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风云之啥也不会》卫何何早

15、第 15 章

　　到出发这天，老爹窝在房间一角不动弹。屋里能处理的陈设都处理了，小贼光顾也要感叹一声家徒四壁。
　　难为他一直不动，我背起行囊：“这一路翻山越岭，不急着近乡情怯。”
　　“行不行还不知道呢。”
　　“有我在，你怕什么。”
　　“把我埋在日出方向。”
　　“我要是你，怎么也到地方再想这些，不就是怕出师未捷身先死吗？总得先尽了所有的力，再说命不好。”
　　“你走不走，啰里啰嗦浪费时间。”老爹嘟嘟囔囔，毅然踏出第一步。
　　本市地处北海国境线，离境千里迢迢历经艰险不在话下，嘲笑老爹没准备好，我又何尝下定决心，无奈时间不等人，寿命是说不准的东西。
　　“别看了，他不来。”
　　“我故意提前出发，本就不想让他来。”
　　“不提前冯不会也不会来，他有要事。”
　　“你们好像有事瞒着我？”
　　“看你一脸忧心忡忡，不想添一桩烦心事，告诉你也没啥，白白替他难受。”老爹淡淡地：“那座山没有矿。”
　　我心一沉，首先是不信：“不是储量惊人吗？”
　　“惊人地少，没有开采价值。报告应该刚到他手上，如他存疑大可找人验证，结果还是一样。你爹我这一辈子活不明白，敢说一句专业活能干明白。”
　　此时我一定像个木乃伊，僵硬地扭过头。
　　“等办好我的事，联系冯不会吧。报告里附一张纸条，写了我们的目的地。这小子从发梦到梦醒，一连中了两个大奖，一个没了，还有一个，他不会松手。”
　　很奇怪，老爹明明不知这个典故，偏偏这么形容。
　　谁能一口气连中两次，没人质疑这运气，就像没人质疑专家的判断。从头到尾没人觉得不对，天降大运，整个北海为之沸腾，直到这一刻山还是山，巨大财富却是海市蜃楼。
　　此时离开是对的，北海必将大乱。
　　我说倔强老爹怎么配合得很，胸口堵着一口气：“不要他来，我不稀罕，不是为着外部因素他舍不得宝贝矿山。”
　　“不为外部因素为什么，假如你出身名门高攀不上呢，假如你是丑八怪呢，不也走不到一块。”
　　“抬杠不如抬行李。”
　　老爹于是乖乖沉默，搁以前他早抢过来背上，虚弱使人明智。
　　我以为我会梦到小冯，宽慰几声没什么损失，然而没有，赶路太累，每天吊着一口气，仿佛随时倒在地上，太阳炽烈地烤着大地与皮肤，直到变成木乃伊。
　　有时甚至怀疑没有活着，朝向东方行进的只是躯壳。
　　唯一支撑我们走下去的唯有目标，人只要有了目标不怕停下来，走不动的时候我们停下，老爹随时可能咽气，休息好他站起来，虚弱地走下去。
　　已经到达东陆国，荒山野岭不见城镇，我的愿望很简单，至少去个热闹些的地方，最理想的环境莫过于闹中取静。
　　“你等他来，看我们结婚好不好？”
　　“儿孙自有儿孙福。”
　　“真放心？”
　　“你像妈妈不会吃亏，我想不出谁能让你束手无策。”
　　走出荒郊，市镇现出轮廓，老爹咽了气。
　　时隔多年，再深情的离家游子也不晓得家在何处，到处变了样子，最尴尬的是压根不晓得它原来的样子。估摸着老家的方位入土为安，祈祷上天让我蒙对。
　　没有冯不会的消息，因为我没主动联络，更因为他完全可以联络我。
　　决定等他，但不只是等他。
　　安置老爹的时候灵光一闪，我在想妈妈没有找过我，会不会因为已经不在了？老天爷，我从来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也许相信一个人薄情好过相信她不在人世，扫墓的时候特意留意那些墓碑，希望看到什么，当然宁愿还是看不到。
　　结果看到了，不知太背还是走运。两个人都试图回归故里还都成功了，现在他们可以说说话，或者仍然吵架，一言不合各回各处。
　　有点期待见到冯不会，很想跟他说一说这些。决定第二天联络看看，转头遇到两位故人。
　　“永恒姐。”他俩异口同声。
　　“哈哈哈。”故人重逢，最尴尬是记得脸却忘记名字。
　　“我们过来创业。”
　　“找找机会，三人行必有收获。”
　　“那好得很，年轻人四处闯荡。”东陆的风一向很大，我挡住眼睛：“你们老大呢？”
　　“换钱去了，怕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你，反正要待好久，能多换就多换。”
　　等冯不会过来的间隙，绞尽脑汁想起二位大名：葛州君，石世仑。
　　听起来很不像二手贩子，像冯不会其实都很会。他们叽叽喳喳诉说一路辛苦，互相拆台，互相埋怨，周围热闹起来。
　　能不能永恒存在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脑子不糊涂，身躯还算灵便，只要能歌唱，只要能跳舞。
　　牡丹好野菊就坏么，不一定，生活怎样都是过，既来之则安之，几千年来老祖宗留给我们的一大忠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