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纠缠》辞去春来

1、爱恨

　　大城市春天的味道也很好，但仍是比不得家乡栀子花的味道。
　　沈潜归喜欢迎着风散步，很舒服，特别是在鸟语花香的地方。
　　蓝天白云相互交替，风吹散了又凝聚。
　　这些天沈潜归一直没有睡好，熬夜堪比猫头鹰，现下公司面临两个抉择，一个是被打压从零开始，另一个是与最近换了领头人的哲星合作。
　　自然是后者更好，但人大公司不一定会跟归朝这样岌岌可危的中等型公司合作。毕竟人家并不缺合伙人。
　　沈潜归一身轻装走在路上，眉间染着愁绪。
　　电话的震动声打破他的思绪，他看了看备注，接起：“喂？小何什么事儿？”
　　沈潜归的秘书——何灿急道：“老板，你在哪儿？”
　　“别急，慢慢说。”沈潜归倚在一棵柳树下，抬眸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老板，我们的股票一直在下跌，撑不了多久了！”何灿声音稳了稳，但还是带着一丝颤抖。
　　沈潜归扯了扯嘴角，黑眸里全然没有急促，处变不惊道：“让它跌，明天帮我准备一些公司的资料。”他顿了顿，声音有些无奈：“准备好和我去哲星。”
　　何灿也明事理，说了句“我马上去准备”就挂断了电话。
　　沈潜归将手机扔回兜里，看着柳絮伴风轻轻飘荡，沉沉的心思飘向很久以前——那时候他才十七岁，那个人也只有十八岁。
　　他们在栀子花旁接吻。
　　鼻尖弥绕双方的气息，和栀子花的香气。
　　他们唇舌缠绕，呼吸交缠，满眼都是彼此，那一刻仿佛时间都静止，他恍惚只能感到，所有事物都在向他们贺喜。
　　风在贺喜，花在贺喜，树在贺喜，好像连蓝天和白云都在贺喜。
　　年少轻狂啊，是追随着青春。
　　……
　　第二天，沈潜归和何灿整理好资料直接朝哲星去。走到一楼前台，前台小姐扬着柔和的微笑，问：“请问您有预约吗？”
　　沈潜归笑答：“有，归朝合作。”
　　前台小姐点头，伸手做势“请”态，微笑：“这边请，黎总在最高层等您。”
　　沈潜归垂眼，勉强笑了笑：“好的。”
　　何灿跟在沈潜归身后，疑惑他的神态，轻声问道：“老板，怎么了？”
　　沈潜归盯着电梯跳动的数字，嘴角一直勾着笑，神色却淡淡，回道：“没什么。”
　　最高层很快就到了，沈潜归以为他会紧张，或许是因为已经告诫自己百遍，竟然是无动于衷的淡然。
　　秘书台就在总裁办公室门旁，秘书很漂亮，她朝沈潜归两人甜甜一笑，走到门口敲了敲，“黎总，沈总来了。”
　　“进。”
　　低沉的声音骤然在沈潜归耳边回荡，果然面对真人，还是难以保持平稳。他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踏入办公室，当他对上那双冰冷却熟悉的黑眸，压下心里的悸动，朝那双眼睛的主人笑起来——沉默如烟洒向大海，心脏如风吹鼓大地。
　　互相握手之后，沈潜归开始解释他们公司的状况。结束之后，他目光柔和地望着黎哲，“黎总还有什么问题吗？”
　　黎哲淡漠的目光往他脸上一扫，手指在办公桌上轻轻敲着，面无表情地说：“贵公司目前状况已经火烧眉毛，即便与哲星合作，也不过垂死挣扎。”
　　沈潜归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了，抿了抿唇，语气多少有些低落：“我知道了。”
　　沈潜归和何灿回公司的路上，何灿皱眉问道：“老板，黎哲是什么意思？想收购我们公司？”
　　“或许吧。”沈潜归望着窗外，脑中却在回想刚才黎哲说的话，回想那张他思念了十年的脸。
　　“老板，那我们怎么办？”何灿思考着，“现在公司状况的确不好，但应该还能支撑一段时日，如果哲星肯帮忙，我们有很大几率可以起死回生。”
　　沈潜归闭了闭眼，黎哲的话自有他的道理，也的确一针见血，他比沈潜归比何灿看得都远都透。
