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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119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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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清冽,地上碎雪变碎冰,人走车行的地方又硬又脏,白元满走到自己班级时教室门还紧锁着,她轻声打开钻了进去,这是大家的午睡时间。
她刚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白雪就睁开眼了。她同桌眼睛一亮,又一暗。随后从抽屉拿出草稿纸,写了一句递过来:怎么请假了?昨天晚上也不回消息,太吓人了!
白元满想起自己好像还没说过见到了“嫌疑人”,但在纸上也说不清,她先挑着简单的回:我没事儿,昨天晚上手机没电了,喝了一点点酒。
白雪头发别在耳朵后面,脸蛋被压得有些发红,白元满看到她耳垂上的一点,原来她有耳洞。
白雪扭头看看同桌,铅笔写字很顺滑:我本来都想放学去看看你的。
白元满掏出包里用小盒子装好的毛毡,递过去,接着拿着另一个起身,松鼠座位空荡荡,难道是天冷地滑没来?
白雪探手扯扯她衣角,皱巴着脸蛋朝她招手,指指草稿本上的字:松鼠今天中午非要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在路上又摔了,她妈把她接回去了,旧伤新伤碰一起了,这下只能在家休养一段时间了。
她叹了几口气,嘴角下弯,小声继续道:“都怪我要同意她去,不然她哪会这样,冬天好得最慢了……”
白元满回头深看了一眼那位置,再回头时把同桌的脑袋扶在了自己肩上,也轻声回:“会好起来的,周末我们一起去看她。”
白雪过了几分钟才平息下来,白元满问起昨天晚上:“你们昨天晚上还一起出去玩儿了?”
白雪只起身,拿起那个毛毡细看,支支吾吾地说:“你没回我们,我就答应了别人。”
白元满内心煎熬,看来松鼠昨天晚上过得并不快乐,是不是父母还在吵架?
她把额头抵在桌子边上,拿出手机给松鼠发消息。
yuanman:松鼠你的脚有没有去看医生?
yuanman:对不起呀。我昨天晚上没看到你们的信息,我们后天周末来看你方便吗?
白元满一直亮着屏幕,直到教室里渐渐有人爬起来伸懒腰打哈欠,松鼠的消息才弹了出来。
松鼠:还好穿得多,没伤到骨头,元满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松鼠:周末不知道我爸妈会不会在家,到时候给你们发消息吧。
约着去打耳洞的计划只能搁置,白元满掏出松鼠的毛毡,依旧是大头照风格,仰头低眸蔑视一切的眼神,手里拿着一颗小圣诞树,上面黄色的星星特别大。白元满拍下来发给她,打了几个字:接下来生活会如愿的。
人不如意十常□□,都是靠着对未来的期待继续奋勇的,这叫积极乐观。但人是没办法预知“接下来”的。
愁是坠在心上的一点秋。别人在这个秋季可能收获了硕果累累,我们的树枝可能没有结果,但它也向我们展现过这个暖黄的秋,所见即所得,这也是收获。
凌季润说得也并不是没有道理,想得太远,就总是会看不到当下。
雪寂无,雪迹残。这一个周末无疑是很忙碌的,松鼠告知好友不能前往看望,下次再约;而白元满已和丰嘉瑞约好了下午一起去动物园。
专案组早已成立,白元满时不时还能看到匆匆忙忙的搜寻者,又有人说,真相不止如此,警察局里有人被收缴了工作服,现在换上了另一套。
而白元满再也没碰见过那个擅长藏匿的人,直到两天后,“嫌疑人”在网上开通了直播,让这八难三灾场的事件在舆论上有了真正的高潮。
冬日暖阳透过窗框照在于明的半边身子上,他居然打整过,逃窜的衣服不过就但整齐,两颊凹陷,头发被撩到后脑勺,胡茬不见,隔着屏幕隐隐约约能看到下巴上的几个小红点。
这是刚刮的,白元满的手机横放在桌上由另一个人扶着,她放下手中的咖啡,心里一种不好的猜测,这显示屏幕都尺寸大小不是手机。是那天的电脑。
