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就要走套路》李青吾

118、风雨如昼

　　从黑暗中睁开眼睛，一入眼的，便是有几分熟悉的床顶，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醒了，王爷醒了。”

　　陆和渊将视线从床顶，移到身边的人身上。

　　他记得，他和李铃央一同离开京城后，凌家推举新君上位，初时还很平稳，但到后来，凌怀川离开京城，凌家有人利欲熏心，搅乱朝政，天下大乱。

　　凌怀川重新找到他，希望他回去力挽狂澜，彼时他已经和李铃央一起游逛许多地方，度过了很长一段每日都很愉悦开心的日子，他不想回去，但还是因为心中的责任，答应凌怀川，会从中帮忙。

　　只是不会当皇帝。

　　在回京城的路上，叛军作乱，他为了救李铃央，被一箭扎中心脏，命在旦夕，随后再一睁眼，他就出现在了这里。

　　李尚书站在一边，看着有些呆愣的陆和渊，着急的问大夫：“王爷怎么样了？”

　　大夫捋着胡须：“王爷的伤很严重，不过好在治疗及时，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

　　陆和渊侧过头，看着无比熟悉的对话和人。

　　一个荒谬的想法在他脑海中诞生。

　　他重生了。

　　重生在了进入尚书府的那一天。

　　陆和渊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激动？疑惑？

　　大概都有，但最多的是渴望，他想见她。

　　上一辈子，因为他的左右摇摆，他错过了很多与她相处的日子，这一世，他一定会安排好一切，不让天下动荡，携手与她同游到老。

　　“王爷？您感觉如何？”李尚书小心翼翼地问。

　　陆和渊掩去深思，虚弱出声：“还好。”

　　和上一辈子一样的场景，他回答完，本想按照上一辈子一样，闭目休息，但却听到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

　　“父亲。”

　　他猛地睁开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侧头去看那个从门口走进来的人。

　　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襦裙，头上簪着金银首饰，行步端正，目色平淡，一举一动都极为符合一个知书达理的世家女模样，就算闻到这屋中的血腥味，她也仅仅只是微蹙眉头。

　　他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死死看着她的那双眼睛。

　　她的眼睛，和从前一样。

　　无论是有没有与他一同的李铃央，望向人的眼里，总带着几分疏离与好奇。

　　他本有些害怕的，害怕，重生后的她不是她。

　　可他看得出来，李铃央未曾改变。

　　她们还没有结束，她们还有一辈子。

　　她的一举一动，哪怕眼中没有对他的熟悉之色，都一如从前，牵动他心。

　　陆和渊知道自己的目光太过露骨，他在众人注意之前收敛起来，装着精疲力竭的模样，闭眼躺在床上，实则棉被下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央央不会知道他是重生回来的人。

　　是不是以为，她刚刚见到他？

　　陆和渊忍不住的想要勾唇笑起来，他的一颗心脏，都紧紧被李铃央攫住，只想立刻掀开被子，将她重新抱在怀中。

　　“你照顾好晋王殿下。”李尚书留了一句话便出去。

　　等到房门关上，陆和渊睁开眼睛，看着她转身为他拧好毛巾，随后走到他身边，熟悉的气息，瞬间让陆和渊头皮发麻，他忍不住的想靠近。

　　“你。”

　　他刚张口，只见眼前人一怔：“怎么会醒来呢？”

　　他本想捉弄她，看她为他心动的模样，可一张口，便感觉一股睡意袭来，他控制不住，闭眼睡去。

　　等到醒来的时候，李铃央依旧在他身侧，她端着早餐朝他走来，笑得很是温婉：“晋王殿下。”

　　他痴痴地看着她，连原本的打算都忘得一干二净。

　　央央从未对他露出这样柔婉的笑容，她总是那样鲜活可爱，像一轮永远不会落山的太阳，这样的李铃央像一轮明月，虽然明显是装出来的，与平日有所区别，可他也很喜欢。

　　只要是她，他都爱。

　　“殿下，为何一直看着我？”李铃央问。

　　陆和渊眨眼，笑意温柔：“我受伤了，你喂我吃饭好不好？”

　　从前顾及许多，总是端着几分君子距离，如今他不想再错过与她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想享受央央的照料，享受她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这伤他记得，治了半个月就好的差不多了，太短了，今晚再给自己来一刀，在尚书府呆的久一些才更好。

　　这样，他就可以好好的看着她，吃她喂给自己的每一口粥。

　　他的视线从李铃央的眼睛，移到她手中端着的托盘上。

　　托盘上摆着一份白粥，白粥是刚刚煮出来的，还冒着些许的热气，粘稠的粥水，因为光线反射出一些莹莹亮光，很是诱人，他觉得有些口渴，也有些饿，迫不及待的，想要她坐在自己身边，亲口喂自己喝粥。

