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晚星》夏屿山川

4、破败小县城

　　枫姐办事效率极高，当晚便和学校老师打了招呼，将许寒转到了许晚辰的班上。
　　学校是一所不知名的小县城高中，不是什么重点，每年考上一本的人数寥寥无几。这样的高中也不存在什么实验班普通班，当然即使有，说实话许寒也不关心。
　　虽然她在国内上过一段时间小学，但整个中学都是在国外念的。所以刚到学校的第一天，许寒便感觉到明显的格格不入。
　　这天一早，许晚辰如约在她公寓楼下等她。而许寒在得知去学校需要步行两公里后，果断选择了退缩，先去附近的车铺买了电动车。
　　之后，她就在全校师生的见证下，不紧不慢地吹着小风骑车进了校门。
　　——还化着烟熏妆。
　　几个无法无天的男生对着楼下吹口哨。
　　一个课间的功夫，新转来一个机车酷girl的消息便传遍了学校。
　　对于这些青春期充满活力的学生，没有什么比美少女更能引起话题。
　　许寒时差还没完全倒过来，趴在桌上睡了一上午。迷迷糊糊中被人用笔戳了一下，她抬头，就见到同桌李木木“咔嚓”一声对着她拍了张照。
　　“干什么？”许寒莫名被人偷拍，有些不爽，伸手便要夺他手机，“删了。”
　　李木木是个长相憨憨的胖小子，见机迅速将手机拿远，嘿嘿一笑：“别啊寒姐，饶了我吧，外班的人抢着看你照片，拍一张赚三十，您就当帮我赚赚生活费吧。”
　　许寒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不……不行么？”
　　李木木被她盯得有些慌，拿着手机，删也不是，不删也不是。
　　“拍一张给你三十？”许寒质问。
　　开什么玩笑。她高中时在国外兼职模特，接过一些品牌代言，什么时候拍一张照片这么便宜过。
　　许寒觉得肖像权受到了侮辱。
　　李木木却喜笑颜开：“对啊，三十呢！要不姐你让我多拍几张，咱们五五开？”
　　许寒冷眼看了他片刻，认真道：“你告诉他们，低于三千不卖。”
　　说罢，趴下继续睡觉。
　　李木木紧紧攥着手机，吃惊：“啊？”
　　身后传来一声笑。
　　许晚辰就坐在她身后，原本在写作业，闻言抬眼对李木木道：“这下发财了，一本万利。”
　　李木木嘟着嘴，为难道：“还发财呢，谁会花三千块买张照片啊。现在怎么办，陈哥还等着要呢。”
　　许晚辰轻轻一笑，不再理他，低头在稿纸上写写算算。
　　一旁艾萱“切”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你理她做什么，这么装，最看不惯这种人了。”
　　艾萱是许晚辰同桌，一头齐耳短发，眼睛虽大，但总一副瞧不起人的凌厉模样。明明没有受伤，脸上却常年贴着一块创可贴，完全是个正处于叛逆期的假小子。
　　李木木、艾萱与许晚辰三人从小玩到大，彼此都很熟悉。李木木劝她：“算了算了，人家新来的，你知道她以前什么背景？看着说不定本来就是大小姐，有点脾气也正常。”
　　许晚辰瞥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他不喜欢谈论别人隐私，所以没告诉这两人他和许寒昨天就认识了。
　　艾萱听了越发来气：“喜欢装B就是大小姐了？真要是什么富家豪门千金，来咱们这个小破地方做什么，体验生活啊？”
　　李木木也觉得她说得有理，挠挠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闭嘴。
　　论顶嘴他从来顶不过艾萱。
　　其实他明白艾萱平时并不是个暴脾气，今天无端变得毒舌，是因为见到许寒骑了电动车上学。
　　艾萱很早就想买辆电动车了，奈何家里思想保守，认为只有坏学生才喜欢这些玩意，所以从没未她得偿所愿。突然见一个新来的同学把电动车开来学校显摆，高兴才怪。
　　当然，看不惯许寒的女生不止艾萱一个。
　　小高中的漂亮姑娘本就不多，突然来个绚烂耀眼的妹子，不免被人拿来比较。
　　当天，许寒所在的三班门口人来人往，很多女生们装作不经意地走过，偷偷向门内瞥过一眼，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穿得花里胡哨，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还化妆，涂那么浓的口红，不就是想吸引男生注意？打扮这么妖艳还不让拍照，这叫什么？又当又立？哈哈哈。”
　　“你们说她和校花哪个好看？”
　　“这下好了，宁雪当不成校花了。现在校花校草都在三班，三班的人要不要这么幸运。”
　　“谈不上校花吧？还是宁雪长相清纯。”
　　许寒并不是没听见这些声音，但她根本懒得理睬。
　　她从李木木的位斗里抽出一本小说，悠哉地看了好几节课。
