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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1327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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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三人一起出门了,凌众自己开车前往公司。
“段北雪给你打电话了。”凌季润一把握着方向盘,将自己手机递上,“明天到,今天先用我的。”
“去学校开车去会不会太高调,”白元满边问边切换到自己的账号,欢快的音乐声想起来。
“不是……”
“元满!”
“白雪!”
屏幕看旧友,有点热泪盈眶。视频里的女孩儿正在化妆,头发似乎烫过。白元满有点儿捉摸不透对方的状况,只能让对方率先开口。
“你手机咋又坏了?”段北雪问。
“这次好像没坏呢,但不给用。”她撇了下嘴。
“元满,你出门了,是不是身体好多了?”段白雪又问。
“是吧。”
段北雪:“那你能不能……”
红灯怎么那么顺眼,76,75,74……凌季润捏着她的手指,拖着额角听人打视频。
“别生气别生气,他干什么了?我狠狠咒骂他!”
“好吧,白雪你好漂亮啊……那我动手行吗?嘶……”指甲盖被小虎牙磕了一下,白元满挑眉,“嗯?”
那头不知说什么,白元满回:“没事儿,嗯嗯,今天可能不行,明天?”
驾驶座没吭声。
白雪嗷嗷叫了两下:“我不太可以,明天下午满课哇……那后天好了,请你吃铁板烧,就我们俩。”
“emm,行。到时候时间地点,我ok的!”
挂了电话,车顺着发芽的蜿蜒小道开到一片白元满相对熟悉的地方,周边的店铺换了不少,但路标还是那个路标。
“不是要上课吗?”白元满没进过大学校园,还欣喜夹杂,半忐忑了一路。
大门口焕然一新,一边的石头上落着几个金色的字——云安小区,锋利的车熟练的开进去,停在一个车位上。
“这里有第三个记得你的人。”
“松鼠……?她没念大学吗?”
这么一说,刚刚白雪电话里还刻意说了“就我们两个”,难道两人闹掰了。她扒着后排车门,凌季润从拎着几袋东西,全是补品。
“松鼠怎么了,是不是之前,那事儿……”
“不是她,她现在很好。”
阳光暖暖撒下来,毛衣上的绒毛悄悄立了起来,他牵着白元满往前走,说:“是你外婆。”
单元门被按响,“有客人来了,有客人来了……”
没两下,一股声音传过来,凌季润说了两句话,随后门就打开了。
“外婆?”她指着自己。
这不是晴奶奶吗?
“她没忘记你,她刚好也姓白。”
电梯“叮”地慢慢打开,又慢慢合上。
白元满有点茫然,她望着慢慢跳动的数字,说:“姓白的人很多……”
“白青云确是她女儿的名字,日记本里那串地址是她的家。”
16岁,走丢。
高一就辍学的白青云说过,她恨那股不会消失的气味……
“叮——”
电梯门慢慢打开,那一瞬间,如同她不存在的记忆被打开,那是青涩如花的青云和她妈妈,每天过着平凡的生活,放学她会和他妈妈嚷嚷着想吃什么饭菜,那时候……
记忆到这就断了,黑白交替,岁月于她留有纹路,这便是最好的。
头发花白却梳得整齐的老太太,她穿着件薄羽绒马甲,笑容顿了一下,望着渐渐关闭、准备下沉的电梯,喊:“元满?”
松开手,凌季润手背的皮肤开回血。
“外婆?”
坐在熟悉的布艺沙发上,白元满仍有些不在状态,人生就是这么奇妙,有人寻寻觅觅,有人得心应手,随便就找到了别人的珍宝……
说实话,她过往人生里从来不存在的人,如今出现,她没有像老人一般眉梢喜悦,溢于言表。
“青云,青云也来了吗?”她慌张得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桌上放着一幅画,被厚厚的相框包裹着,纸张泛黄。
白元满一眼就看出来,那个穿着连衣裙的女孩儿是她母亲。
“没有,她没有。”
“她,她过得怎么样,闺女儿居然这么大了,那生孩子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呢,”她拉着白元满的手臂翻来覆去地看,“你爸呢,对你们娘俩好吗?青云,青云脾气大,性子傲……她肯定恨我吧……是不是现在还恨我……”
白元满不忍,便换了话题:“外婆,你怎么会是omega?”
这话又回到三十来年,每个初来乍到的人都毛毛躁躁,在莽撞中认识这个地方。她们家基因好,都有副美人骨。
白晴被看上,那个畜生非要搞什么标记……再后来,这东西就跟上她了。
白元满这才明白,原来选择第二性别的权利在她们自己手中。
“看来是了,还恨我……那你怎么在这儿,她要担心死的!”