　　沈潜归叹道：“总归是我管理不当，识人不清，让机密泄露。”
　　“别什么都往身上套。”何灿皱眉，“这不是老板你的错。”
　　“我已经二十六岁了，有时候感觉智商还停留在十八岁。”沈潜归自嘲般笑了笑。
　　晚上，沈潜归没有回家，而是开车去了朋友开的酒吧，灌了几瓶酒，晕晕醉醉。酒吧老板，也就是沈潜归的同学兼朋友——胡自郎坐在沈潜归旁边，看着朋友这么不要命地灌酒有点心疼，一把扯过他的酒瓶，皱眉道：“怎么了？以前公司出状况也不见你这么颓废。”
　　沈潜归面色红晕，黑眸里带着淡淡的醉意，嘴角微微勾着，仿佛想到什么好事。
　　他说：“今天，我和他见面了。”
　　胡自郎扬眉，“他？”
　　沈潜归笑了笑，他觉得嘴里有点苦，没有酒喝只能舔了舔嘴唇，“他啊，大王子啊。”
　　胡自郎没心没肺地笑了笑，“我的天，还大王子，非不非啊，几岁了都，到底谁啊？”
　　“黎哲。”沈潜归突然不想笑了，嘴角渐渐扯平，眼底浮着什么苦啊什么痛的，他朝旁边的胡自郎看过去，轻轻地说：“我难受。”
　　“好难受，好难受……八年的时间，没有抚平我的感情，反而让它愈演愈烈，我有时候觉得那些铺天盖地的思念可以把我吞没，直到谁也看不见了，谁也找不到了。”沈潜归平平淡淡地说。
　　而后又笑起来，眼眶微红。胡自郎被他看得心底一抽，他什么话到了嘴边也说不出来，只能轻轻拍拍沈潜归的背后。
　　酒吧里很吵，很闹，灯红酒绿的，男男女女在一起释放一天下来的压力。
　　夜风悄悄吹起门边挂的风铃，叮铃铃——好像在说：我先走了。
　　沈潜归拒绝了胡自郎送他回家的好意，说有司机。
　　他走路有些不稳，进了车里，司机问他回家吗。他说不想回。
　　然后他又回想到黎哲的脸。
　　他说：“去哲星。”
　　到了大公司之后，沈潜归让司机先回去，他去找人，说是找人，其实是漫无目的地在大公司门前走来走去。
　　直到人家保安看烦了，才问道：“您有什么事儿吗？”
　　沈潜归最讨厌麻烦别人，吹了吹风清醒不少，带着歉意朝保安摆了摆手，又抬眼看了看最高层，还是亮着灯的。
　　也许这就是差距。
　　大公司的总裁还在工作，而他这个小公司的总裁已经无事可做了。
　　沈潜归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嘲讽他这该死的生活。
　　他走出去一段，心底到底放不下，还是想去看看他。又不便叨扰人家工作，只好跑去地下停车场呆愣愣地倚着墙等人下班。
　　停车场里有人进来，有人离开。
　　却没一个人注意倚在角落的沈潜归。
　　而沈潜归也没有看到那张想看到的面孔。
　　酒精的敦促与生物钟的警告，让沈潜归倚着墙昏昏欲睡。
　　黎哲处理完事情已经有两点多了，他揉了揉眉心，最近烦心事很多。最令他闹心的就是今天早上和他来谈合作的沈潜归。
　　早上那一个小时，直接让他一整天心烦意乱。
　　想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却没能压制住八年的恼怒，以至于他说话半点不留情，字字诛心像刀一样刺着沈潜归。
　　他一放松就会去想沈潜归。
　　沈潜归变得成熟了，也……更好看了。
　　沈潜归脸色不太好，不知道胃病治好没有。
　　沈潜归的公司其实还有救，但他就是心底阴暗地不想让他好过。
　　沈潜归还记得他，看他的眼神很复杂。
　　沈潜归说话还是很温和，那张唇摆在他面前他只想去吻，全身都在叫嚣去咬破他，看他痛得皱眉，看他眼底浮起润色……
　　沈潜归，沈潜归，沈潜归……
　　八年还一直刻在骨子里的名字，时间也割不掉。
　　黎哲皱着眉闭了闭眼，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他。走入地下停车场的时候，车子已经寥寥无几。
　　所以很突兀地就能看到缩在角落的那个人。
