的眼泪，一副仿佛要哭出来了的样子。
　　初晏见来了救兵，便欲将几人拉到一边商讨对策，然而还没等初晏开口，那边就已经火热的聊了起来。
　　“晏哥，这个鬼是谁呀？”绛珏的声音响起。
　　女孩见绛珏询问自己，便知他也能看见自己，赶忙道：“您好，我是时思愠。请问您有没有见过一个身着绣花绿色旗袍的女人，她的相貌十分出众，绝对是一眼便能注意到的那类。还有，我不是鬼，我是人。”
　　“你不是人。”秋叶看了看时思愠，又道：“你已经死了将近一百年了吧。你难道没有注意过周围吗，这和你所生活的世界一致吗。”
　　时思愠摇了摇头，姐姐便是她的全世界，自从她找不到姐姐以后，便再也没有抬头注意过周围的变化。
　　“你并不是没有注意，你之所以不知道，是因为你根本就看不清。你的执念太深，以至于你满心只有找姐姐这一件事，你能够看到我们的位置就已经是你的极限了吧，你甚至连我们的脸都看不清。”
　　时思愠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其实在年复一年的寻找过程中，她便已经有所感知了。可即便如此，她在听到秋叶直白的话语后，还是一下慌了神。她最爱的姐姐还没有被找到，又怎甘独赴黄泉？
　　而反观这边的初晏，正无语的望着秋叶和绛珏，他竟忘了这两个是不按套路出牌的主。不过如今说也说了，只是担忧时思愠无法一下接受。
　　秋叶转身问绛珏道：“话说，刚才吸血鬼餐厅里是不是坐着一个穿绿色旗袍的女人。”说完后，她看到绛珏迷茫的眼神，才想起了什么一般说道：“旗袍就是一种服饰，反正跟其他工作人员的穿着差别很大就是了。”
　　绛珏想了想，道：“好像是有一个穿着跟他人不太一样的鬼，我记得她当时并没有像其他鬼一样追逐我们，而是一直望着手中的叉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多谢诸位的消息，请问那个餐厅在什么方向？”时思愠在听到二人的对话后，便立刻将生死之事抛诸脑后了。她太久没有听到有关姐姐的消息了，所以即便这个情报是错的，她也愿意尽全力去探寻。
　　“我已经派鬼差去接她了。”一直在一旁默默倾听的江舟烬开口道，“你在此等候便可。”
　　在等待期间，初晏突然想起之前江舟烬说游乐园里的鬼都是冥界里的囚犯，而且新来游乐园的这批鬼还是经江舟烬的手被送入地狱的，所以初晏对此有一些疑问。
　　当他又在斟酌该如何开口才不会触碰到女孩的痛处时，却又双叒叕被绛珏抢了先：“来游乐园的NPC不都是罪犯吗，你姐犯过罪吗？”
　　闻声女孩愣了一下，道：“我姐姐她的确是做了错事，她如今还没被上苍宽恕吗。”
　　“你姐姐是我焰哥亲手送入地狱的，要宽恕也轮不到上苍呀。”
　　好嘛，还顺便给江舟烬拉了一波仇恨。
　　时思愠并未生气，只是叹息着摇了摇头。推算鬼差带姐姐回来还有一会儿时间，便道：“姐姐她，是为了我。”
　　……
　　“我是一个富商家里的嫡女，我的母亲在生我时难产而死。自那以后，我的父亲便自甘堕落，沉溺于纸醉金迷之中，寻欢作乐成为了他的日常。他不光在外风流，家中也娶了好多房姨太。
　　我对父亲的感情很复杂，他一方面可谓是道德败坏，除了害人之外的恶事都做过，可一方面又待我很好，即便他赞同那些束缚女性的规范，却也仍愿意让我上最好的私塾，也曾在酒醒时真情实感的夸赞过我。
　　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个太关于善变的父亲，便以学习为泄愤途径，也因此我在学校一直名列前茅。
　　我17岁生辰那天，父亲又纳了一房姨太，她入门那天穿着一身碧绿色的旗袍，五官生的倾国倾城，家中的仆人都议论这个新来的女人看起来便水性杨花。
　　可我一眼便看出了她那犹如一只孔雀般高傲的灵魂，只一眼，便令我魂牵梦萦，至今难忘。
　　我自出生以来，从来没有遇见过能让我提起兴趣的任何事物，所以我便一直以为自己对感情很迟钝。可只那一瞬，我便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那个时候，我们家的家底被父亲挥霍的快要见底了，大厦欲倾，我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堕入我们家的深渊之中。