不知道在哪栋烂尾楼的哪间房里,他字句清晰得讲前因后果,讲来龙去脉,讲陷阱,讲那始终看不到的天明。
直播间弹幕飞速滑动,不停留的话没人知道这里面的人再说什么。
“这样应该还是有效果的,但我不知道会不会真相大白,我和于津大概没机会再看了。如果真能沉冤得雪,真相大白,那我希望惩治那些人渣、畜生。石女士购买了我的房子,实在很抱歉让那里成为了案发地,如果最后得到赔偿,我希望能分给她和借钱给我的几个朋友,聊表谢意,对不起。”他念了几个名字。
白元满不知道几分钟过去了,眼前的男人看了几眼窗外。那里还没有安装玻璃窗户,白元满紧张地盯着那里,生怕他会一跃而下。但他没有,他好像早已选好了自己的结尾。
“别看了。”凌季润拦住她的眼睛。
眼前漆黑,耳膜震动。她听到一道撞击,就如同一个大南瓜从十米跳台堕落在水泥地板上,还伴随着一个人嘶哑的几声,痛苦、挣脱。
他努力自证,用自残的方式。
白元满将感官集中到那台设备上,渐渐地,只能感到寂静。不知多久后,扬声器里有细弱的鸣笛声传了出来。
白元满胸口犹如注入铅铁,难受得紧。
她听到周围的人都一声惊呼,随后也就安静下来。
凌季润的手盖得很严,过了一会儿她推开,以为一切尘埃落定。凌季润也尚在愣怔中,那摄像头对准那户窗,白元满看不到人。
雨林中的蜘蛛分泌出粘液,潮湿,接着会凝固。窗框旁粗糙的墙壁上黑红色一团,周围有着多道喷射血迹,现在还在往下流。屏幕的下方还约莫能看到几缕温热的白色水汽,蜿蜒地消失在空气里。
在冬日里,那大概源自一个人流淌的红色液体吧。
他想以自己的死换来最后一击。
凌季润闷闷不语,他看到了一个决绝的人的死亡过程,第一次。这时的他们都坚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所有的一切时间自会给出答案。
白元满站在咖啡店门口看到不远处的丰嘉瑞,他站在售票处,这时候看什么火烈鸟啊,但又不想和人一拖再拖。
她折身走到柜台,凌季润杵着一边脸看着外面发呆。白元满拎着打包袋就站在桌旁,食指指腹按在他眉心处,轻声问:“要不要在这坐着,我可能半小时就出来了。”
凌季润立马摇头,隔了几秒才说:“才不让野猪和你单独一起。”
其实白元满想说单独不了,周末、晴天,售票处和检票处都排了队的。
“万一他早就记你的仇呢?”又是揍人又是摔杯,白元满看着他面前起了水汽的杯壁,也不知道是干嘛,大冬天非要喝冰美式。
“不管,那信息也没说不让你带人。”凌季润把昨天说的话又重新说一遍,话里话外都是直接表达不喜。
白元满无奈叹口气,不也就比自己小个三岁半么,怎么她有种当妈的感觉。“当妈的”拿出一杯热牛奶递给他,只能交代:“暖暖手,待会儿你别乱说话,也别乱动手。”
手渐渐感觉到温度,凌季润苏醒,他伸出手问:“可以牵么?”
“水獭和猴子可以。”白元满边走边说。
这二人刚走出店,丰嘉瑞的电话就传过来了,随即好像也是看到数米开外的两人,自己挂了。
白元满看不清对面人的表情,凌季润又不愿意走快些,这里车水马龙,短短百米硬是走了两分钟。
“元满。”丰嘉瑞先说话,他摇摇手中的票。
白元满递过一杯热可可,主动道:“既然是我赌输了,那就应该我来付,对了,凌季润也想来看,方便吗?”
丰嘉瑞内心:我说不方便有用吗?我现在说来得及吗。
但他一惯体贴人,把门票递给两人,说:“动物园谁想来都可以,我再买一张。”
凌季润站在旁边捂着他的热牛奶,还真一句话都不说。白元满把票推搡回去,她排起了队,一会儿就凭借学生证买到一张7.5折学生票。
她眼睛一转,丰嘉瑞买的应该是成人票,她掏出手机转账。
“元满,你怎么总是这么客气啊,我约的你,那就本应该我买,这也要抢吗?”
“你收了吧,不然我们怪不安心的。”
丰嘉瑞在听到“我们”二字时眼色一黯,稍纵即逝。
白元满拿过一张项目单,他们一起看着上面的地图,她先问:“你要去看火烈鸟,火烈鸟在东北部,相当于最里边儿了,有……好远,我们是要代步车还是走路消耗消耗?”
丰嘉瑞原本计划的是走路,慢慢走过去再慢慢走回来,但旁边拿着杯牛奶的人先说话:“代步车。”
白元满侧耳一听,赞同地说:“也行,碰巧今天没什么力气。”
丰嘉瑞问:“为什么会没有力气?”
