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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雪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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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答应我不说这件事的。”脸红的雪子有些气愤。
即墨夜站了起来,诚心地说:“对不起。”
对他来说他已经尽量避开说渴肤症的事了。
雪子只是接受了他的道歉,坐下来,医生问病情那样问:“你睡不着是因为这个病发作了吗?”
即墨夜也坐了下来,点头:“嗯。”
雪子飞快地低下头,十根手指头藤蔓似的交错拧绞,就这么低着头问:“你没有碰到过其他的人吗?”
“没有。”即墨夜说。
雪子抬起了头,一刹那双眼中似乎浮现七彩琉璃般的光芒。或许这是由雪子鲜活生动的情绪引发的感觉。
“不小心碰到的也没有吗?”
即墨夜认真地回答:“没有。除了你。”
雪子赶紧又低下头去了。
即墨夜搭话道:“你要喝水吗?”
“不喝。”雪子的头抬起了一点,再摇一摇。
即墨夜看了眼桌上的香薰盒,再次搭话:“这是什么香味的?”
“上面不是写的有吗?”雪子取笑般指一指,“薰衣草香味。”
“你闻过吗?”
即墨夜像是没话找话。
不过雪子好像真没闻过,就摇头,脸上残留的取笑消失殆尽。
剩下的只是一种平静里的轻盈晃动,那双珠子般的眼睛十分有神,直盯着即墨夜。
“我去拿火柴。”即墨夜嘴上这么说,却不起身,动也不动地被雪子盯。
“好吧。”雪子移开眼。即墨夜才起身。
即墨夜在抽屉里拿火柴,像随口那么一问:“你在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雪子心想,他这病算是心理上的么?
“在想我是个讨厌的坏人吗?”即墨夜拿着火柴盒回来落座。
“你不是吗?”雪子故意这样问。
即墨夜没回话,指尖勾开了火柴盒。再把香薰盒给拆开。
雪子看向被即墨夜拿出来的香薰蜡烛。
说是助眠香薰,其实算是用温馨舒缓的气味和一束小火苗营造出的氛围来助人入眠吧。
“哗啦”一声,即墨夜手中的火柴燃起来了,雪子的心仿佛也跟着呼啦了一声。
即墨夜那双看着火苗的眼睛半眯了起来,他点燃了香薰蜡烛,香味很快散发。
雪子凑近一点嗅着,轻轻动的鼻尖被火苗烤着。
变成一只可爱的猫。
即墨夜垂眸看着他,一闪一闪的火光让即墨夜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我去关灯。”即墨夜起身去关灯。
雪子直了脊背,双手抱臂,语气警惕:“关灯干什么?”
“不是点蜡烛了吗?”即墨夜“啪”一声关了灯。
香薰蜡烛的火苗显得很努力地照明着。
雪子看着火苗,清莹眼中蹿着火光,好像也把他这洁白的人儿给点燃了似的。
“关于舞女的事——”坐下时即墨夜说。
却听雪子嘀咕了起来:“反正我不会喜欢男人。”
即墨夜的眉毛微微一抬,“嗯?”
雪子貌似看着火苗自顾自地出了神。
雪子的取向,即墨夜看得出闻得出,只是雪子讨厌他这个男人罢了。
即墨夜也开始看香薰蜡烛的火苗了,静静的。
“那你之前这个病发作的时候,是怎么办的?”雪子又变成一位小医生了。
“忍着。”即墨夜说。
“不是会躁郁吗?”雪子的眼睛那样大,此时显得圆溜溜的,成为盛在水中的两颗葡萄。
“忍着。”即墨夜再说。
“那你很会忍啊。”雪子的手指头轻轻扣着桌面,又嘀咕了起来,“你就没想过找别人碰一下吗?”
“没想过。”即墨夜定定看着雪子。
“为什么你要跟我达成这交易?”
