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下去》轩夜66

5、part five

　　铺着白色简约桌布的餐桌上，摆着美味的早餐，热乎乎的味增汤，沙拉冷盘，三文鱼寿司卷，刚刚考好的面包，还有一扎牛奶。
　　如此丰盛的早餐，照往常，保姆应该忙得不可开交。

　　此时她却乘着四下无人的机会靠近看，拿着筷子的男子垂着眼似乎还是没有睡醒的样子，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遮掩住了原本深沉的眼眸。
　　和江川痕相似的俊俏五官此刻沉静着，修长的眉下是挺直的鼻梁，明明整个人还未清醒过来，但却有一种冷硬敢散发出来。

　　保姆忍不住搭话了，想听听他的声音，“暮少爷，还需要什么吗？”。
　　这个声音像是一下子把他弄醒似的，他抬起了眼，看了看桌上未动的早餐“再来一杯咖啡，三明治帮我装袋带走”。
　　一如保姆想的，江川暮的声音清冷而平稳。

　　当静和痕发现江川暮出现在餐桌上，无一例外，两个人都惊讶了，他们已经许久不在家里看见大哥了。
　　静说了一声早安，上前坐在了江川暮的身边。
　　痕慢吞吞也说了声早安，坐在了江川暮的对面。

　　保姆递过来一杯咖啡给江川暮，纯黑色的咖啡，看的静有一些不自觉的味觉泛苦，而暮则是一副很习惯的样子。

　　“呃…”，静看着暮什么也不加就喝了，有一些惊诧，“不苦吗？”。

　　江川暮看了看坐在身边的静，依旧穿着水手校服，似乎已经长大了一些，坐着也快到他的肩膀了。
　　原本他犀利的眼神渐渐缓和了下来，“不苦”，习以为常地摸摸静的头，他微微转身，坐姿转为惬意的慵懒，“要喝喝看么？”。

　　静犹豫了片刻，两手捧着咖啡杯像喝牛奶一样灌了一口，痕想出声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好…苦！！”，一时间静已经皱起眉头，表情有一些扭曲。
　　江川暮一手支颊，看着她泛起窘红的脸庞，唇角不自觉也勾起一抹柔和的笑意。

　　静吸吸鼻子，一边狂喝牛奶冲淡黑咖啡的涩味，一边发出咕哝的声音，“哥，你欺负人…”。
　　痕叹了一口气，“这样喝下去的人才真的是笨吧”。

　　时针指向了七点，江川暮想起了继承的公司事务，还有银行抵押贷款的谈判，想起手边的一切工作，他知道已经没有时间在悠闲下去了。

　　“我要出差一段时间，也许不一定能在你的毕业典礼上赶回来”，江川暮底下头去，抵着静的额头，黑发滑落下来，遮住了痕的视线。
　　“好的”，静乖乖的，她近距离的看着江川暮，他的眼下有一些淡淡的泛青。
　　短短几秒钟的凝视，江川暮细细描绘了静的五官，将她此刻的表情记在心底，放开她起身的时候，他的眼神不再温和，而是深邃一片。

　　“已经帮你们安排好了，静会去东大附属高中，痕在早稻田实业高中”，在江川暮的印象中，静和痕两个人一直都相处的不融洽，既然如此高中特意将两人分了开来，两所学校都是数一数二的名校，只要没有意外，即使静的学习成绩不算优秀将来也能直升大学部。

　　江川暮倒出了两粒西洋参片剂，接过保姆递过来的杯子，仰首吞药。
　　他伸手一拉，将大衣穿在在了身上，掩去了原本浅蓝衬衫和西裤的搭配。

　　江川暮向静浅浅一笑后，和痕点了点头，径直出了门。
　　乌黑短发微微扬起，脸上带了冷静淡漠的神情，眼眸清冽而明亮，看上去整个人又进入到了极为清醒的最佳状态。
　　纯黑长衣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重很沉凝。

　　静叼着小勺子一直目送暮远去没有出声，她觉得现在举手投足间带着成熟气魄的大哥有一些陌生。
　　而她的记忆深处，总记得的是会揉着她的头问她钢琴弹得怎么样的温润少年。

　　“七点一刻了”，痕的一句话，将静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什么？！那我们赶快…”，她连忙吞下手边的寿司，却噎住了。
　　痕拍着她的背说不急不急，表情|欲言又止。

