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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初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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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八月,冷空气突然袭来,气温骤降了十来度。莫青青换了长衣长裤,与草草一齐出了门。姐弟两面相都生得好,一个活泼一个沉静,走在街头巷尾,倒也成了一道风景。
天气凉爽,偶有微风吹拂过来,草草的笑声散在风中。他穿了白色棉上衣和水洗蓝牛仔裤,瘦长的身板却是个衣架子,青青店里几十块钱的外单货被他穿出了高档货的感觉。
他五官很像青青,眼睛大而有神,说话间隙时不时揉一把青青的短发,看青青不恼,他又去捏她的脸。
姐弟两走了二十多分钟到了宁城一中,草草跟看门的大爷打了声招呼就拉着青青跑了进去。九点多正值上课时间,校园内很安静,姐弟两穿过铺着鹅卵石的小径,热带植物林散发出清新的香味,,莫青青狠吸几口气,淡淡的香甜味充满肺腑。
快到教学楼时,隐隐可听见学生们朗读课文的声音,莫青青仰着头,视线落在三楼靠西的某一处,当年斑驳的墙面粉刷一新,眯了下眼,脚步不受控制的停下。
细碎清爽的短发,清汤挂面,仰头的神态像似陷入回忆。
莫草草其实是个敏感的男孩子,他知道姐姐想到了什么,他默默站在她身边,尽量让自己变成空气。某些时候莫草草有个怪异的念头----期望自己变成空气,那么既不会变成姐姐的负担,也可以时时处处陪着她。
“你给老师打过电话的吧。”
莫青青往右转,那是行政楼的方向,莫草草迅速跟上:“打了的,咱们快去吧。”
姐弟两此行是请草草的各科老师吃饭的。莫青青钱不多,无法像其他家长一样大摆酒席庆祝,再说莫家父母都是孤儿,她们没有亲戚,也没有必要铺张。青青与草草商量了下,就请这几年教过草草的老师吃顿饭,感谢他们对草草的栽培。
到了教师办公室,与老师们打过照面就先行走开了,留下草草与老师们谈笑风生。
莫青青二十一岁大学毕业回到宁城,转眼三年过去,三年里,她鲜少来宁中。一个人慢慢晃荡,操场上修了个标准的足球场,莫青青依稀想起当年某人曾抱怨过足球场太小。不知不觉走过水房,来到后园。后园种了多种植物,有好多颗上了年纪的榕树。
迎面走过来一位五旬妇人,她对着莫青青研究了老大一会,猜疑的问:“是青青吗?”
莫青青记得这妇人,她是食堂的阿姨,与某人家里扯了点远房亲戚的关系。
“阿姨,我是。”
莫青青礼貌点头,扯了扯嘴皮。
妇人亲厚的拉过青青的手:“跟阿懔一起来的?”
莫青青一顿,妇人捂嘴偷乐,指了指前面的榕树林:“喏,刚刚我看见他往那里去了,你们那时候老是喜欢往那边跑。”
妇人拍了拍青青手背:“快去吧。”
待妇人走远,莫青青依旧站在原地。沿着这条三米宽的水泥路走二十米,左拐后走十多米再左拐,就到了那片茂密的榕树林。
青青拾起步子,慢慢走,空气似乎突然闷起来,呼吸都干巴巴的。依稀有少女的笑声跨越遥远的时空传过来,带着陌生感的熟悉环境让莫青青陷入回忆。
下课铃声刚响,女孩就从五楼冲到三楼,走到廊道最里面的教室门口,对着里面大喊:“阿书,快走,我干死了。”
她十五岁,刚上高一,圆鼓鼓的身材胖嘟嘟的脸蛋,跑步加上夏天高气温的缘故,她的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黎少懔收好书慢吞吞走出来,女孩蹭到他身边,自然地抓过他的手臂:“唉,你们高二的课本咋就推得那样高了,以后高三还不得累死啊。”
“我要吃雪糕。”
黎少懔目光下滑,轻飘飘落在女孩身上,眼皮掀起又直视前方。他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那短暂落在女孩圆润身体上的目光,恰恰是最有力的回击,仿佛在说:“你这么胖,还要吃!”
虽早已习惯他的冷酷,但被宠坏了的女孩可不依:“黎少懔,你什么意思?”
她仰着头气哼哼瞪眼,可才到他下巴,气势明显不足。
她眉目已长开,夕阳的红霞射在她脸上,蒙着一层耀眼的金光,顾盼间流露出少女独有的柔美,黎少懔的眼神亮了下却迅速别过头:“膘肥体壮。”
女孩狠狠在他胳膊上掐了几下,白净的手臂上立刻浮出红印子,她又开始心疼,垂头丧气说:“阿书,你怎么就不能说句好话夸夸我呢。”
她变脸的速度极快,撅着嘴唇、哀怨的瞅着黎少懔,漆黑的一对眼珠子泛着水光,显得委屈极了。这样的眼神,任何心软的人看了,也是不愿违背她的。
而黎少懔自少时就感情淡薄,遂并不是心软那类人。
有他的同学走过去,暧昧的眼神在两人间穿梭,黎少懔走着自己的路,不予理会。到了校园超市门口他忽然停下来,拉下单肩包翻找着什么。女孩的注意力又被超市门口冰柜上的冰激凌宣传画给吸引过去,拽了男孩过去,挑了根牛奶味的雪糕,挺着发育不大好的小平胸对黎少懔说:“你,付钱!”