　　黎哲面容冷峻，看着那个蜷缩着的身影眼熟万分。他没有开口，而是走到那人面前蹲下。
　　黎哲伸手掐住眼前人的下巴，让他面对自己，沉静的睡颜无害地展现在他面前，沈潜归面色微红，浑身酒气。
　　黎哲眼底闪过一丝狠戾，目光下移到沈潜归白皙的脖颈上，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真想掐死你。”
　　他松开手，无视被他捏得通红的下巴，转而伸手环住沈潜归的腰将人提起来。沈潜归似乎被这动作弄醒，他迷茫地抬眼看看黎哲，漂亮的桃花眼刺激着黎哲的心脏。
　　黎哲低声骂了句，“你是故意的吧？”
　　“黎哲？”沈潜归似乎还没酒醒，愣愣地喊他的名字。
　　黎哲压下心里叫嚣的兴奋，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原本不想碰沈潜归，把人送回去就好，谁知这人像是完全没领会一般，趁他不备两只手臂迅速圈上他的脖子，对准他的唇狠狠吻上去。
　　许是太久没有接过吻，沈潜归的技术直接退化到八年前，只知道伸舌头乱舔。
　　黎哲闭了闭眼，感受怀中人的温度，心想：这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他不知何时红了眼，像野兽一般盯着眼前的人，却苦于只能浅尝而止。所以发泄似地咬破这人的嘴角，咬破他的唇瓣，将这人的嘴唇弄得一塌糊涂也不停止。
　　他们仿佛回归最原始的欲望，没有技术可言，像是在决斗。吻得天花乱坠，你死我活。
　　最后两人都喘得厉害，黎哲额头抵在沈潜归额头上，他们鼻尖对着鼻尖，满眼都是对方。
　　沈潜归被抵在墙上，闭上眼缓缓喘息着，眼角微红像是被欺负狠了一样。
　　“沈潜归……”黎哲开口念这人的名字。
　　这人好像还是醉着，睁眼迷迷茫茫的模样，又朝他凑近了些，轻轻地说：“我好困，带我回家好不好？”
　　黎哲愣住了。
　　沈潜归又在喊黎哲的名字。
　　黎哲狠狠捏了捏眉心，这人就像蛊，惑害他的心。
　　他无视沈潜归的要求，重新摆上面无表情的脸，将对方塞入副驾驶，直接把他送到一家酒店，给他开了房办好卡，把人朝白软的床铺一扔转身就走了。
　　黎哲离开几分钟后，沈潜归躺在白软的床铺上，睁开眼，一点醉意也无。他扯扯嘴角，“嘶”了一声，苦笑地说了一句：“无情的家伙。”
　　沈潜归按了按一直在疼的太阳穴，走进厕所里照镜子。镜子里的人面容憔悴，被酒精刺激的红润褪去就剩下一张苍白的脸。
　　这人眼里似乎有着浓浓的化不开的哀伤，嘴角和嘴唇都破了，流着血，用四个字形容这个人就是——一片狼藉。
　　沈潜归对着镜子叹了口气，伸手自虐一般用力按了按嘴唇，又麻又疼的感觉顺着唇传遍全身。他回忆今晚偷来的吻，滋味算不上好，但能让他空洞了八年的心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今晚黎哲吻他的眼神，凶狠，霸道，有刺眼的恨意，有戾气和怒意……还有，小心翼翼的爱意。
　　沈潜归敛眉一笑，这是不是说明，他还有机会。
　　是时候，振作了。
　　“只有与他并肩，你才配爱他。”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盯着天花板，回想着这句当时让他下定决心的话。
　　他闭了闭眼尝试睡个回笼觉，发现睡不着了。
　　沈潜归也没勉强自己，起身走到阳台。黎哲选的酒店很不错，能刚好看到日出。
　　天边翻起白肚皮，片云温温柔柔地与蓝天相伴，太阳缓缓从山头升起，光芒万丈。
　　新的一天开始了。
　　这几个月，黎哲都没收到沈潜归的消息，他状似无意地问秘书小姐，“mary,有归朝的回应吗？”
　　mary笑了笑，神色带着些敬佩，“boss，您最近忙没看新闻吧，归朝现在可是生龙活虎，如同凤凰涅槃，很受市场欢迎。”