　　直到课上，静才发觉隐隐不对，“怎么了？”，痕似乎有一些垂头丧气？
　　“我们不同高中，你没有意见么？”，痕转头看着她。
　　“？”，她有一些迷糊。
　　他叹了一口气，原来静是完全没有在意刚刚大哥说的话，“你在东大附属高中，而我被安排在早稻田实业高中……”。
　　痕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猛的拍桌而起，“什么？！！”。
　　一时间，教室里鸦雀无声，上早课的班主任推了推眼睛，“江川静，下课来我办公室”。

　　痕带着静去找班主任，他们的材料已经分别转到了两所学校，不在初中了，也就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怎么办？”，一整天上课，静都没有心思，她在犹豫要不要打电话给大哥，似乎大哥很忙的样子，再去麻烦不太好。
　　“凉拌呗”，痕依旧一脸轻松，只有他自己知道，今天一整天他的心思都在怎么转高中上。

　　直到放学，两个人也一筹莫展，痕让静先回去。
　　“放心我很快就回来的”，他骑着自行车先走一步。

　　静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转头，恰是夕阳西下的情景。
　　太阳散发着余烬的光，淡淡的景色与朦胧的深色相互交织，静很想将这美色告诉痕，才想起她今天一个人回家。

　　忽然的，她就意识到，如果两个人不同的高中，那么开开心心的午餐、快快乐乐的逃课压马路、体育课上的羽毛球对打、一起温习的功课，是不是都不会再有了？
　　这一刻静才真正意识到，原来两个人分开是这么的寂寞。

　　夕阳沉沉落下，黑夜即将袭来，连风都吹起了瑟瑟冷意，静一个人回到了家。

　　钟声敲响了六下，保姆开始忙起了晚饭，还没有看到痕回来的声音。

　　她开着电视机，拿出手机，上面没有新短信。

　　静无聊的换台再换台，一个小时就这么过于，玄关那里终于传出了开门的声音。

　　她一下之从沙发上跳起来，跑到玄关，“你去哪里…”，说出口的话挺顿住了。

　　进门的少年没有痕那样一直留到颈间的长发，而是只到鬓边的黑色短发。只是那刘海从耳后流泻了下来，似乎也是异常柔顺的样子。
　　少年在脱鞋子，缓缓起身的背影颀长秀雅。
　　他抬起了头，清俊端雅的脸上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

　　静的嘴巴张张合合，好一会才问出来，“痕？”。
　　少年抬起手，理了理短发，向她打招呼，“呦~我回来了”。
　　剪了头发，戴上眼镜的少年，就是江川痕。

　　两个人吃着晚饭，静的眼神一直在痕的身上打转，她有一些不明白，痕的视力一向很好为什么要戴眼镜？
　　痕脱下眼镜给她看，她才发现，这是平光镜，没有任何的度数，“那为什么要带？还把头发也剪了”，虽然她觉得短发也很适合他，这就是所谓的帅的人什么发型都适合？她脑中自动想象痕光头的样子，不知道那样的话……

　　“因为要开始拼命复习功课了”，痕的一句话，平地惊起一阵雷。
　　面对着静不解的眼神，他继续解释，“我去取消了早稻田实业高中的入学确认，三个月后我参加中考”。
　　照道理说，静和痕都有直升名额，是不用参加中考的。
　　“也就是说…”，她愣愣的。
　　“我会考上你的学校”，痕咬了一口肉元，囫囵吞枣。

　　静看了看他，“成功的几率有多少？”，虽然痕很聪明，但是他们都是不爱学习的孩子。
　　他伸出了五个手指，静疑惑了，“50%？”。
　　痕喃喃的说，“5%”。
　　静一下子放下筷子，扯着他离开饭桌，“那你还不快点K书？！！要是大哥知道你这样做，你还没有考好，那你就惨了！！”。
　　谁也没有见过江川暮生气的样子，但潜意识里两人都觉得，这样的大哥发起飙来一定很吓人！

　　于是初三的最后三个月里，日子完全走了样。

　　化身为好好学生痕，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废寝忘食，静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条白色的带子，用彩笔写上大大的‘加油’二字，给他绑上。
　　静陪着他，在一边端茶递水，痕要吃什么就出去拿什么，害得保姆怀疑两个人是不是在房间里偷养小宠物。

　　痕把在书店里买回来的教科书，铺的满桌都是，地上叠起厚厚几堆没地方放。
　　静拿着大箱子，将psp、杂志、手提、小说、漫画、mp3等所有的称得上是玩物丧志的东西全部都封了起来，放在了其他的空房间里。