她们的情感链接先是源于一个共同朋友,现在又因为同一个血脉至亲达到顶峰。
换位思考一下,会恨,但有爱才有恨,有期待才有恨,最后这种恨会消失,总有一个人会降低自己的下限,率先妥协。
目前,算是如愿。
她抚着老人的背,道:“她现在过得很好,开了一家餐店,生了一个上幼儿园的妹妹,妹妹很漂亮,也很聪明,她会弹钢琴给我们听。”
“那咋和你差这么些岁?上了年纪生娃子受罪啊……她现在说不定去哪儿找你呢,急死人了,唉!”
“应该不会,她重建家庭了,一家三口挺幸福的,你放心,我观察过那个叔叔,蛮可靠的,她自己也说过,满意现在的生活。”
“噢,她来过这里,但她不知道您在这里,外婆,别伤心。”
“一家三口一家三口。”外婆嘴里重复嚼着,不知是不是眼角有泪,显得眼睛有些浑浊,“一家三口怎么没有你?”
白元满脑子里还在努力证明,母亲没有忘记她,也并没有因为她过得十分艰难,人老了,孤独数载,没必要再多受罪了。
她的脑子被这个问句打了一巴掌,留有余震。
“难道因为我对不起她,所以她报复我,就也要对不起你么?”
这一刻,血液共通,不知在为谁怅然……
“不是不是,”白元满急忙解释,“她没有对不起我,只是她遇到了合适的人,我刚好也长大了,我尊重她做自己,这样很好,养我这些年也很累的。”
“哦,她也会带着妹妹来看我,经常会的,我们还会一起去吃披萨,叔叔也会请我去家里吃饭。”
去家里吃饭哪里需要用“请”?
老太太的一生算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她也是离婚养过孩子的人,她拍着白元满的手背,温声问:“那外婆问你,妹妹叫什么?”
“禾禾。”白青云都是这么喊的,白元满知无不言,弯着嘴角说,“今年五岁,喜欢吃披萨上面的香菇丁。”
听外孙女讲完,老太太犀利提问:“那全名呢?我听听起得怎么样。”
沉默了一下,白元满忽然遗憾,那天应该问问她的。看着老太太,白元满又很惋惜,难道那个她就要错过执念了一辈子的心事吗?
“空欢喜一场……你以前说自己不喜欢这个名字,就是她说的,要恨就恨我罢,怪我没把她养好,怪我,都怪我。”
她懊悔地掏出手绢擦泪,揩不完一样,白元满顺着她的后心,心想不该让她情绪起伏这么大的,另一边的凌季润拎着茶壶走向厨房。
于是白元满又说:“外婆,跟你说件事儿,咱们家成拆迁户了,银行卡里好多位数,她们因为你,会有很好的生活呢!”
“是吗?”老太太擤了一把鼻涕,这倒是没想到过,她看看自己屋,顿时有了主意,“你要不要搬过来和外婆一起住?”
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奇妙,她们相聚在这里,成为彼此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可抛开世界的记忆,沈依山又何尝不是她的家人,她该怎么跟沈依山介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外婆。
“我在这边有一个爸爸,他对我蛮好的,我回去和他说一下,说不定我们可以一起住?”
“也行。再跟我说说青云,身体有什么病根……”
春天是充满生机的季节,就连金黄的阳光也能顺走一个人内心一角的灰暗。二人絮絮叨叨,说了许许多多。
直到有些口渴,白元满站起身向厨房走去,里面的人手扬在空中擦了几下,水壶放在一边。
等她靠近,他又偏转着身子,白元满探着脑袋追,望见他红红的眼眶,小声调侃:“有人说倒茶,结果在这里哭鼻子,眼泪这么多,想用来泡茶吗?”
她踮脚感受着搭在肩上的脑袋,头发软软的,不太扎人,带着闷闷的呼吸,他蹭着她的肩峰,说:“像刀一样。”
“天生的,我觉得挺好看的。”
“亲亲。”
白元满抿唇:“今天打烊。”
白元满转身泡茶,背后挂着个大高个,她移动的时候,人家也跟着她移动,太粘人了。
自己扎的丸子头该是要散了,耳朵要被蹭得起火星子,两边耳垂早已熟透。
“耳洞只有一只……”
“给外婆。”她将茶杯放在他手上,“别进来了,你和她聊聊天,我很快出去,凌季润,你今天别捣蛋了!”
凌季润乖巧点头,白元满扒拉着他乱乱的短发,见他十分温顺又觉可爱。再次踮脚,将唇印在他眉心。
这二人实在是大郎莫笑二郎,青春男女,烈火中烧,都狠狠为对方着迷。
得知下午没有课,老太太便不让人走,晚饭后沈依山的电话来了,二人才告别离开。
夕阳将楼下那棵樱花树照得金灿灿,花瓣随风掉落,枝头仍是繁盛模样。
没问为什么,她站在原地,等着脑袋上方的手移开。上了车靠近后视镜,赫然看到,那团黑色的头发上盛放着一朵粉嫩完整的花,旁边还有个小小的花苞。
观往,遇暗,逢阳,赏春……这大概就是所有人心之所向的幸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