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我和完美的他》被神农尝的钩吻

35、终章 结局

　　终于摊开了。房间里只听得到两人沉重的喘气声。
　　安泽和他并排躺在地毯上，盯着头顶上方的吊灯
　　“你知道我是为了你才放弃的医学吗。”
　　安然本来闭着眼睛，听到后侧过头来，安泽的侧脸轮廓深刻，眼神却温浅如水
　　“当初我从来没后悔过这个决定。”
　　接着他回过头，对上安然的眼睛
　　“直到你走。”
　　“我突然就想，我他妈就是一个罪人。当初不是我非要留你，也不会让你这么痛苦。”
　　压抑的声音，喉结急促的滚动着，诉说着男人的愧疚。
　　“这么多年，你折磨我也总算是够了吧。”
　　生命中只剩下发狂的工作，一心只有要找到你的念头。做梦都是你绝望的脸，以及一个个恐怖到极点的画面。
　　安然看着他隐忍的表情，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张了张嘴
　　“对不起。”
　　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安然扶着门走出去。
　　安泽无力的躺在地上。如果这样都打不开他的心结，追出去还能做什么。
　　“哥，你起来。”
　　清凉的声音穿进耳膜，近在咫尺。安泽猛的睁开了眼睛。
　　安然蹲下身来，手里拿着药片
　　“你先把内服的药吃了。”
　　水杯凑到安泽嘴边，安泽接过药咽了下去。接着安然动作娴熟的拿出外敷的跌打膏，仔细给他按摩着。
　　“脸部外伤需要在涂药之后用布包包好的鸡蛋滚一滚，消肿更快。”
　　安泽抓住他的手腕，声音里几乎有点哽咽，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一贯强势，此刻流露的脆弱表情像是丢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桃花眼微微垂着，含了一层泪雾。
　　“谁叫我喜欢你呢”
　　安然反手握住安泽
　　“哥，这么多年，过去就过去了。”
　　安泽随着安然来到他的公寓。打开灯的一瞬间，安泽几乎产生了错觉。
　　“这……”
　　看到客厅的摆设，一如他们十年前一起生活过的公寓。
　　看到安泽呆呆的杵在走廊，安然把围巾搭在衣架上
　　“哥，进来坐啊。”
　　安泽听到他招呼，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周围的一切都如出一辙，设计的风格，家具的样式和摆设方向，甚至隔间上的花纹图案都一模一样。
　　安泽握住杯子，连吞了好几口水，还是没有缓过神来。
　　“哥，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好意思带你回来。”
　　安然看到他有些恍惚，有点尴尬的轻咳了一声。
　　“毕竟那时候，哥你给了我一个这样的家。”
　　那个家里，还有温暖。每一个角落都不会忘记。
　　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没能够放下，花了好多心思布置起来。
　　安泽回神看着安然
　　“然然，那套公寓还留着，回去可以重新布置。你想的话，我们还回去住。”
　　安然笑着摆手
　　“我怎么能说走就走，我在这里都习惯了，回去可能还不适应。”
　　“不适应就慢慢适应。”
　　安泽状态完全恢复过来，翘起一条腿，勾起嘴角
　　“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医院不会放人的。”
　　安然眼神也是狡黠，有点无奈的笑着
　　“哥，我可掌握着院里的核心技术，说不定没回国就意外身亡了。”
　　“你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安泽闲散地倚在沙发里
　　“别跟我磨叽。绑也把你绑回去。”
　　“哥～”
　　还要开口，就被慵懒的声音打断
　　“昨天你揍我的那几拳可真狠啊。”
　　安然成功收声。
　　安然穿上手术服，神情肃穆。
　　前一阵商讨的情况复杂的病人再次出现恶化，如今手术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二，上了手术台几乎就是九死一生。
　　作为最优秀的团体，每个成员之间配合的甚为默契。但是不得不承认，任有多高超的医术，在疾病面前，医生能做的很有限。
　　手术还是失败了。
　　安然无力的摘下口罩，倚在墙边，眼眶微微湿润。
　　作为一名专业的医生，他素来把情绪管理得很好，这是基本的职业素养。冷静到几乎冷血，才不至于影响正确的判断。
　　但是这一次，他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成功。这是他在皇家布朗普顿的最后一个手术。
　　辞职手续都办理妥当，凯文来了。
　　安然坐在办公室里，愧疚地看着他
　　“老师，对不起。”
　　“你做的已经很棒了。”
　　凯文宽容的笑了
　　“尽管没有成功，但病人家属还是表示了感谢。”
　　安然抬起头来，凯文眼镜下的瞳孔闪着睿智又仁慈的光
　　“Mohan，这证明你选择相信，没有错。”
　　“这次回国，你也没有错。”
　　老师这么多年对他的照顾，亦师亦父。然而一句话就成全了他，不挽留不迁强。
　　安然心里涌起一股股热流，激得他眼眶发红。缓缓的站起身来，安然看着凯文，眼神敬重
　　“老师，对待救命恩人，我们中国的礼节请您收下。”
　　屈膝跪下来，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安然扬起脸，眸光含着不舍
　　“老师，我会回来看您的。”
　　一别十余载，重回旧故里。