“你特别。”即墨夜说。
“哦。”雪子不再问了,一手托腮,睡衣袖子自然地滑落,白皙的腕子露出来,让人不禁觉得他的袖子都是香喷喷的。
他猫一般眯起眼,审视即墨夜。
“我不是说过了吗。”即墨夜解释,“那天你握住了我的手,所以我有了那种感觉。”
“别说那个了。”雪子放下了手,正色道,“因为觉得我爱钱对吗?”
“还是觉得我好欺负?”
“我欺负你了吗?”即墨夜问。
“你那么傲慢,还看不起这里,那也算一些欺负吧。”雪子说。
“我不会再那样了。”即墨夜保证道。
雪子把手伸给了他,那张绯红的脸已然更红,像被碾压的红果子一样泛滥了山野。
“你答应了?”即墨夜看了眼雪子的手。
“那我后悔了。”雪子就要收回手,被即墨夜牢牢握住了。
修长又宽大的即墨夜的手,握着雪子的手。雪子的手如一只被包住的白鸽。
感受到即墨夜的手温,白鸽似微微颤抖。这让即墨夜产生了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即墨夜冲雪子旁边的空位走来,只是几步,没有放开雪子的手。
随着他的到来,雪子的头越扭越右,雪子装作在看那边的那扇黑漆漆的窗户。
即墨夜坐下后,两只手臂垂在两人之间,两只手悬在桌下、半空中。
雪子的手轻飘飘又沉甸甸的,就算被即墨夜完全握着,手指也放得有点不自然。
即墨夜看向雪子的侧脸,雪子红红的耳垂很鲜艳。
这里好像什么都没有。
安静得好像什么都没有,要不是火苗在飘动,否则这屋里好像连空气都没有。
简单得什么都没有,只有床啊柜啊桌子椅子,并且大部分都隐没在黑暗里。
但又什么都有。
有暖阳携来燥热的风,这里是静谧的花园,也是吵闹的动物园。
映在墙壁上的火苗一闪一灭,是不是像长颈鹿在吃那些不愿被吃的树叶。
“雪子。”即墨夜低声问那红耳垂,“一次能握多久呢?”
“你怎么没定时间呢?”
雪子扭头看去,失语般哑然了,张着唇,愣愣看着即墨夜那张英俊的脸。
什么又都有,正握着雪子的手。即墨夜浅浅地一笑,“忘记了。”
“那你、定啊。”雪子有点结巴。
“十分钟?”即墨夜问,“可以十指相扣吗?”
“牵手是牵手,十指相扣是十指相扣啊。”雪子不知为什么,声音急了起来。
即墨夜沉稳得很,“那十指相扣可以定个另外的价钱吗?”
雪子抿紧了唇,似瞪非瞪的眼散发出对即墨夜不满的气息。
“明天我拟一份合同。”
“不要那什么合同。”雪子又扭过头去看那扇漆黑的窗了。
“那我们明天谈一谈,方便你记在你那边。”
“现在你就可以说啊。”
十分钟的握手,比雪子顶替舞女跳的那支九分钟的舞还要长呢。
被即墨夜掌心包含着的手仿佛渐渐软化了,乖乖地呆着,像要安静地入睡了。
“明天谈吧。”即墨夜说。现在谈有点煞风景了。
雪子不出声了,他仍然看着那扇什么也没有的窗子。
即墨夜也不出声,看了会儿雪子后,他完全靠到椅背上,半垂了眼皮。
十分钟将静悄悄地溜走。
“到了吧?”雪子的声音很清脆。
“差不多了吧。”即墨夜直起身。
雪子慢慢地抽出自己的手,即墨夜慢慢地松开了他的手。
“我走了。”雪子匆匆地走到门前去。
雪子垂着脸蛋儿合上门,即墨夜看了那道门缝一会儿。
雪子他,是害羞么?明天问问。
即墨夜拿起香薰蜡烛走向了床铺,蜡烛燃了会儿,杯身有点烫,但即墨夜粗心似的,没有感受到。
雪子回到房间,躺到床上,眼一闭一睁,天亮了。
“即、墨、夜。”
雪子完全没睡好,没睡好的雪子会被添加一分暴躁。
雪子吃过早餐在客栈里帮忙,都是些小活,因为客人少。
但雪子做得有点躁。
清洁工跑过来说:“雪子,你忘了那是滴上去的油漆了吗?拖不掉的呀!”