　　黎哲扬眉，语气平平：“怎么回事儿？”
　　“前几天他们的沈总不知道怎么回事，雷厉风行，把归朝烂到底的东西连根拔起，开除了不少好吃懒做的员工，重新收人才，将股票拉回去，原以为只是准备湮灭的最后一点动静，谁曾想竟然就将货币回笼，经济复苏。”mary感叹，“以前也没见那位沈总有多出色的成绩，归朝也一直是业绩平平，没有太大的波动，这次想来是下了狠手了，不过，也不知道以他们小资本的公司能坚持多久。”
　　黎哲勾了勾唇，脸色说不上好看却也不再是冷冰冰的模样，他在桌面上敲了敲，眸子望向淡蓝的天空，说：“把归朝最近的资料整理给我，准备准备，和他们谈谈合作。”
　　mary挑了挑眉，“好的，boss。”
　　……
　　沈潜归倚在办公桌旁，抬眸望着蓝天，神色淡淡不知在想什么。
　　何灿敲门而入，笑道：“老板，您也太厉害了吧，现在外边都在传你是不是被雷劈打通脑筋了！”
　　“呵呵。”沈潜归对此不置可否，他看向何灿，“别太得意，我们现在也只是在打基础，很多事情还要考虑，今晚……”
　　沈潜归朝何灿笑了笑，“加班吧。”
　　何灿苦着脸出去了，老板打了鸡血，我们这些做下属的人也要喝几瓶伏特加。
　　这天沈潜归肝到了通宵，直到天亮了才眯了一个小时。虽然他脸色憔悴，却神采奕奕，满眼都是希望。
　　以前，他深陷苦楚，无法自拔，所以无心管理公司，想着走一步算一步。直到几个月前，他在手机上看到了黎哲回国继承公司的消息，他满心欢喜，贪婪地望着手机里那人的面容。
　　却又回想起八年前那绝望的一天，不敢去找他。于是他就利用公司为滑头，鼓起勇气去找黎哲谈合作。
　　又整了醉酒停车场一出，最终的结果，如同让他从行尸走肉变回人类。至少在那黑暗的恨意下，藏有微弱的光。
　　他重新活过来了，拥有了面对未来的勇气。也拥有了，面对他的勇气。
　　……
　　光明和黑暗里，有人会走向光明，也有人会走向黑暗，无论哪一边，都是自己的选择，请把它走下去，因为没有人知道，光明的尽头会不会是黑暗，黑暗的尽头会不会是光明。
　　沈潜归打理好公司已经过了一个月，这天他跑到胡自郎酒吧里，说是对方给他庆祝。
　　胡自郎拍了拍沈潜归的肩膀，打趣道：“沈总，现下可是金融界有名气的人物了，可别忘了给哥们沾点喜气。”
　　沈潜归笑笑，“你这酒吧已经开得很好了，隔壁两家显得空荡荡的。”
　　“切，那是因为隔壁没我这么好看的老板。”胡自郎丝毫不吝啬夸奖自己，“你别不信，这里大部分人都是冲着我的颜值来的。”
　　沈潜归失笑，知道他是喝醉了也没揭穿。
　　“诶，兄弟，你……嗝，你那对家……不对，是姘头！怎么样了？”胡自郎灌了不少酒，讲话还时不时打个酒嗝。
　　沈潜归被他的模样逗笑，捏着杯子喝了杯酒，笑道：“就那样，慢慢来吧，不可能一次性吃成大胖子的。”
　　过程，总是循序渐进，才会有看得上的结果。
　　胡自郎凑到沈潜归耳边，“兄弟帮你出个主意呗，把他灌醉了直接霸王硬上弓！”
　　沈潜归笑出声，“别逗乐子了，还不如我把我自己灌醉了扔他床上。”
　　胡自郎仔细度量了一下这句话，打了个响指，笑道：“好像也……也不是不可以啊！”
　　“可以个头。”沈潜归敲了敲胡自郎的光头，“真这样做了，可能直接被大卸八块然后吃进肚子里。”
　　“我靠。”胡自郎一脸惊悚，“病……病娇啊？”
　　“你又看什么乱七八糟的小说。”沈潜归翻了个白眼，“病娇不至于，最多因爱生恨走火入魔吧。”
　　胡自郎看着沈潜归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笑了。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万物生长的方向走。
　　胡自郎最后在他走之前调侃道：“换一个不行啊？”
　　“不行。”沈潜归浅笑，“这辈子就赖他了。”
　　离开酒吧，沈潜归今晚没喝醉，却乐乎乎地跑到湖边挖了个洞，把一棵栀子花种子扔下去。他特地喊爹妈从老家寄过来的。