　　安然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按捺不住畅快的心情，对回头的安泽笑着张开怀抱
　　“重新回到了祖国母亲的怀抱啊。”
　　安泽稳稳的接住了他的手臂
　　“我代表祖国热烈欢迎你的归来。”
　　车子早早就等候在机场外面，安泽笑着打开车门
　　“走吧。”
　　安然站在门口，看着蔷薇花爬过墙头，开得灿烂。别墅依旧富丽堂皇，而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脏兮兮的小少年，带着怯懦、卑微和不安，紧紧的尾随在哥哥身后。
　　安然微微昂着头，像是骄傲的白杨，挺拔的站在那里。
　　他开口
　　“哥，安…叔叔应该不想见到我吧。”
　　安泽侧过头看着安然
　　“他不在这里住了。”
　　安然一愣
　　“那……”
　　“先进去说吧。”
　　两人刚回过身，就听到身后汽车鸣笛的声音。
　　没来得及回头，安然就听得一声沙沙的呼唤
　　“二哥。”
　　软软的，低低的，像暗夜里一只柔软猫咪熟睡时的呢喃呓语，轻轻回响在寂静的空气中。
　　转过身，一个少年打开车门，站起身来。
　　安然站在门口，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少年的身形和自己差不多，穿着一身休闲装，带着少年蓬勃的朝气，在自己面前站定。
　　千千看着安然，挂着浅浅的梨涡，缓缓的开口
　　“二哥，你终于回来了。”
　　安然几乎想去揉揉眼睛。
　　尽管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也看过他的照片，但当人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还是怎么也无法同那个瘦小的孩子挂起钩来。
　　千千真的是变了一个人，完全的长开了。站在面前的少年浑身散发着活力，像是夏日里肆意生长的藤蔓一样充满生机。
　　安然平视着他，一时忘记了开口。
　　千千被他看得有点尴尬，侧过头看向大哥。安泽笑着拍拍安然
　　“傻了啊，说话。”
　　“千千居然长这么大了。”
　　安然看着他，脸上还有残余的错愕
　　“真的快要认不出来了。”
　　“来来来，进去再说。”
　　安泽走在前面，千千和安然并肩走进门去。
　　是夜，欢声笑语，灯火璀璨。
　　疗养院门口，一辆黑色的轿车停了下来，三个人一起走进了院子里。
　　春色里一副美好的光景，男人和少年，都英姿勃发。
　　安然看到一个身影正在窗台下面侍弄着花花草草，有点眼熟，不免多看了几眼。
　　身边安泽径直走过去
　　“爸。”
　　千千拿起安烨手里的铲子
　　“爸，我来帮你。”
　　安烨抬起头来，正好对上安然略显惊诧的双眼。
　　眼前的男人早已经不是记忆里威严森冷的样子，那个几度成为噩梦的人居然也会老。袖口粘着尘土，裤脚微微挽起，眼睛里也隐退了凌厉的光芒。
　　安烨直起身来，早就料知了一样
　　“你回来了啊。”
　　安然动了动嘴角，没有说话。看着他，心里百味杂陈。再浓烈的怨恨，也被时间冲刷得所剩无几。况且，时过境迁，人已不复当年。
　　尽管百般刁难，安烨毕竟收容过他。肾是他心甘情愿给千千的，出国也是他提出的，甚至连不再联络也是他要求的。
　　而且论理，他还要叫他一声后爸。
　　安泽观察着安然的神色，表情有些紧张。
　　安然迈开步子走了过来，脸上终于挂上了温和的笑
　　“安…安叔叔，身体还好吗。”
　　多年不见的普通寒暄，轻轻浅浅。
　　在屋里，靳熙还是静静躺着。安然看她闭着眼睛，脸上已被风霜侵蚀，衰老得不成样子。
　　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俯身在靳熙耳边呢喃
　　“我回来了，妈妈。”
　　眼泪从眼角滑落，滴在靳熙不再鲜艳的嘴唇上。
　　安泽站在一旁，看着安烨坐在靳熙身边，轻轻张口
　　“爸，我带你回家吧。”
　　十年来第一次在靳熙面前喊他爸爸。
　　安烨抬起头来，目光柔和。
　　“这里有你妈妈，就是我的家。”
　　安烨侧头看着她，眼神怜爱
　　“以前都没有时间，现在终于解放了，我要好好陪陪她。”
　　安泽还要说什么，安烨回过头来，语气坚定。
　　“现在已经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我老了，只想好好陪你妈走完这辈子。”
　　第一次听到爸爸说老，安泽和千千不免都红了眼睛。
　　安然静静的站在一边，就见安烨转过脸来。
　　“我这辈子从来没觉得对不起谁，得罪的就得罪了，也从来不道一句歉。”
　　说着他站起来，面对着安然，眼神郑重
　　“对不起。”
　　安然始料未及，连连摆了摆手。安烨却继续开口
　　“你到底还是出息了，你妈妈应该放心了。”
　　此时的安然风度翩然，任谁看去都知道必然是业界翘楚。得幸得幸，他安烨没有做下太多孽。
　　出门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安烨站在门口冲他们三个挥挥手，笑容慈祥。
　　安泽走在前边，安然和千千落在后面说着话。
　　“二哥，我终于知道要给我们动漫社画一幅什么漫画了。”
　　“什么漫画啊。”
　　“一只孤独的雪人变成了小狐狸，然后被小王子驯养，从此过上幸福生活的漫画。”
　　安然回过身，看着千千笑起来。
　　“小时候给你乱编的故事你还记得啊。”
　　“能不记得吗，那是你临走前对我讲的最后一句话。”
　　千千不满的抗议。
　　“你们俩在后面聊什么呢，快点上车！”
　　安泽从车里低下头，瞪着他们，语气不耐地催促着。
　　两人相视一笑，上车。
　　郊外的树林里，余晖撒在树梢上，呼啦啦飞过一群麻雀。
　　夕阳西下，倦鸟归林。不早，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