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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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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澄周围没了人,他偷偷地用胳膊挡住其他人的视线,然后把书包拉开一个口子,让小黑探头出来呼吸。
小黑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鼻子要翘的曲澄脸上去。
曲澄叹了口气,压低声音:“知道了知道了,这次多亏了你。”
他的胳膊被接好后和原来使用起来无差。曲澄不敢剧烈活动,小心翼翼挪了挪自己的胳膊,不痛了,但是他仍旧觉得哪里不舒服。
车子平稳地行驶了一会儿,车厢里的呻吟声逐渐变大。
曲澄下意识撇头往刀疯脸的方向看去,他的胳膊上被小黑的爪子划出五道血痕,他身上额头上冒着密密麻麻的冷汗,整个人脸色惨白,汗水打湿了身上的衣服,衣服晕着血迹,猩红一片。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变成哀嚎,车厢里又一次安静下来。
坐在曲澄前面的那个女人,抱着自己的孩子安置在最里面的那个座位,低声嘱咐她让她乖乖坐在座位上别动,缓缓站起身,犹豫地往一旁扫视了一眼。
然后蹲下身,检查刀疤脸的伤势。
他身上只被小黑划出了那一处伤口,按理来说不应该痛苦成这个样子。
女人眉头紧蹙,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脚腕被什么人抓住。她出于本能往后猛地后退一步,甩开了那只手。
但是还是晚了一步。
他们中的另一个同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身上绳子的束缚。
他身上也有小黑挠出来的伤口,但似乎没有刀疤脸一样的痛苦,猛地跳起来掏出手里的刀直逼女人的动脉,然后钳制住她的手把匕首抵在脖子。
稍微一用力,脖子上就有血珠冒出。
是圈套。曲澄的余光看着跪在地上还在呻吟的刀疤脸。
这肯定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把戏。
一时之间没人敢轻举妄动。
男人大概没想到自己能逆风翻盘,嗓子里憋着的那口气吐出来,然后勾起笑容:“你们……”
他环视一圈,忽然回头,和身后正要扑上去的曲澄对上视,然后倏地扯住女人往反方向一拉,面对着曲澄一步一步往后退。
他一只手指着曲澄:“尤其是你,别动,不然我杀了她。”
曲澄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刚要出远门遇到的就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乖乖地把自己的胳膊举起来。
女人眼睛里已经嵌满了泪水,眼睛看着缩着角落里不敢动的小姑娘。她无声地说着什么,企图让小女孩看清楚她的口型。
“闭嘴。”说完刀又用上了力,“还有你们,把自己身上的包都放在地上,不然下一个轮到的就是你们。”
狭小空间里弥漫着窒息的恐慌。伏在地下的呻吟声还在继续,并且慢慢地,形成一句话。
所有人,都被刀疤脸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饿,我饿……”
人质被挟持了,整个车厢又重新回到他们的掌控中,刀疤脸现在再伪装成痛苦的样子已经没了意义。曲澄保持着高举胳膊的姿势,一点点往后挪动步子。
他有点想不明白。
绑在刀疤脸身后的绳子传来令人背脊发凉的断裂声,手指粗的麻绳被他用蛮力一根一根扯断。
众人只觉得绝望,等刀疤脸挣脱了束缚,他们就要一次性面对两个对手,几乎没有翻身的可能。
刀疤脸猛地抬起头,眼睛上覆盖了一层白色的阴茧,整个眼珠都变成不正常的灰白色。
旁边忽然传出一声惨叫,声音刺透耳膜。
连控制住女人的那个劫匪也被吸引了注意力,然后就见刀疤脸发疯般地蹿起,然后猛地往男人的方向撞去。
男人没想到刀疤脸会对自己攻击,手上的匕首掉落在地,发出两声脆响。
“刀……”男人的喊叫声压了一半在嗓子里,几乎在刀脱手的瞬间旁边人就一拥而上把他压倒在地。
曲澄眼见男人被制服,胸口缓缓地松了一口气。接着他的眼睛不经意一瞥,就看见了骤然扑倒在地的刀疤脸。
他的胳膊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弯折了过去,看上去已经断了,整个人像蛇一样在肮脏地板上匍匐前进,扭动地往前爬。
“我饿……”他还在呓语。
曲澄被他的姿势下了一跳,呼吸卡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也下不来。他终于反应过来刀疤脸是真的不对劲。
“我……饿……”
声音还在继续,曲澄看见了刀疤脸前方的那一堆随意放置在一起的木板。
曲澄这时才骤然反应过来,猛地冲上去越过旁边的众人妄想把刀疤脸控制在原地。