　　填好土，沈潜归盯着那块地方傻乐。
　　栀子花开的时候，他要带着黎哲来这里接吻。
　　唯独属于他们，他给他的浪漫。
　　第二天，沈潜归收到来自哲星的合作，他乐呵呵地看了挺久。何灿扬眉看自家老板一脸春色，仿佛好事即将来临。
　　“老板，您有喜了？”何灿逗趣道，收到沈潜归一记白眼，又说：“那您要娶老婆了？”
　　沈潜归摸了摸下巴，笑道：“差不多吧。”
　　何灿有些惊讶，“记得请喜糖啊。”
　　“还没追到手呢。”沈潜归说，“表白之后以结婚为前提谈恋爱。”
　　开完会之后，沈潜归带着何灿往哲星跑。
　　第二次坐在这间办公室，黎哲面对的已经不再是带着阴沉的沈潜归，是八年前那个，阳光满满，讨人喜欢的沈潜归。
　　黎哲皱着眉，明明是好事，可他心头却疼，他慌。
　　害怕这样的人被别人带走，这是一种畸形的爱，他想把人藏起来，想让他跟他一同坠入黑暗，想要，他永远属于他。
　　……
　　指尖在纸上轻轻摩挲，带着声响。黎哲低眉看着沈潜归的发顶，恍惚间走了神。
　　当时沈潜归告白的时候十六岁，而他自己十七岁。
　　他和沈潜归在十四岁的时候认识，那时候他觉得，怎么会有这么白净的男生。那张脸很容易让人一眼就铭记于心。
　　之后他们进了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就以为他们能上同一所大学的时候。沈潜归总能做出让他意外的事情。
　　他们在栀子花开的春季接了吻。迎着花香的祝福，他们可以牵手到永远。
　　……
　　黎哲回神，眼底满是嘲讽。
　　这间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何灿和mary在外面等着。沈潜归在想待会儿找个什么由头搭话。
　　签完字之后，沈潜归将文件递给黎哲，他笑道：“黎总晚上有时间吗？”
　　黎哲也不抬眼看他，冷淡吐出两个字：“没有。”
　　“那明天？”沈潜归依然笑着问。
　　黎哲眉头狠狠一皱，他冰冷的目光刺向沈潜归带笑的眉眼，“沈潜归，当初的事情，需要我重新找人演一遍给你看？”
　　黎哲又满意又心疼地看着沈潜归脸色渐渐白下去。又忍不住刺他，“是你说的，永别。”
　　沈潜归握着笔的手指泛了白，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黎哲，当初是我对不起你，我……我骗了你，我是喜欢你的，我是……爱你的。”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很轻，带着讨好的味道。
　　黎哲压下心尖的颤抖，用面无表情的面壳防御一切。
　　他说，“我不信。”
　　我不信你的喜欢，更不信你的爱。
　　沈潜归离开的时候，觉得阳光太刺眼了。可又觉得太冷了，好像沉进了寒潭。
　　太冷了。
　　……
　　沈潜归和黎哲表白之后，两人在栀子花旁亲吻了对方。
　　沈潜归抬眸望着黎哲黑沉沉的眸子，笑道：“我们得到栀子花的祝福，可以永远牵手走下去。”
　　黎哲捏了捏他的手心，很高兴地“嗯”了一声。
　　十七八岁的男孩儿，有一腔热血，愿意掏心掏肺毫无保留地对对方好。黎哲是这样，他以为沈潜归也是这样。
　　他们相约一起学金融，上同一所大学。
　　沈潜归十八岁那年七夕，黎哲送了一枚戒指给他。因为黎哲钱不够，只能买一枚单戒。沈潜归也许永远也忘不掉那一刻，他的大王子，单膝跪地给他戴上那枚戒指。
　　戒指内侧刻着黎哲名字的字母，是一枚纯银的单戒。
　　沈潜归问：“为什么不把我的名字一起刻上去？”
　　黎哲浅浅笑了，他温柔的目光落在沈潜归戴着戒指的手指上，牵起轻轻吻在那枚戒指上，“它代表我套住你。”
　　“它代表，我陪在你身边。”
　　“它代表，我爱着你。”
　　沈潜归爱极了当时黎哲看他的眼神，爱极了那时互相欢喜的爱情。