　　凌晨了，痕还没有去睡，陪着他的静已经昏昏欲睡。
　　痕推推她，“去睡吧”，她不肯。
　　“你这样弄的我也想睡了”，痕此话一出，她不甘情愿的躺到了床上，闭眼前还是痕笔挺的背影。

　　第二天，痕的眼镜形象震撼了全班，班主任有一些欣慰，这孩子终于开窍了。
　　下课拿着书，换教室拿着书，从来没有经历过题海战术的痕无论到哪里都拿着书，等待着他的复习的科目实在是太多了。

　　“花天结连理，苍穹永寂成箴，岚颜随风逝”，正在男厕的痕，推了推眼镜，突然冒出一句背过的绯句，将所有的人都囧到了。
　　“老大，你没事吧”，同班的小弟在痕的面前挥挥手，想证明刚刚只是幻听。
　　痕看了他，又来了一句，“知道人为什么要上洗手间么？”。
　　小弟被他认真的表情唬得一愣一愣的，直摇头，“不知道”。
　　“啧啧，生物课上没有好好学，膀胱这个器官呢，它的作用……”，痕一脸严肃的说起了他记得生物课本上的内容。
　　同班的小弟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直到上课铃响，才溜了回去。
　　所有的人都知道，和江川痕一起去男厕，是需要有胆量的，否则难保在十分顺畅的时候来一句，“知道XX么？”。

　　偶尔痕也会放松一下，他在琴房里面拉着小提琴。
　　这个时候的痕，会不去响那些该死的公式、莫名其妙的定理，仅仅几根琴弦，荡漾出悠远的旋律。
　　敞开的窗户，扬起那白色的窗帘中，痕站在琴房中，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转动。
　　静蜷躺在沙发上，看着他。
　　痕的浅浅淡淡的笑了，笑容一如往常的明澈，只是眉间有一些挥之不去的倦意。
　　他微垂的眼，注视着小提琴，仿佛此时此刻他已经不身处任何地方，他的世界里只有这一把琴。
　　静就这么看着他，阳光从他背后的落地窗照耀进来，形成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影，宛如发光的不是太阳而是他一样。

　　这样的日子也很好。

　　中考渐渐的靠近，两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紧张。
　　到真正来临的那一天，痕反倒定心了下来，他对着天空比了比中指，“要是我没有考进，就是老天无眼”。
　　所有的赶考生都看了眼这个在马路上大放厥词的少年，静不好意思的拉拉痕的衣服，表示要淡定。

　　整整一个上午，痕在指定的教室里面答题，静在这幢教学楼外面等他。
　　一个在里面凝神，一个在外面焦虑。

　　以前痕考试从来都是做完就交，从来没有像这样一直等到打铃后，才迟迟出来的情景。
　　静知道自己不应该问，可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考得怎么样？”。
　　痕看着她，一时间没有说话，她的心沉到谷底，大概很难……

　　“少瞧不起我的智商，你以为是你啊！”，痕给了她一个ok的眼神，接着抓住了她的肩膀。
　　“？”，她眨了眨眼，下一个瞬间，痕已经整个人挂在了她身上。
　　“不行了…好想睡觉…”，他的话含糊不清，似乎下一刻就会睡过去一样。

　　回到家，痕整整睡了两天，直到饥肠辘辘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睁眼，吃好饭又继续倒头就睡。
　　醒了，两个人就疯狂的吃喝玩乐，仿佛要把这三个月的时光全都补回来一样。

　　毕业典礼的那天，痕和所有参加中考的学生一样，在教室里面等着老师发成绩单。
　　这一章薄薄的纸，寄予了两个人的希望。

　　有人欢喜有人忧，痕在拿到成绩单的瞬间看了下最后的总分后终于雀跃了起来，超过了东大附属高中的分数线！！
　　说着太好了太好了的静也欢呼了起来，两个人抱在了一起，教室里再一次鸦雀无声。

　　老师推推眼镜继续发成绩单，其他人继续欢乐继续忧愁，每个人都习惯了江川兄妹不定时的爆发。
　　静突然意识到她和痕的姿势不太好，红了红脸。
　　痕咳了咳，有一些尴尬的放手，可是两个人相视，都比划了一个大大的V字，然后笑得乐不可支。

　　而最大的惊喜，是说了不来的江川暮和远在国外的江川瑾竟然都出席了毕业典礼。
　　“如果不是年纪不对，我还以为是你们爸妈来了”，班主任指指坐在观众席的第三排。
　　这一天，江川四兄妹在校门口留下了一张合影，这也是四人唯一的一张全家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