然而此时刀疯脸力大无穷,力量和刚刚似乎完全不在同一个量级,但是他身上的肌肉却肉眼可见瘪下去。
剧烈的挣扎声唤醒了一旁的人群,他们齐刷刷地回头,往曲澄的方向看。曲澄抓住刀疤脸的双手,刀疤脸癫狂地大叫,尽自己所能把头转过去,试图咬曲澄的胳膊。
曲澄的眼睛在和他那双无神的灰色眼球对视上的瞬间,吓得松开了手。
他的脑海中不知道为什么浮现出他在地面上遇见的那只巨大章鱼的暗色瞳仁。
所有人都看见了刀疤脸手脚并用向着木板蠕动的画面。
他的指尖触碰到木板的那一刻似乎就进入了暴走状态。没有丝毫犹豫,他拿起那块木板就往嘴里塞。
柔软的口腔根本承受不住木板锋利边缘的摩擦,才嚼两下他的嘴巴边缘就渗出血来,但是刀疤脸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痛一样,重复着咀嚼吞咽咀嚼吞咽的步骤。
令人心惊胆战的木板断裂声和吞咽声回荡在所有人的耳旁。
半晌,终于有一个人颤颤巍巍地打开自己的包:“我……我有吃的……”说完的立刻掏出来一包很小的塑封蔬菜,然后把包的拉链迅速拉好。
他根本不敢走近刀疤脸,远远扔在地上。后者看都没看那袋粮食一眼,一脚把它踹到车的缝隙里去。
仿佛只有面前的那一堆木板才是珍馐。
曲澄站在原地,手足无措。那肮脏的血和落在地上的木屑形成了极大的视觉冲击,无时无刻不紧紧抓住他的眼球。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
木板是不知道从哪里拆出来,上面还有没有清理干净的图钉铁皮。
刀疤脸到最后甚至没有撕咬的动作,抓起地上混着他口腔血液的木板往嘴里塞,包括上面的图钉。
曲澄眼见一颗寒光闪闪的东西被他咽了进去。
然后。
他终于停下了动作。
离他最近的曲澄,忍着心里的恶心,缓缓蹲下身子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随即他察觉到背后的触感回过头,那颗图钉的形状在他的脖颈上印刻出来。
他就像一只随时要爆炸的气球,惊恐地站在原地。
然后,气球慢慢膨胀膨胀,最后毫不意外地。
炸开了。
红彤彤的血,红彤彤的血,像一条小溪一样,流淌到曲澄脚边。
紧随其后,女人的尖叫,小孩的哭泣,凌乱又崩溃的脚步声纷至沓来。只有曲澄愣在原地,他的眼前全是刺目的红色。
如同四散奔逃的清道夫,有人冲到驾驶座前,用力拍打旁边的挡板:“停车!停车!!我要下车。”
沾血的脚印从车尾蔓延至车头,脚印踩在硬币上,人们忙着四散而逃,但是所有人都记得要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硬币。
硬币旁的脚印格外杂乱。
然后然后,就像是时间回溯一样,被捆住瞎了眼睛的这个抢劫组织的头目,眼球变成了同样的灰白色。
恐慌像瘟疫一样传播。
曲澄被落在最后面,走在他前面的是那个抱着小孩的女人。女人跑动起来时仍旧心不在焉,连发了疯的瞎眼男人什么时候到了她身边也没发现。
女人本能侧过身子抱紧怀里的小姑娘,小姑娘吓得一声尖叫。
曲澄最先反应过来,拉住女人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拉。
男人扑了个空,栽倒在另一侧的座椅上。女人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曲澄一眼。
曲澄来不及深思那个眼神的含义,只想着逃命。车子不知道开到了哪里,这里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一群人围着站在一起,所有人都惊魂未定。
曲澄注意到一些人的手上沾着血迹。他回头看身后的女人一眼,然后看向她怀里的孩子。
小女孩已经哭得抽抽咽咽,额头上磕破了一大块。
曲澄把包背好,指了指女孩的额头:“她受伤了……”
手刚刚伸出去,女人就毫不留情他的手掌打开。
一声脆响回荡,打破了旁边所有人的窃窃私语。
曲澄还没从吃惊中缓过来,女人往前走了一步。她头上冷汗涔涔,所有发丝都黏在脸颊边上,看上去异常狼狈。
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将曲澄往前推了一步。曲澄一个趔趄,站到了人群中央。
女人的手,直挺挺地指着他怀里的包:“是他,那两个发疯的人都被那只清道夫抓过,肯定是清道夫身上有病毒。”
人群寂静无声。
曲澄傻在原地。
怎么可能?!小黑几乎每次爬到他身上都会在他身上抓出伤痕。要是它身上有病毒,第一个发病的也是他曲澄。
曲澄着急忙慌地向众人展示自己伤痕累累的手:“不是的……我经常被它抓,我也没事……你们看……”他说话语无伦次,被一团人包围住。
他往哪个方向走那边的人就往后后退一步,仿佛他就是瘟疫的源头。
就在这时,女人微弱的声音又传来:“我是医生。”
这句话无疑当众拍板曲澄就是瘟疫之源。
曲澄惶恐地四周张望,眼见形式不妙,侧身往一个方向冲去想逃离包围圈。
周围一只一只手要拉住他的衣服。他闭上眼睛莽撞地冲。
某一刻,世界安静了。身体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