　　所以他弯腰亲在黎哲的左眼上。
　　许下承诺：“我会永远喜欢你。”
　　……
　　“老板，老板？”
　　沈潜归睁眼，一滴泪从面颊滴下来，落在手背上，冰凉凉的。
　　“嗯？”沈潜归坐在车里，他揉了揉眼睛，“我刚才睡着了？”
　　何灿带着担忧的眼神从车内后视镜望着沈潜归微红的眼眶，“老板，你没事吧？”
　　沈潜归抹掉脸颊的泪痕，笑道：“没事，就是有点……想家了。”
　　“黎总，黎夫人打来的电话。”mary笑着将电话递给黎哲。
　　黎哲放下手中的工作，接起：“什么事？”
　　黎哲的母亲黎夫人——叶玲回道：“没事就不能打电话了？”
　　“没，您说吧，怎么了？”黎哲将语气放缓，尽量温和。
　　叶玲听儿子敷衍的声音不太满意，却也没数落什么，“听说……沈家那小子找你了？”黎哲一愣，随即默了默，低沉说：“放心妈，我不会再被他骗了。”
　　叶玲似乎在斟酌用词，微微叹了气，说：“妈不管你了，也不会再给你安排相亲什么的，喜欢哪个就去追吧。”这些年安排那么多相亲一个也没准上。
　　黎哲怔了怔，总觉得自家母亲不太对，却也无法说出哪里不对。
　　只能草草一句：“好。”了结了这通电话。
　　沈潜归今日颇为受挫，最诛心的莫过于在乎的人一句“我不信。”
　　信任联系两人的关系，创造两人的未来。
　　这么重要的东西被他当年轻易抛弃。
　　悔不当初的沈潜归苦恼着下一步该怎么走，于是他又跑到胡自郎的酒吧里喝酒。
　　胡自郎这次带了个小白脸儿坐在沈潜归旁边，介绍道：“这位，我表弟，胡子浪，今儿放假来玩玩儿。”
　　沈潜归扬眉，“好名儿。”
　　胡子浪和沈潜归握了握手，胡子浪在沈潜归手心划了一下，后者挑眉看了看他。胡子浪丝毫不逊于他表哥，笑道：“哥哥长得不错，是我喜欢的类型。”
　　沈潜归笑笑，“可惜了，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胡子浪耸耸肩无所谓地说：“好吧。”
　　“你不忙着搞对象，跑这儿干什么？”胡自郎让胡子浪坐一边，让酒保找杯柠檬汁。
　　“想搞啊。”沈潜归手指磨了磨冰刺刺的酒杯，“对象不让搞。”
　　“啧。”胡自郎将柠檬汁推给胡子浪，笑道：“怎么不给搞？翻旧账啊？如果不是有过去，我觉着你这张人畜无害的脸已经骗人家上床了。”
　　沈潜归用气音“呵”了一声，“嫌弃我呗。”
　　胡子浪这时凑过来问：“沈哥，那你们做过没有？”
　　沈潜归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朝胡自郎问道：“他成年了没？”
　　胡子浪抢答：“我已经十九岁了！”
　　“哦。”沈潜归应了声，平淡地说：“十八岁生日跟他做过，然后隔了八年。”
　　胡自郎刚想开口就被胡子浪先发制人：“沈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么久没见肯定应该先打一炮啊！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嘛！”
　　沈潜归被他逗笑，转了转酒杯，说：“哪有那么轻易，你当那八年和八年前的矛盾是过往云烟？”
　　胡自郎这次直接堵住想开口的胡子浪的嘴，说：“那你准备怎么办？”说着他又转了转眼珠子，“要不，你刺激刺激他？”
　　沈潜归摇头，“八年前还没刺激够啊，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被揭穿我就没机会了。”
　　“那你现在就有机会了？”胡自郎拖着嗯塞子问。
　　沈潜归抿唇，回想起今早黎哲的话，深深地叹了口气，“希望渺茫。”
　　“那不然，死马当活马医，试试呗。”胡自郎阴笑道，“这样，先听听我的计划，你不是最会装醉吗？”