“这段时间我们学校有一个女孩儿去世了,后来查出来是被逼入绝境的,今天她父亲也自杀了,新闻上到处都在播报。”你不知道吗?
丰嘉瑞似乎想了一会儿,才扯出一个他日常的笑:“不好意思,我平时很少看新闻。”
白元满了然,顺嘴问:“就是卷学习吗?”
检票一切顺利,他们顺利进入等空闲的观光车开过来。
“算是吧。”
“那你可要小心,我感觉我水平又上升了一点嘶……”
“怎么了?”丰嘉瑞偏头问。
白元满偏头瞪了一眼左边的人。回另一个人:“没。”
右边的人:“我以为你还想跟我赌哈哈哈。”
左边的人:“哈哈。”
白元满:“哈哈哈哈哈我还是到时候再看就好了,不过我挺自信的。”
这三人等来了一辆主题摆渡车,但两个男生莫名较劲儿,谁也不肯主动去驾驶。
白元满:“我去吧。”
“你会?”凌季润反问。
周边人来来往往,本来就想速战速决来的。最后还是丰嘉瑞先上了驾驶座,白元满被凌季润拽去了后排。
“你别总和野猪说话。”
白元满瞪着眼睛警告:“啧,你干嘛!”
“这还有野猪吗?”丰嘉瑞朝两边瞅瞅又看看后视镜。
凌季润:“有啊。”
白元满:“……”她恨不得捂着凌季润的嘴。
“嘉瑞你除了火烈鸟还想看什么吗?有长颈鹿、金丝猴、卡皮巴拉、狮子、豹子、老虎、五花马、袋鼠、小熊猫……”一路上都是白元满在活络。
“长颈鹿吧。”
怎么挑半天只说了一个,还是脖子长的,白元满心里不免猜测丰嘉瑞爱好专一。
“那我们先去食草区好了,现在朝靠右这条路过去。”
丰嘉瑞按照指示牌规矩地开车,他听到后面的女生小声说:“水獭凉凉的,要不要去看小熊猫,听说它也会让人牵手。”
那个男生没说话,过了会儿女生又开口,依旧很小声,如窃窃私语:“你快放开。”
又过了一分钟,女生看到外面的牌子,声音大了些问:“嘉瑞,熊猫馆到了,可不可以停一下?”
丰嘉瑞:“……”
遗憾的是大小熊猫都午休了,二人今天本就兴致不高,接下来的路就按丰姓驾驶员自由发挥。
这一路上苍翠浓郁,有无尽常青树。半个动物园的人都汇聚在了这片“呕哑嘲哳难为听”的地方——火烈鸟的栖息地。
隔着挺高的栅栏,白元满望见前面那些浑身橘红色的、浅粉色的鹤。它们的踝骨处有着自己的专属标签,翅膀上有一片黑色的飞羽,细长的两条腿支撑着身子,像是踩着高跷的杂技团表演者。
凌季润看起来也有些许不耐烦,他耷拉眼睛不想看,道:“吵死了。”
“你觉得它们像什么?”
“猫。”凌季润偏头往人群里瞥了几眼,补充完整,“讨厌的猫。”拥有无限好奇心。
“?为什么?”一个猫科,一个红鹳科,外貌也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吵。”对方很冷酷。
“那不讨厌的猫就不吵?”白元满想起了一只橘猫,带他们误入一片世外桃源。
凌季润挑起一边眉毛,意有所指地说:“那只叫小猫咪。”
行吧,我也是服了。白元满偏头问另一个被冷落的人:“嘉瑞,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火烈鸟呢嘉瑞?”
计划被打乱,丰嘉瑞静静看着眼前乱跑觅食的鸟,看它们微微张开的翅膀,看她们缩起来觅食的细脖。
“也不是很喜欢吧,只是以前没怎么见过。”他淡淡说完,看着其中一只习惯性的在用自己粉色的脚蹼在水洼里拍动,“我之前跟你聊过,是不是忘啦,这批是前段时间才有的。”
“那你觉得它们像什么吗?”白元满问一样的问题。
丰嘉瑞平铺直叙,敷衍又认真,道:“不太优雅但很美的鹤。”
“噢。”白元满静下来,不再打扰他看鹤。
“一双筷子一把勺,中间那是趣味蛋。”凌季润手指在空中比划。
白元满反应了几秒才问:“……还真是,你是怎么把它从‘猫’变成‘趣味蛋’的?”
“嗯?”凌季润咽下一口奶,他舔舔唇,疑惑地指指周围,“猫不是形容人的么?”
白元满:“……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