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戳我啊》云冲默

7、拱火

　　六月的H市艳阳高照，天气转热，人们都已经换上了短袖。

　　许照嵘也不例外。

　　因为今天要出镜，他特地挑了一件稍显正式的短袖衬衫，把脸洗干净，剃掉胡子，还专门去理发店把头发剪了剪。

　　好在这次的托尼老师没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只是中规中矩的给他剪短了些，看着倒是清爽，有点男大学生的味儿了。

　　他重新认真地看了凌知殊给他发的地点，不在中医堂，不在居民楼，而是一家酒店！

　　酒店！拍教程视频，为什么要去酒店？而且还要他出镜，怎么想怎么古怪，该不会……不好揣度！

　　但都答应了也不好不去。许照嵘仍然按时来到了酒店。

　　酒店走廊里的空调有些凉，早知道应该再带件外套。万一为了录视频感冒了……那就再去找凌大夫嘛。

　　只花了几秒钟时间就想通了的许照嵘按下门铃。

　　“来了？去洗洗手，收拾一下，准备录一期新手教程。”来开门的凌知殊穿得就随意很多，只是件普普通通的浅蓝色棉质短袖，甚至连印花都没有。

　　屋里的拍摄环境已经布置好了。

　　长条形的办公桌被往前挪了挪，和旁边的窗户垂直。阳光从侧面打进来。补光灯和摄像头架在桌子正前方，桌子前后则各摆了一把椅子。

　　桌面上摆着羊毛毡制作的工具以及羊毛，小决明、小当归站在桌上当吉祥物。

　　看起来是要拍正经教程。

　　许照嵘一脸懵逼地被安排到镜头前面坐下，面对五花八门的工具不知所措。

　　“灵书老师，我该做什么？”

　　凌知殊已经按下了开始按钮。

　　“自我介绍一下吧，绒绒。”他温声道，就和之前视频里的旁白一样温和。

　　被喊绒绒还没反应过来的许照嵘：啊？

　　“网名，年龄，做过什么手工，为什么想入坑羊毛毡。”令人熟悉的不耐烦出现了，还是熟悉的味道舒适。

　　许照嵘连忙说起来。

　　“我叫雪绒绒，二十，二十七岁，没做过什么手工，顶多在家里种过一些菜，上次做羊毛毡是第一次。嗯，想要入坑是因为看了灵书老师的视频想要……”

　　“新人第一个常见问题，入坑羊毛毡需要哪些工具。”凌知殊立刻打断他，免得他把追人这事儿说出口，后期不好剪辑。随后开始事无巨细的介绍起来。

　　“首先麻烦你拿起你最熟悉的羊毛。羊毛是我们做羊毛毡最重要的原材料。羊毛也分几个种类，包括……”

　　凌知殊时不时指挥他举起对应的羊毛，讲解耐心又细致。

　　在介绍完材料和基本工具后，凌知殊又开始安排上任务。

　　“麻烦你分出一些羊毛，我们准备做第一个小圆球。”

　　许照嵘听从指挥，做着相应的动作，撕取了少量的羊毛，展示了横向和纵向的撕取方法。

　　就这样他当了一个小时的工具人，模拟了新手在学习过程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几个问题，坐得后背发酸，手也因为紧张，扎了两下，好在没出血。

　　“很好，那么我们今天的教程就到这里了，我们下次再见！”

　　许照嵘总算可以放松下来，挺直的后背瞬间软趴趴地弯下。

　　“还不错，看来你很有嘉宾的潜质。说不定下回还会请你来。你过来，我给你揉揉。”

　　这次没有扎针，只是力道合适的按揉，很好地缓解了许照嵘的后背酸胀。

　　凌知殊甚至还检查了他手上几乎看不出的伤口，又给他披了件外套，理由是刚才按摩的时候感觉他皮肤摸着有点凉。

　　许照嵘高兴了一会儿，趁着灵书老师还温柔着，终于把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抛出来。

　　“灵书老师，我想问个问题……咱们拍教程，为什么是在酒店？”

　　凌知殊很坦荡，“我家人多，录视频不方便。嗯？你是不是想歪了？”

　　“不……就，今天的灵老师好温柔啊，就像是双重人格……”许照嵘呆愣愣的，之前被骂习惯了，今天则如临大赦，感觉非常不真实。

　　“我妹不是说了，我平时不是那样的人。只是……”凌知殊的语气仍旧和蔼，他微微皱眉，半晌摇摇头，“算了，我说不出来。”

　　“今天的灵老师完全是我感兴趣的样子……你是不是对我有感觉？”许照嵘试探。

　　“嗯，有点烦的感觉。”听他这有些语气，凌知殊心里又有点莫名其妙的不高兴了，堵得慌。

　　“那说不定不是烦，是躁动呢？”

　　“你还真别说……这又是酒店。”凌知殊抬头看看房顶，盯了一会儿，“还是算了吧，我们不熟。”

　　好像是想了些什么在酒店经常发生的事，但很快打消了念头。

　　“但是灵老师，我想和你熟起来啊……有空的话，我带你去我家看看吧，我又打不过你，又不会怎么样。”

　　“行啊，现在吗？”凌知殊耸耸肩，把桌上的东西收进包里。

　　许照嵘拉着衣服喃喃自语，“也不是不行……不过有点乱……”

　　.