　　黎哲下楼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熟悉的声音，侧头一看，是一个半点大的男孩儿扯着一个差不多有他那么大的男人，而且那身形还有点眼熟。
　　“沈哥，沈哥！”男孩儿边喊边将他从阴暗处扯出来，温柔的灯光下照着一张无害的面孔。
　　黎哲：“……”
　　他蹙眉看着沈潜归的腰上搭着那个男孩儿的手，最终还是朝他们走过去。
　　“找个他不认识的人陪你演场戏，只要他在乎你，就一定不会不管你。”——胡自郎
　　黎哲走到他们面前，胡子浪看到他人高马大缩了缩肩膀，硬着头皮喊道：“你，你谁？！”
　　看到他明显的保护姿态，黎哲心里有些厌烦，冷声道：“他前男友。”
　　没想到他那么直白的胡子浪和沈潜归：“……”
　　胡子浪硬气地说：“你就是黎哲？！”
　　“嗯。”黎哲眸子从胡子浪那张陌生的脸转移到沈潜归的脸上，目光不自禁地柔和了些。
　　胡子浪秉承做戏做全套的服务理念，又朝黎哲说：“那你得管管他，我不知道他家在哪，他给我的地址是哲星。”
　　“你是谁？”黎哲皱眉，“出租车司机？”
　　胡子浪咳了几声，“我不是，我是酒吧的服务生，我们老板跟他是朋友，但是老板今晚不在，让我们照顾着他点。所以就想着帮人帮到底，送他回家。”
　　黎哲皱眉：“先把他给我吧。”实在不想看到沈潜归倚在别人怀里的模样。
　　胡子浪如同摆脱烫手山芋一般顺其自然地将沈潜归丢给黎哲，然后又眨了眨眼，伸手说：“跑路费。”
　　黎哲挑眉，“不是自愿的？”
　　“咳，送他到家是自愿的，但是没说要把他送到哲星。”胡子浪睁眼说瞎话。
　　倚在黎哲怀里的沈潜归心想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两个都那么抠。
　　黎哲右手环着沈潜归的腰，左手把手机掏出来，还没等他开口，胡子浪笑着从兜里掏出一张二维码卡。
　　黎哲扬眉扫了码，“设备齐全啊，多少？”
　　胡子浪笑道：“不多不多，一百谢谢。”
　　沈潜归闭着眼在心里“靠”了一声，明明走过来只要五分钟，很好，抢我对象的小钱钱，到时我双倍问你表哥要。
　　黎哲到不在乎这些，将人打发走之后，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眷恋地在他脸上蹭了蹭，低声说：“怎么每次晚上见你都喝醉？胃不要了？嗯？”
　　“如果他还对你有点意思，肯定会关心你！”——胡自郎
　　“等到万事俱备的时候，装！玩命儿地装，怎么可怜兮兮就怎么装！东风自然就给你吹到人家里去了！”——胡自郎
　　沈潜归似是被他弄醒，下意识挣了挣，不想那腰间手臂愈加紧了，下巴也被人捏住，那人带着男人特有磁性低声说：“想跑？”
　　不跑，想跟你□□。沈潜归心里吐槽。
　　似乎这些动作将人弄醒了，沈潜归睁开一双雾茫茫的眼睛瞅着眼前这张俊脸。黎哲又一次被这双眼睛撼动了心脏。
　　“啧。”黎哲轻轻抚摸沈潜归的下眼帘，“又撩我。”
　　沈潜归：“？？？”我还没开始吧。
　　沈潜归秉承做戏要做完美的绝对理念，状似喝醉了意识茫茫，小声道：“黎哲？”
　　似曾相识的场景，黎哲叹了口气，还是温温和和地应了一声。
　　但这次的沈潜归没有上次那么强势了，这次开始掉金豆子。
　　黎哲面对满眼泪痕的沈潜归有些束手无策。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没有办法只好一遍又一遍帮对方抹眼泪。
　　沈潜归摇头，一副被人欺负狠的模样，红着眼对黎哲说：“我想回家。”
　　“一定别觉得老男人掉眼泪是多耻辱的事儿！在爱人面前它就是催化剂！爱的催化剂！”——胡自郎
　　黎哲沉默了一瞬，像是顺气一般拍了拍沈潜归的背，他轻声问：“小归，你家在哪啊？”
　　沈潜归眼眶更红了，这次他是真想哭，已经八年没再听过这个称呼了。秉承耍赖耍到底的坚持理念，他干脆闭眼不理。
