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鲁斯特效应》九月草莓

19、2025-晴

　　2025年，6月26日，8:02am，北川，晴。

　　南存病了。
　　在程裕家晕倒，被送到医院，在病床上昏迷整整一天一夜才醒。
　　醒来之后就是连续不断的高烧，在医院连检查带治疗住了好几日，折腾得人都瘦了一圈。

　　医生做了检查也没什么结果，他身体倒是一切都好，这一遭，大约也只是着凉后情绪起伏过大引起的。

　　医生嘱咐他要好好调整心情。
　　人还这么年轻，有什么事儿过不去？要是把身体拖垮了，可就不值了。

　　这段时间，蒋小芸经常来医院照顾南存。
　　虽说南存在北川生长，但熟悉的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如果她不来，那南存真的就只有一个人了。

　　原本蒋小芸以为，南存醒后会再次提起与程宥年相关的那些事。
　　所以相关的话题被她在心里咀嚼调整过千万遍，最终才琢磨出一版最温和的言辞。

　　但让她意外的是，南存没有问过哪怕一个字，像是再次彻底忘记了程宥年这个人。
　　他只是日复一日地在冷白的病房里坐着，安静地看着天花板，或者窗外终于放晴的天空。

　　蒋小芸觉得，他好像有点过于平静了。
　　觉得异样，却又找不见证据。
　　毕竟南存大多数时候就是这样一个习惯沉默的人。

　　他不提，蒋小芸便也没有主动开口。

　　两个人默契地避开了这个人、这个话题、这段时光。
　　就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有句话说得很好。
　　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
　　日子离了谁都照样过。

　　就算弄丢了程宥年，南存不还是好好过了这么多年。
　　就算多年以后再想起他，就算疼得心脏都要裂开，可花时间调养几日，一切就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那场大雨过后，阴云散开。
　　属于北川的晴朗夏日终于降临。

　　出院后在家休养几日，南存见窗外阳光灿烂，便收拾了画具，开车去了海边。

　　北川市郊有一片小海岸，前两年没什么来，但现在互联网发展飞快，这片以前无人问津的海岸也变成了所谓的“网红打卡地”，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人。

　　南存背着画具，好不容易找了个清静偏僻些的角落，爬上一块礁石坐下。

　　说是来画画的，可他没有握笔，连装画具的包都没打开。
　　就那样坐着。
　　望着海平线，闻着咸咸的海风，安安静静地坐着。

　　不知过去多久，他听见有人远远地喊：

　　“哎！石头上那个朋友！你收拾收拾下来吧！马上要涨潮了！”

　　南存微微睁大眼睛。

　　“哎咱们也走吧，我昨天刷到这附近有家章鱼烧很好吃，我们快去尝尝，饿死我了……”
　　女生挽住男生的胳膊，用海水冲了脚，穿好鞋子准备离开。
　　但二人转过身走出几步，男生似有所感，回头望了一眼。

　　“卧槽！”
　　一声粗口。

　　女生诧异地看着他：“怎么了？”

　　“刚石头上那男的呢？”

　　礁石上静静地放着一个画具包，还有一个展开的小画凳。
　　刚才坐在上面的人却没了踪影。

　　……
　　海水是咸涩的。

　　海浪拍打着身体，人好像落在水中的一片枯叶，不断地浮沉、摇晃。

　　“阿存……”

　　耳边的声音很多、很杂。
　　好像很清晰，又好像被海水分隔去千里之外。

　　南存甚至分不清到底哪些感受属于曾经，那些感受属于现在。

　　他任由自己在海水中沉溺，试图在相似的感受中抓住丢失过的东西。

　　恍惚中，他向某个方向伸出了手。

　　下一秒，有人紧紧握住他的手，将他从海水中拖起。

　　阳光有些刺眼。
　　海水的声音嘈杂。

　　“不是，哥们儿，你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跳海啊！遇到天大的事儿也得咬牙扛过去了，好好活着，听到没！”

　　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阿存，好好活着……”

　　万般情绪涌上心头。
　　眼眶瞬间变得酸楚，泪水和海水混在一起，没人能发现。

　　在寂静的海水之下，南存终于找回了自己丢掉的东西。

　　像是最后一块拼图被捡回来放至原位。
　　一切都变得完整而清晰。

　　……程宥年。

　　不管你相不相信。
　　从石头上跳下去的那一刻，我没想寻死。

　　我只是想找到你。

　　现在，我找到了。

　　那么，这场捉迷藏，算我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