语调气势颇有几分大小姐的骄横,弄得周边的学生频频对她行注目礼:这女孩也太嚣张了吧。再去看被她挽着胳膊的男生,眼神凌厉、俊帅的面孔没有多余表情,摆明了不会买她的帐嘛。众学生挤在那儿窃窃私语,等着好戏上演。
女孩撕了包装袋狠狠地咬了口冰爽的雪糕,喉咙一滚吞咽下去,接着满足的唔了声,跟小猫咪一样细碎动听。男孩一手抬起,指尖戳在她左脸颊露出的梨涡上:“莫小白,你是猪!”
声音鄙视,表情鄙视,另只手却伸到背包外的袋子里掏出钱递给店员。
女孩乐得咧嘴露出白牙,唇边沾了一抹雪糕屑,粉粉的舌尖可爱的吐出来:“人家猪多好,管吃管喝的。”
黎少懔嘴角抽搐,无奈上路。她吃了雪糕心情无限好,蹭着他叽叽喳喳的说话:“虽然你不说,但是夸我的人多了去了。”
“我同学说男生选的班级十大美女,我可是位列榜首呢。”
她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信封,笑眯眯的打开,掏出一个粉色信纸折的心形,朝黎少懔晃了晃:“知道这是什么吗?”
一直不搭理她的黎少懔终于瞥了她一眼,她情绪愈发高涨:“我同桌给我的……情书。”
说到后面两字又忽的泄了气,竟不好意思起来,抿了唇羞涩一笑,双手抠着信纸,耳根慢慢爬了红晕。
黎少懔的脸色一下冷了好几分,勾起唇,状似恍然大悟:“原来猪也有人喜欢呀。”
他语气不屑,眼神嘲讽,习惯了他这个摸样的女孩依旧气血上涌,狠狠踩了他一下:“当然,他可喜欢我了,我明天就去答应他。”
他挑眉,抱胸。
居高临下的冷凝令女孩咬牙切齿:“黎少懔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我是看你可怜好不好,幼儿园开始就没人肯跟你玩,我可怜你才带你玩的,你这养不亲的白眼狼,以后再理你我就是猪!”
她气得跳脚,推开他往榕树林里冲。
夏季榕树枝繁叶茂,四处都是翠绿,她只顾着生气没看路,一脑门撞在粗壮的枝干上,顿时眼冒金星,失去重心往地下栽去。
黎少懔及时赶到搂住她,她晕晕乎乎喘着气任他抱着,额头肿了老大一个包,好一会才睁开眼,迷迷糊糊的说:“你又欺负我了。”
又是委屈得跟小狗一样的哀怨。
黎少懔托着她的脑袋侧靠着榕树干,她口里雪糕的香甜飘到他鼻息间,唇边那点雪糕屑还在,白点衬着红唇,十六岁的少年呼吸一紧,俯下脸就朝她压过去。
黎少懔的脸在莫青青眼前放大,她惊得往后退,只是后面就是榕树,她丝毫办法也没有。她的怯弱清晰地被他抓住,他坏坏的笑,紧接着俯身亲在她嘴角边。
他吃掉雪糕屑,一手扶在树干上,一手捏起她的下巴:“你本来就是猪。”
随即他的吻落在她嘴上,很重的吮吸着,她早吓得全身乏力,他轻而易举的闯进她口腔里。
后来他亲完了拖着她回家,直到家门口她缓慢的反射弧才起了作用,蹲下身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骂:“黎少懔,你……你对人家……耍流氓……”
关于那个初吻,莫青青后来回忆起来,反而苦笑居多。她与黎少懔的关系,主导者总是他,他想开始便开始,想停就over,她只能够被告知结果,无权制定规则。年少时她凭着一股蛮横与倔强,挖空心思讨好他,到头来却只得到八年的音讯全无。
男女间的战争,起点太低,注定了过程艰辛。
那个十五岁的女孩子是太久前的回忆,如今的莫青青只能往前看。
那棵榕树还在,只是物是人非。
莫青青站在拐角入口,一对男女站在树下。
男人穿着银黑色西装,背对着莫青青的姿态笔挺,线条冷硬;女人双手拥着他的腰,脸埋在他颈窝,一副小鸟依人的甜蜜摸样。女人抬了头,撞到青青的目光,诧异一闪而过,弯了唇露出淑女的笑,尔后带着羞涩的垂下眼睑,满脸幸福完全不用掩盖。
呵,一冷一柔多么相配。
莫青青转身,换了另一条路:何诗,这个礼物真是够大的。
一个礼拜前,莫青青的校友录上收到何诗的留言:亲爱的,我回来了,给你带了个huge surpri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