　　黎哲抱着怀里的人深感无奈。
　　夜里风微微透着凉意，星星点点的人还在街道上走着。风吹久了容易感冒，感冒就容易把胃病给引发出来。
　　怀里人这可怜模样，黎哲也不舍得把人扔酒店自生自灭了。
　　沈潜归头靠在黎哲肩窝里，抱着人不撒手。秉承……不知道什么理念，今晚一定要完成任务！
　　黎哲只好半抱半拖着人走，将人放到副驾驶绑好安全带才开车驶向家里。
　　回到黎哲的家，沈潜归稍微睁开眼睛扫了一眼家里的具体情况。单调，太单调，非常单调。
　　沈潜归重新闭上眼皱着眉抱紧了黎哲，这人过得跟家徒四壁一样，明明以前他还不是这样的。沈潜归有点点心疼。
　　黎哲将沈潜归放到沙发上，自己去弄醒酒汤，期间沈潜归睁眼望了眼垃圾桶，里面全是外卖盒泡面盒，他眼睛更红了。沈潜归有点心疼。
　　沈潜归也不闭眼了，红着眼眶盯着天花板，直到黎哲将醒酒汤“嗑”的一声放在桌面上。
　　“你就是这样生活的？”沈潜归眼里浮上丝丝恼怒，瞪着他。
　　黎哲觉得这样的沈潜归很可爱，他抚了抚对方红红的眼眶，轻笑着说：“不装了？”
　　“装什么装，我本来就喝酒了！”沈潜归伸手打开黎哲的手，“你又装什么冷冰块，还只对我散发冷气。”
　　黎哲淡淡地看着他，声音没什么起伏：“你不该吗？”
　　沈潜归摸了摸鼻子，低声道：“我该。”
　　“既然知道，就听话一点。”黎哲摸了摸他的头，目光有柔柔的宠溺，“我的确没有到冰块的地步，但也没有多少温柔了。”
　　“再招我，就不放过你了。”
　　黎哲的声音轻轻的，却很重地压在沈潜归心里。他知道，黎哲还没有原谅他。
　　黎哲拍了拍他的肩膀，淡笑着说：“去洗澡吧。”
　　沈潜归没动。
　　黎哲捏了捏他的脸，“听话，收留你一晚上。”
　　“我不想只要一个晚上。”沈潜归闷闷地说。
　　黎哲松开了他的脸，叹了声气，“归归，听话，去吧。”
　　沈潜归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再得寸进尺了，听话地接过黎哲给的睡衣跑到浴室里洗澡。
　　黎哲听着他洗澡的动静，闭眼。
　　沈潜归洗完澡磨磨蹭蹭地出来，他看黎哲在沙发上睡着了就走到他边上坐着。黎哲有冷硬的外表，从他们认识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了，但他的性格却与之相反。
　　黎哲在沈潜归面前表现出来的都是温温和和的模样，之前冷冰冰的样子很少见。一般只有他惹他生气的时候才会有。
　　他伸手戳了戳黎哲的脸，被猛然睁眼攥住他手腕的黎哲吓了一跳。
　　“怎……唔？！”
　　黎哲就着手将他压在沙发上，狠狠咬上他的唇。毫无温柔可言，完完全全地撕咬，很快就见了血，沈潜归从被迫承受转为主动纠缠。
　　大概是血的味道刺激了黎哲，他似是晃了神，松开沈潜归的两只手腕，坐回原处，看了眼沈潜归被他咬破的地方，懊恼地闭上眼。
　　沈潜归有些莫名。
　　他坐起来，担忧地望着黎哲，刚想伸手就被黎哲低沉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别碰我。”
　　沈潜归的手僵在原处，只能收回，轻声问：“你怎么了？”
　　黎哲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似是在压抑着什么。沈潜归听他沉沉的声音：“穿上你的衣服，回家去吧，车钥匙在门口，你应该知道是哪一辆。”
　　沈潜归被这一通逐客令打得不知所措。
　　只愣愣地坐在原处。

作者有话说

　　初三产物[害羞]有一些不大合理的地方（我不想改了，就当作是纪念过去那个笨笨的我吧）请大家海涵，主要还是看看感情线哈哈哈哈，祝大家看得愉快！！[三花猫头]后面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