　　许照嵘的房间显然还没做好迎接客人的准备。

　　床是乱的就不说了，垃圾桶里的垃圾满了还没来得及扔，洗干净的碗丢在台子上没有收起来，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炒蛋味儿……只有阳台上种的菜还生机勃勃。

　　“还好吧，很有生活气息。”凌知殊倒是见怪不怪了。

　　如果不是家里有阿姨照顾，自己单独在外面住的话，恐怕也是这样。

　　毕竟现在丢垃圾多麻烦啊，垃圾分类就算了，还分时段回收，还经常有社区的大爷大妈在垃圾桶旁边指指点点。

　　——他不止一次见到过捡垃圾的人如狼似虎地扑向住户刚刚扔进去的垃圾袋，不顾里面的鼻涕纸、玻璃渣、甚至用过卫生用品掉出来，只为了其中可能存在的塑料瓶和纸壳。

　　然后还会评论几句“XXX的住户还用挺高级的东西呢~”“听说XXX那姑娘单身，垃圾里怎么还有……”

　　至于屋子的整洁性，不会有卫生问题，自己习惯就好，不至于像洁癖和强迫症那样。

　　房间里有个小书架，里头有本植物分类学图鉴。

　　如许照嵘所说，“喜欢植物，但不专业”，这书明显只翻了目录，从开始到放弃。

　　房间不大，一个人住倒是足够了。

　　凌知殊轻轻叹口气，“有自己的空间还是很好的。”

　　“凌老师家里是很多人吗？”许照嵘疑惑道。

　　“爷爷奶奶，还有我爸我妈，我和我妹，都住一起。有阿姨做饭，各自有房间，但想带人回来总得走正门，总有人知道。”

　　“你想带人回家吗？”许照嵘歪头。

　　“上学时候有玩伴。但他们受不了药味儿，不爱和我玩儿，我就学学针灸，扎扎小人度日。我啊，一向是不擅长交际的。”

　　许照嵘恍然，“哦……那怪不得了。不过我不介意中药味！”

　　“怎么，这么想去我家体验一下中医世家的顶级接待？”

　　那怕不是会被扎真·一身针？！

　　许照嵘慢慢地摇着头，想想就后背发凉。

　　凌知殊摸着下巴，向瑟瑟发抖的许照嵘走近两步，“话说回来……你倒也不是没有机会追到我。”

　　当距离足够近，感情这事儿经常只要一个火花儿。

　　毕竟许照嵘是喜欢凌知殊的，而凌知殊并不真的讨厌许照嵘，只是见了他就有点心烦，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烦什么，只想着离远点或许会好。

　　但现在的感觉有点怪。

　　狭小的房间稍微有些闷热，两双久久对视的眼睛在彼此中看到了按捺不住的悸动。

　　他们不算很熟，但也没不熟到不能一起吃饭，一起拍摄，到对方的家里。

　　“许照嵘，你摸摸我的颈动脉。”凌知殊率先开了口，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发烫的颈侧，“我是不是有点心动过速？”

　　许照嵘微微愣着，指尖一下下地传来有力的颤动，那是凌知殊的心跳，通过触碰在耳中不断放大。

　　扑通扑通——怎么感觉像是自己的心脏也在这么跳？

　　“殊哥，你心动了，对我心动了对吗？”他的声音有些紧。

　　孤男寡男同处一室，不妙……但真要发生些什么，也没什么不好。

　　“心动的话，意味着什么？”凌知殊的身子向前微倾，鼻息吐在许照嵘的耳边，“意味着……可以拥抱与接吻吗？如果你想的话。”

　　许照嵘的心跳得更快，他忍不住扶上了凌知殊的肩膀，声音发哑。

　　“你知道这是在拱火吗？”

　　“我不知道，我没有对任何人有过这种感觉，也没对其他人说过这样的话。只是觉得该这样说，该这样做。”凌知殊的手缓缓抚上许照嵘的侧脸——比他的手还烫。

　　“难道我要贞洁不保？”许照嵘轻声说着，“那也行吧，谁让喜欢一个人就会想满足他，哪怕卑微，但日后……总有重振的机会。”

　　“你还想重振？”凌知殊笑了，“也不怕我给你扎萎了，让你振不起来。”

　　许照嵘撇撇嘴，“跟谁学的，满肚子黑水。我不管了，我要猛起来了——啊！”

　　他刚鼓起勇气扑在凌知殊身上，就被凌知殊咬到了耳朵。

　　“不是你怎么还跨级了？”

　　“跳级是我的基操，不然我怎么全面发展。”凌知殊说着，便觉得一发不可收拾，更想要像对待猎物似的——杀伐果断。

　　但残存的理智让他在动手前忽然问出口。

　　“你家里有那些东西吗？”

　　“呃……什么？”许照嵘被亲得有点迷糊，随即反应过来，“哪个单身狗会提前准备那些啊……”

　　凌知殊微微喘息着，“那就下次吧。”

　　许照嵘可不干了，我到嘴的鸭子……不是，男朋友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哎等等……我们可以叫外卖啊。”

　　“倒也不至于这么操之过急。”凌知殊捏了捏睛明穴，“到你家里已经很唐突，再做出点什么……有点不负责任，哪怕都是成年人了。我是不是该离开比较好？”

　　许照嵘稍稍沉默了，目光里有点失落。

　　“但，殊哥……

　　“现在这个样子，咱们还出不了门。”

　　衣衫凌乱面带潮红不说，奔涌的热血想要消退总是要一段时间的。

　　“你要是这样想，我去给你拿瓶凉茶吧。”许照嵘勉强提了提唇角，推着凌知殊。

　　凌知殊没有动，定定看着他。

　　“有些事可以先不做，但有些事可以先确定了。

　　“你是真愿意把我当男朋友，还是只是玩玩而已？”

　　许照嵘歪头，十分正经地开口，“我相信直觉。我选择奔现表白，就是想要和真正灵书老师，包括凌大夫，趴在我身上的凌知殊成为契约的缔结者与守护者。”

　　“你说人话。”

　　许照嵘深吸口气，英勇就义般大声喊道：“凌知殊，你做我男朋友吧！你戳我我也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