　　李铃央蹙眉。

　　登出游戏的按钮坏了，她没法登出，只好玩女配线通关。

　　好在系统还可以用，只不过眼前这个游戏角色，怎么那么奇怪？

　　好在喂粥只是一个小事情，不算ooc，而且依照李铃央原本的女配人设，给晋王喂粥，她应该会很开心。

　　李铃央忍着想一拳打在他脸上的冲动，坐在他身边，用勺子在粥碗里搅着。

　　陆和渊盯着她，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看见她的动作，忍不住勾起唇角。

　　她有些不耐烦了。

　　她一直这样，不想做的事情，如是非要做，就会不耐烦。

　　她没有变，她还是她。

　　陆和渊看着她熟悉的小表情，心中一阵悸动，忍不住垂眸，眼中柔意如泛春水。

　　“怎么不喂我？”他柔声道，心脏都要在身旁人的气息中融化。

　　李铃央抬头，忍着揍他的冲动，将一勺子白粥塞到他嘴巴里，白粥刚煮的很烫，她也没吹，直接塞到陆和渊口中，炙热的温度烫的陆和渊原本苍白的嘴唇，变得红润起来。

　　粥水本就附着在勺子上，他含着勺子，唇边也染上白粥的汁液，盈盈之光，带着几分惑人之意，他伸手裹住李铃央拿着勺子的手，一点点往自己口中塞。

　　那双泛着春水的眼睛，一直盯着李铃央，勺子不断往他口中推进，他不断往前压，离李铃央越来越近。

　　李铃央眼睛不断放大，陆和渊的突然动作，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一愣神，人便已经到了她眼前，两人之间，只有那一把勺子。

　　喉结一滚，微弱但可闻的吞咽声在寂静的屋中响起，陆和渊握着她的手，将勺子从他口中拿出，勺子上泛着盈盈水光，他眼中春意泛滥，一片水色，直勾勾地看着她，柔声道：“很好吃。”

　　李铃央几乎瞬间站起来，手中的勺子掉在地上，清脆一声摔成了两半，陆和渊抬眸看她，笑意越发深，语气不仅柔和的不像他平日说出来的话，是那样的轻软，仿佛在舌头上绕了许多弯，才迟迟吐出来般。

　　“没有勺子了，怎么办？”

　　他红润的嘴唇上，还残留着粥水的汁液，如同勾人堕落的蛇尾，带着几分渴望缠绵之意。

　　李铃央不敢去看他的眼睛，面色赤红。

　　这个程序疯了？

　　她立刻调出系统，查看陆和渊的底层代码。

　　他的代码很奇怪，几乎全部都是空白，只有一些动作、话语、神态的代码还在随机生成，她顾不上好奇那些空白，立刻修改了陆和渊的行为。

　　陆和渊本想接着看她脸红。

　　毕竟，这样的李铃央，他很少见到，只有在某些时候，她才会红着脸骂他。

　　但还没等他说出下一句话，陆和渊发现，他的身体动不了了，他只能去看李铃央，见她也站着不动，他以为是自己重生的问题，正在想怎么办，下一秒，时间继续。

　　他看见自己坐直，听见自己冷淡的声音响起。

　　“这，是你的玉佩吗？”他看见自己，指着李铃央的腰，那里是一块玉佩。

　　李铃央迟疑着问他：“王爷，这块玉佩有什么问题吗？”

　　“那倒没有，这块玉佩是昔年你救我之时，我赠与你的，你可曾记得？”

　　陆和渊愣住，想要说话，可总是被另一个冷淡的声音阻止。

　　“我不记得了，王爷与我定下婚约，也是因为这块玉佩？”

　　“嗯。”

　　不是，不是！

　　“你救了我，我会娶你，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不会，我不是因为这些才爱你的，央央。

　　我爱你，只是因为你是你而已。

　　陆和渊大喊，可是没有人听见他说话。

　　他似乎与这个冷淡的人，隔了一个屏风，每当他要冲出这个屏风之时，总有无数隐形的手将他死死抓住，不让他出去。

　　他看着自己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李铃央，一次又一次对另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人示好。

　　他难受痛苦的几乎要发疯，他怒吼哀嚎，可是没有人听见，他也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直到簪花宴后，陆和渊看着自己站在花下，就要对着面前这张他从未见过的脸说出爱你的情话。