　　来到这所小县城后发生的一切，都像一场电影，四处透露着不真实。她从心理上尚未融入这里的环境，所以周围发生的事都仿佛与她无关。即使她显然是今天的焦点。
　　这样的态度过于抽离世外，太过清高，令人愈发看她不爽。
　　然而，这样的潇洒姿态并没有维持多久。
　　下午语文课，班主任王诚秉持关心新同学的信念，要她上讲台做自我介绍。
　　“我叫许寒。许诺的许，寒冷的寒。以后请多关照。”许寒并不是扭捏的人，但很讨厌在这样的场合公开介绍自己，报了姓名便要回座位。
　　台下不知哪个男生吹了声口哨，被班主任用眼神警告。下一秒，王老师收回严肃表情，笑呵呵拦下她：“许寒啊，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你转校进来。大家都不了解你，你多说点，这样咱们才好熟悉起来。”
　　“多说点，说什么？”许寒问。
　　“现在家里住哪啊，父母做什么工作啊，为什么转校，转校之前在哪念书？”王老师循循善诱道。
　　班上同学没有对她不好奇的，都凝神听她说。
　　许寒立在台上，有些尴尬，心想这王老师表面看上去热情又亲近，其实怕不是个二愣子。哪有让人对着六十多个人讲自己家里情况的，仿佛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听话高中生。她毕竟也十九岁了，不是对自己隐私随随便便的小孩子。
　　许寒胡乱应付道：“苍城是我老家，我之前在外地上学，为了高考转来的。”对于父母的情况，直接略过没提。
　　台下同学一脸恍然大悟。肯定是没有外地的户口，只能回老家高考，这种情况倒是挺常见。
　　好在王老师没追问，而是苦口婆心激励她：“你底子差，学起来可能吃力些。但是没关系，咱高中进度也不快。笨鸟先飞！你只要抓紧学□□能跟上。”
　　台下传来窃窃笑声。
　　什么嘛，装得二五八万似的，原来是个学渣。
　　从高考的角度讲，这话倒是没冤枉她。
　　许寒一想便知，肯定是枫姐怕她从国外回来，国内的课业体系跟不上，才特意叮嘱了老师一句。没想到在王老师这里直接变成了“学起来吃力”，需要“笨鸟先飞”。
　　别人听了会觉得她是笨蛋吧。
　　很好。
　　许寒含笑看着王老师，心想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被王老师打发回座位，许寒一直黑着脸没说话，专心致志地看小说直到放学。
　　老师虽然准点下班了，班里同学却大多还没走。
　　艾萱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子上，轻轻踢了踢许寒的椅子，漫不经心道：“许寒啊，看小说要看到什么时候去？抓紧时间学习，跟上进度才是首要的，我也是为你着想。”说罢，似乎是想起班主任“笨鸟先飞”的言论，自己先笑了起来。
　　许寒也微微一笑，毫不回避地直视她：“我问你，你们班学习最好的是谁？”
　　艾萱不解，下意识看了一旁写作业的许晚辰一眼。
　　许晚辰听了只顿了顿笔，并未说话。
　　许寒接着说：“你们学校的年级第一，考得上全球前五百的大学么？先把自己成绩搞好，再来关心我的学习。”
　　她好歹在国外的名校就读，虽然学的是电影专业，但从没和“学渣”一词挂上钩。莫名被这种小破高中的学生鄙视学习差，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哈，你说考985？”艾萱惊讶她口气不小，但并不怕她，毕竟这是班主任“钦点”过的学渣，学习肯定好不到哪去，“别搞笑了，我要考那么好干什么？但你也别小瞧我们，年级第一考个985小菜一碟，是不是，许晚辰？”
　　许晚辰这才从作业中抬起头，淡然地看了两人一眼：“可能还是有点难度吧。”
　　许寒没忍住笑出了声。
　　艾萱狠狠瞪了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人一眼：“你怎么帮她说话？你和她关系好，还是和我关系好？”
　　没等许晚辰开口，许寒便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插嘴道：“他当然向着我了。”
　　艾萱气笑了：“你不要装到我头上来好吧，想跟他套近乎，找错人了。我和他十几年同学了，你和他什么关系？”
　　大概是说话声大了些，还在教室里的同学都安静下来，看着他们。
　　新来的漂亮妹子和校草是什么关系，这是个大新闻。
　　许晚辰忽然意识到什么，望向许寒。
　　“我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姐姐。” 许寒不负众望地开口，“真的。”
　　一旁李木木“噗”地喷了口可乐。
　　全班哗然。
　　她的语气并不像在开玩笑。
　　艾萱惊呆了，问许晚辰：“她……是你亲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