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罪》蔼林小小斋

5、二 砖城

　　程敬明肤色微黑，面庞方正，说出话来中气十足。
　　可是楚月怎么也没想出来，他是为什么认为玉华宗的宗主在帮自家训师的。
　　“宗主不是比训师高吗？应该是很厉害的吧。既然都是训师，能打得过程敬明不是也很正常？”楚月在心里想道，程敬明看起来要不是有点看不起玉华宗，要不就是被打败了一次，过于在意了。
　　程敬明不知道楚月在想什么，大手一挥召集众生徒，对他们说道：“如今天道不稳，各仙宗竞争不断，宗主重视新收徒弟，特别派遣了一批训师与护法专职看护新门徒。尔等必须勤学苦练，日后有所成就，在天下所向披靡，为镇元宗争光！”
　　这批生徒都在二十岁以下的年纪，有的和楚月一样年纪尚幼，有的已是青葱少年。对首领的讲话，他们的反应是高喊三声：“争光！争光！争光！”
　　楚月也跟着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来。她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要立下这样的目标。
　　一行人恢复了秩序，重新前进。程敬明看起来通情达理，但实则十分严厉，早晚不停地赶路，与另外几路招收生徒的门徒汇合，最后终于到达一个重要站点。
　　在程敬明的命令下，所有生徒排成方阵，站在一顶棚子下面。楚月抬起头，看到棚顶灰黑而光滑，不知是用什么制成的。
　　他们的脚下也是一样的光滑材料。生徒们好奇地观瞧着，没有人乱讲话。
　　“服从命令，等待安排。”程敬明交代罢，开始施展法术，电光环绕，如果不是知道程敬明没有对这些生徒下手的意思，楚月简直以为它们会伤害自己。震元宗的法术相当刺目而霸道，众生徒瑟瑟发抖，一团电光在棚子内将他们裹住，一声巨响，他们已经不住原处了。
　　棚内一名生徒也没有留下，只剩下施法后残留的缕缕青烟，从棚顶和四周冒出，飘向空中。
　　程敬明对随行的其他震元宗门徒道：“大家各自回去复命吧。”也不去管他们如何回宗门，自己施法消失了。
　　出现在楚月等人眼前的是一座小城。他们被传送到城门内的一片空地上，因为无人领路，而只能乖乖待在原处。
　　这里的房屋陈设、行人神态，与楚月从前见过的也没有多大区别，只是房屋更加高大，更加坚固，她成长的村庄里建房子用的多是夯土墙、石垒墙，这里则全是砖砌墙，放眼望去十分整齐和恢宏。令楚月感到亲切的是，她在这里看到很多妇孺，与在村里的场景很类似。
　　年龄稍长的生徒很快将有关这里的信息传播开来。震元宗的总部名为电城，寻常人不得进入，震元宗门徒们平日居住在电城以外，日积月累形成一个圆形的城池，并建造了城墙和大门。这里和普通人的城池很像，唯一的区别就是每个不起眼的人家背后都可能是一位修行颇高的仙师，所以务必小心谨慎。
　　楚月和其他生徒一起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开始感到疲乏。她看到送菜的人驾着小车驶进城内，包着头巾的妇人前来购买，不由得琢磨起家里的粮食和蔬菜在这儿能卖到什么价格，又琢磨起难道仙人们过的都是这样平庸的生活？还是说修仙失败的人太多了？
　　她倚靠在一面墙上，胡思乱想着，忽然，一个人从她身旁的墙内钻了出来，把她吓了一跳。
　　那个人正是程敬明。他看了一眼赶紧站直的楚月，斥道：“干什么呢？”
　　楚月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干。可是也不敢再歪在墙上，只得原地站好。
　　程敬明看了看有的蹲着，有的坐着，散漫得不成样子的生徒们，怒吼道：“都给我站好！”
　　他没用上法力，可是仍然把众人吓了一跳。
　　“站这么一会儿就松懈成这样，以后修炼的时候还能干得了什么？修成仙体的时候要经历脱胎换骨剜心之痛，看你们的样子，有一个能炼成仙体吗？”
　　程敬明破口大骂，其他人不敢回声，重新排成一个方阵，等程敬明发泄完毕。
　　程敬明说了一会儿，看到生徒们各安其所，老实下来，才算满意。一名女子跟在他的身后，程敬明转过身对她说道：“萧潋，那就麻烦你了。”
　　萧潋点点头，程敬明回过头对生徒们说：“从今以后，你们跟随萧潋护法，听从安排，不得有误，知道了吗？”
　　生徒们应是，萧潋走上前，手中施法，一团蓝幽幽的光来到每个人的头顶，灌顶而入，又从脚心穿出。
　　来到楚月头顶的那团蓝光横在她的腰部不动，既不下降，也不升起。
　　萧潋皱着眉头过来查看，程敬明跟在后面道：“这是那个在路上被玉华宗劫去的生徒……怎么了？”