　　他也看到，在不远处，李铃央站着，紧紧盯着这边的一切。

　　不要。

　　他不要对除她之外的任何人表达情意。

　　他更不会爱上除她之外的任何人！

　　陆和渊死命的往前冲，那些隐形的手如同无数的利刃，深深嵌进他的每一寸骨肉之中，无数的利刃在他的骨肉之中摩擦，他忍着几乎要让他昏厥的痛，一步一步往前走。

　　身体的痛，比不上心的痛。

　　若那句话真从他口中说出，他的央央该如何看他？

　　她会不会恨他？

　　会不会痛骂他负心？

　　陆和渊不要，他不想听见那些话，不想看见李铃央因为他落泪。

　　他不要背叛李铃央，就算是死，他也绝对不会对其他人说出那些话。

　　他后悔了。

　　为什么上一辈子，总是抱着几分君子的念头，不对她说更多的情话呢？

　　这一辈子，他连一句出口的机会都没有，分明那些爱意早就已经将他淹没，可他却没有任何的机会能够将之告诉她。

　　如今，他还要听着自己对别人说。

　　不行。

　　那些话，他绝不会对别人说。

　　陆和渊死死拽住凭风，任由那些利刃将他切割成一片一片，即使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将要在这些利刃中消失，即使他将要重新陷入黑暗中，他也不断不断地奋力往前。

　　一把把利刃将他斩断，死亡的痛楚，在这一瞬间发生千百万次，他痛得每一根发丝都在颤抖，可即使如此，他依旧紧咬着牙关，死死不让自己张口说话。

　　不可以。

　　不能对她之外的人，说那些话。

　　不可以。

　　他爱的人，只有她一个。

　　“我…”

　　陆和渊听见耳边的声音响起，那是他的声音，依旧那样的冷淡。

　　他怒吼，奋力往前，忍着锯骨的疼痛往前扑到那座屏风。

　　“不可以。”

　　屏风在他面前倒塌，一缕光照亮了他的黑暗。

　　他猛地睁开眼睛，口中已经满是血腥味，他口边流下一道鲜血，眼前的人眼中出现一些关心，想靠近他，陆和渊立刻往后退，却因为身体传来的剧痛跌倒在地上。

　　他没有看那个人。

　　死死撑着破碎的身体，站起来一步步朝着那个站在远处的人走去。

　　每走一步，他的脚下，便留下一滩血迹。

　　李铃央站在原地，她想调出系统，却发现系统正在崩塌，她进不去，只能死死盯着那个朝她走来的人。

　　他的眼里，是让她陌生的爱。

　　那爱是那样的柔和，却又那样的坚定，即使她从未见过，也让她不由得痛彻心扉，似乎连呼吸都无法呼吸。

　　如同跨越千万道山堑，陆和渊拖着行将就木的身体，忍着深入灵魂的痛楚，一步步走到李铃央面前，张开被无数隐形的利刃拖拽着的手臂，将她死死按在了自己的怀里。

　　“我爱你。”

　　“央央，我爱你。”

　　“无论在什么地方，无论重生几次，只要我还是你的陆和渊，我就只会爱你。”

　　他字字锥心，每说一句话，口中的血液便不断留下，甚至于濡湿了李铃央的衣裳。

　　李铃央愣在原地，她听着他说的话，心脏被紧紧揪在一起。

　　她没法出口说话，因为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陆和渊的眼泪和鲜血混合在一起，他感觉自己又要陷入黑暗中，强忍着最后的清醒，几乎字字泣血，哀声在她耳畔道：

　　“不要推开我。”

　　“好不好？”

　　虽然早已痛心入骨，可他说出的话却依旧那样的柔和。

　　他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不想再看李铃央用受伤的眼神看他。

　　分明是他最珍爱的人，他怎么舍得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她呢？

　　李铃央垂泪，她忍不住的泛起一阵又一阵的心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个程序会脱离系统的控制，不要命般的朝她步步走来？

　　她心如刀割，说不上来的痛苦难受，只好顺从自己的潜意识，抱紧了他。

　　陆和渊长叹一声。

　　他终于，又将他的央央，抱在了怀里。

　　他的世界，又回来了。

　　黑暗逐渐将他覆盖，连同碎骨般的疼痛也一并覆盖，等到再次恢复意识，陆和渊还未从灵魂的痛苦中恢复，就感受一个熟悉到要让他落泪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离他很近。

　　他虽然无法睁眼，可他知道，她离他很近。

　　她带着几分好奇的声音传来。

　　“不知道睁眼是什么样子的？”

　　陆和渊抑制不住的颤抖，忍不住的想要落泪。

　　他，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想到上一世李铃央的反常，他明白，或许是他困住了李铃央。

　　想要离开吗？央央？

　　他想问她。

　　他当然不舍得困住李铃央，他会放她离开的，在他死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