“哦!”雪子恍然大悟,“我说怎么那么顽固呢。”
“雪子。”走来的服务生问,“你昨晚没睡好吧?”
“还行啊。”雪子抬起头,两只眼下都有乌青。
“记得午睡。”服务生拍拍他的肩。
吃过午饭,雪子回房间午睡了。睡了大概两个小时,精神不少。
雪子小心地拉开房间门,从门缝里往外看,不知是要看什么。
走廊里空无一人,走廊尽头也空无一人。
雪子趴回床上,滚一滚用被子把自己包了起来,只露出一张小巧的脸庞。
大且明亮的两只眼睛却困惑着些什么,一个眨眼过后,又像是在想象些什么。
很快雪子泄气般叹了口气,把头也钻到被子卷里。
可这时,门被敲响了。像故意跟雪子作对,不让雪子钻到被子里去。
“谁啊?”雪子扬声问。
服务生说:“雪子,即墨夜又找你。”
雪子一个挺身坐了起来,嘴上却说:“我忙着呢,叫他等会儿吧。”
“好嘞。”服务生去了。
雪子没有什么要忙的,在房间里转悠,顺手归整散乱的东西。
将书本竖起来的时候,不由得多看了自己的手两眼,然后就顾不上整理书,跑去卫生间去了。
几秒后,水声响起。
“雪子说他在忙,叫你等一会儿。”服务生对即墨夜说。
是否产生错觉了,服务生觉得面前这男人神清气爽到一点也不高冷的地步。
“好。”即墨夜说。
等了大概五六分钟,听到了雪子的脚步声,即墨夜望去。
眼神直勾勾的,恨不得钉在雪子脸上么。
“你睡好没有?”雪子问他。
又紧跟着补充:“我的意思是,你不是有那个病吗,我们那个之后,你睡好没有?有没有用?”
昨晚跟雪子牵过手后,即墨夜没怎么睡好,脑海里有一片大海在翻动。
“睡好了。”但即墨夜这样说,为了不让雪子觉得牵手对这病没用。
雪子“嗯”一声,结论的果实从喉咙口掉到了心里去。
“你睡好了吗?”即墨夜问。
“还好。”雪子露出为难的样子,眼睛没看即墨夜,“但是跟男人那个你知道吧,就是有点怪怪的,因为毕竟我是不喜欢也不会喜欢男人的。”
“但是没办法,为了钱嘛。”雪子想到钱,发自内心地弯唇一笑。
真好,希望雪子一直这么贪财下去。
“嗯。”即墨夜问,“去茶室谈吗?”
“我都行。”
“那走吧。”即墨夜又问,“所以你刚才是在补觉吗?”
“是啊。”
即墨夜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天啊,难道别人补觉你也要管吗?”雪子耸起肩摊开手。
“对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即墨夜正了脸色。
“什么?”雪子问。
“你昨晚脸好像一直红着,是害羞了吗?”
即墨夜这回一点也不似笑非笑了,眼睛密切注意着雪子。
雪子“哈哈”了两声,“不管是跟男生还是女生,毕竟都是肢体接触,我脸皮薄啊,懂吧?”
即墨夜点了头。
“还有脸红也不全是害羞啊。”雪子为自己找补,“尴尬的时候也会脸红,昨晚那种情况就很尴尬啊,其实我就是因为尴尬才那样的。”
“尴尬什么呢?”即墨夜问。
“毕竟我不喜欢男人啊。”雪子却不看即墨夜那双直勾勾的眼了。
“男人怎么了呢。”
“男人都是坏蛋。”
他们路过一间正在被打扫的茶室,那扇窗外的风铃声灌进来,似在拍打雪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