　　萧潋上下扫视，扒开楚月攥在身前的拳头。“这儿怎么有别宗的信物？”
　　所有人都投来目光，楚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觉得好像自己把冷百花的东西带进来是个错误似的，感到羞愧惶惑。
　　“这是玉华宗一个护法给的。要是她们别有心思，我们再去找她们算账。”程敬明说。
　　萧潋掏出一只锦囊，“放进来。”
　　楚月犹豫了一刻，猛猛摇头。
　　“不会弄丢，会还给你的，这样你没法修炼。”萧潋严厉地说。
　　其他生徒都悄没声儿地瞅着这边，程敬明站在萧潋身后盯着楚月。她只好把玉簪放进锦囊里，看着它消失的一刻深为后悔，马上说道：“不修炼的时候我要拿回来，我可以用别的东西装着放在身边。”
　　“之后再说。”萧潋简短地说道，走回原处。程敬明也跟着她，目光却还停留在楚月身上，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解决了这个小小插曲，萧潋将自己发出的所有蓝光收回，高声道：“震元宗第八百四十二代仙使第十年三月十九，尔等正式入我震元宗，为我震元宗生徒。有这样的机会，好好珍惜，同为震元宗门中人，共探秘法，早登仙界，凡震元宗有召必至，无令不从，以报宗门之德，听明白了吗？”
　　生徒齐应明白，这已经是这一天的不知多少次了。
　　程敬明辞去，萧潋带着众生徒来到一处院子内。院后有一座高大的厅堂，两厢是一排排廊屋，萧潋当即宣布安排住宿，随后在院内集合。
　　每个人一间屋子，楚月第一次拥有自己的房屋，还没兴奋够，就又被召出。众生徒乱糟糟的，还没有集合好。楚月走到萧潋身边，紧张又期待地问道：“萧护法，我有自己的房间了，可以拿回玉簪了吗？”
　　萧潋厌恶地看了她一眼，从锦囊里倒出玉簪，放在手里捏了捏。
　　楚月看着她的动作，只觉得心悬了起来。
　　萧潋摆弄完玉簪，将它还给楚月。“拿回去吧。”
　　楚月又有一种奇怪的犯错的感觉，她小跑着回屋，将玉簪塞进床褥下面的一个褶皱里，又小跑着回到院子里站好。
　　其他生徒也陆续来到。萧潋在他们面前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说：
　　“震元宗的法门，是一个决字，是果决之决，坚决之决，是决堤之决，是决心之决！迁延犹豫，瞻前顾后，是本门大忌，必须刨除，明白吗？”
　　萧潋的话掷地有声，楚月和其他人一起大声回答“明白”，只觉得身周一团火气上涌，烧得她热血沸腾起来。
　　萧潋终于对这批生徒感到满意。
　　那团蓝光既是震元宗对门徒的标记之法，也是一种检查和激励。楚月身上的玉簪对蓝光的法力形成了抵抗，放下玉簪之后，和其他人一样也受到了来自护法萧潋的影响。
　　萧潋取出一枚宝珠，里面仿佛有乌云笼罩，电光如同小蛇在其中潜藏闪烁。
　　“把手抬起来。”她对一名生徒说。
　　那名生徒抬起手，萧潋握住他的手，把宝珠按在它的食指上。
　　宝珠中的电光闪耀，通过食指窜向那名生徒体内。其他人虽然肉眼看不到这个过程，但却可以看到那名接收者疼得要缩回手臂，却被萧潋紧紧抓着，不得脱身。
　　“你们都是有资质的小孩，忍耐住这种感觉，尝试控制它。”萧潋说。
　　“控制……怎么控制？”那人胆战心惊，面容几乎扭曲。
　　“你能感知到它，也能驱使它。下定决心，试一试！”
　　萧潋不松开手，也不打算多加指导，只是催促。这第一名生徒龇牙咧嘴地尝试感受来自宝珠的东西，却始终未能控制它。
　　萧潋松开了手，走到第二人面前，没有着急再次施法。
　　“要修仙，首先要解除肉体凡胎，你们今后的修炼，主要就是挖掘体内的潜力，调动法力淬炼自己，等到体内能够存下一些法力，再开始学习法术。这枚珠子传到你体内的，你若是不能控制，它便会定时发作，越来越弱，直到完全离开你的身体，那么你从中什么也获得不了。若是你能控制，还可以从珠子里面吸取更多的法力，吸取得越多，修炼也就越快！”
　　萧潋说罢，众生徒若有所悟。方才接受施法的那名生徒脸上的痛苦之色更增添了几分懊悔，暗叹自己倒霉，排在第一个，没有信心和准备，白白受苦，得到的法力却不多。
　　马上，第二个人接受了珠子的法力注入，仍然要自己尝试控制那股看不见抓不住、只在身体里乱窜的东西。这个人成功了，其他人能看得珠子与手指接触的地方形成一条细细的线，源源不断地向此人身体汇入。进入得越多，这个人颤抖得也越厉害，终于大叫一声，朝后倒去，手与珠子分离。
　　萧潋笑笑道：“不错，但是不要贪多，不要超出自己的能力。所有人都记住，我不在身边时不准私自修炼，否则，一旦出了岔子，没人救得了你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