　　于是，就在洞房之夜，我悄悄地偷走了她。
　　也是那晚，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叶清云。很动听，对吧？
　　当时姐姐坐在我屋子里的表情，别提有多可爱了。我对她说完我偷走她的缘由后，她却只道：‘一滴墨又岂会染脏墨水？不过是增添浓度罢了。小妹妹，你不懂的事太多。’
　　她说话的声音很动听，我克制不住地去看她的眼睛，妄图从中探寻到她的坚定。可是我却捕捉到了她的不甘，我看到她微微颤抖的睫毛，看到了她苍白的唇色，我的心在刹那间揪了起来。
　　‘姐姐，我是为了你好。’我仍未放弃劝阻她。
　　姐姐蹙着眉，眸中含怒道：‘倘若你当真是为了我好，又怎会在新婚之夜掳走我。我只知道至少这几天我没有好日子过了，难道你能保护我一辈子吗？不过是小孩子的新鲜劲罢了！’
　　良久，她又叹气道：‘况且，即便天地如此之大，如今又有何处能容得下我呢？
　　那晚姐姐没有走，留在我的屋里歇息了一夜，之后几日又谎称被我的拦截吓到心悸而闭门不出。
　　我并不是一个羞于表达感情的人，我知道我爱她，便必会诉尽爱语。一开始姐姐也只把我的话当作儿戏，但我的决心并没有被她一次次的冷笑而熄灭，而她也逐渐在我对她的一次次呵护中明白了我并不只是儿戏。
　　自那以后她便重新审视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再表达我的心意的时候也能看见她露出可爱的表情。
　　姐姐外表成熟，可却总是冒冒失失的，我便不断地帮她善后。她的心扉也因此逐渐向我敞开，我才知道她是被父亲哄骗卖到这里来，她对家人已经彻底失望，所以在我掳走她那一晚她才会那样冷漠。
　　我们逐渐心意相通，一起嬉戏打闹，一起赏枝头的海棠花，一起读书中的黄金屋。而父亲只当我交了朋友，并未多想。
　　假期很快便结束，我乘着父亲的车回到学校，心里却无比不安。一夜，我还是得到了父亲要留宿在姐姐房间的消息。私塾离家有将近一天的车程，我的内心极其不安。
　　然而事实却远超我所预期的一切情况。
　　我怔怔的站在昔日纸醉金迷的宅院前，如今的它却化为了骨架与灰烬。
　　火已经熄灭，可我却没有发现任何一具尸体。我站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天明，我才被路人告知事情的因果。
　　一家之主也就是我的父亲，忽然间蒸发了。仆人们找遍了宅院，才发现一张纸条，上面狂妄的留下了几个大字。
　　「战火马上就要蔓延到这里了，我已经远走高飞，各位自重吧。」
　　仆人们皆一哄而散，而姨太们则是哭着不知所归。等姨太们都离开后，庭院却突然诡异的燃起了大火，将宅院烧得一干二净。
　　那场火究竟是鬼火还是现世报？大火燃起的原因在众人心中终究成为了一个未解之谜。
　　可我知道，那是姐姐纵的火。
　　我曾天真的以为父亲从不做烧杀掳掠这些恶心的勾当，可直到有一天我才发现家里的姨太有一大部分都是他强抢来的良家女。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我绝不会因为他是我的父亲就纵容他如此。所以我便偷偷计划着将他杀死，再用家里剩下的钱将姨娘们找个地方安置，毕竟在这世道下，她们能够回家的概率太小了。
　　我不停的寻找杀死他的契机，可这计划的确太难了，一次我濒临崩溃时把手边的东西全部摔到了地上，说：‘如果有一团火，那么所有肮脏的烂人烂事便都会被焚烧殆尽，一切便可从头开始。’
　　回头，却发现姐姐正端着一盘点心，怔怔地望着发了疯的我。
　　我并没有把那个计划告诉她，所以我想她或许就是听信了我的话，才会去烧毁这个令她留下了痛苦回忆的地方。
　　但这并不重要，我只想亲自见她一面，亲自从她口中得到答案。我相信，我的姐姐绝不会葬身于火海之中，于是我自此踏上了寻找她的路程。这些年来，天涯海角我都曾踏足过，只要是有姐姐的痕迹，即便是一丝一毫我也不愿放过。
　　正如你所说，我不知从何时开始脑海里不再拥有除了姐姐的一切，我的眼眸里也不再看到风景，我的世界仿佛变成了只为姐姐一人而存的地界。但是我并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