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奔黄昏时》点亮生活的那束光

14、夜市的回声

　　苏瑶回国后，在北京待了几天，论文改了几稿，导师终于点头。她松了口气，趁着周末，又买了张高铁票回了杭州。她没告诉谁，只是想再看看那夜的影子，哪怕只是路过。她背着帆布包，下了车，直奔南宋御街。秋天的夜市还是那么热闹，灯笼高挂，红黄的光晕洒在青石板路上，空气里飘着油烟和香料的味道，像一首没停的曲子。

　　她站在街口，风吹过来，夹着点凉意和糖炒栗子的甜香，清得让人有点晕。她深吸一口气，沿着主路往里走，脚步不快，像在拖着什么。摊位连绵不断，吆喝声此起彼伏，她的目光扫过人群，忽然停在那家“老杭州味道”的小摊前。那夜，她和林然在这儿吃过臭豆腐，摊主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围着围裙，手里翻着铁板，油滋滋地响。

　　“还吃啊？”摊主抬头看见她，笑了笑，嗓音粗得像砂纸，“上次那个小伙子呢？”

　　苏瑶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不一起，他回成都了。”

　　“哦，散了啊。”摊主点点头，手没停，继续翻着臭豆腐，“你们年轻人，来来去去，像这街上的风。”

　　“散了。”苏瑶笑笑，走到摊前，“再来份臭豆腐吧。”

　　“行。”摊主手脚麻利，炸好一盘，淋上酱汁，撒了点葱花，递给她，“小心烫。”

　　苏瑶接过来，拿了双筷子，夹了一块。她夹得还是有点抖，差点掉桌上，想起那夜林然笑她技术不行。她笑了笑，把臭豆腐塞进嘴里，烫得舌尖有点麻。她嚼了两下，抬头问摊主：“你在这儿多久了？”

　　“十几年了吧。”摊主靠着摊子，擦了擦手，“老摊子了，游客爱吃。”

　　“那你见过多少人？”苏瑶问，语气随意。

　　“多了。”摊主笑笑，目光落在街上，“来吃一顿，走的走，留的留，像你这样回来的少。”

　　“回来的少？”苏瑶一愣，想起林然说的“散了就散了”。

　　“少啊。”摊主点点头，指了指街对面，“大多数吃了就忘了，你还记着，挺稀奇。”

　　苏瑶没说话，低头咬了口臭豆腐。酱香混着葱味冲上来，她眯着眼，觉得这味道，像那夜的对话，散了，却留着。她靠着摊子边的桌子坐下，目光落在街上的灯火，脑子里全是那夜的片段。

　　她记得在雷峰塔下，林然问她有过抓不住的人吗，她说有过，大一那段没结果的喜欢。她没细说，可现在想想，那段感情像这臭豆腐，烫过就忘了。她抬头问摊主：“你信爱情吗？”

　　“信啊。”摊主笑笑，翻了下铁板，“我跟我老婆，吵吵闹闹二十年，还不是过来了。”

　　“吵吵闹闹？”苏瑶挑眉，“那算爱情？”

　　“算呗。”摊主耸耸肩，“爱情不就是这样，吵着吵着就老了，没吵散就算赢了。”

　　苏瑶扑哧一笑，低头摆弄手里的筷子。她想起那夜，林然说喜欢过一个女孩，没说出口就散了。她当时笑他胆小，可现在想想，自己不也一样，抓不住的，就放手了。她问摊主：“那抓不住的呢？”

　　“抓不住就放呗。”摊主顿了顿，目光柔和下来，“爱情这东西，像这臭豆腐，烫手就扔，冷了再捡。”

　　“冷了再捡？”苏瑶重复了一遍，笑了笑，“你这比喻挺有意思。”

　　“实话呗。”摊主笑笑，转身招呼新来的客人。

　　苏瑶没再问，低头吃着臭豆腐。街上的人渐渐多了，吆喝声盖住了风声，她眯着眼，觉得这夜市，像那夜的影子，热闹得抓不住。她忽然想起在茶肆里，林然问她怕不怕不确定，她说怕，可又说“有趣”。现在想想，爱情可能也像那不确定，看不清，却走着走着就走出来了。

　　吃完臭豆腐，她起身付了钱，朝摊主挥挥手：“走了，下次再来。”

　　“慢走。”摊主抬头，笑了笑，“带那小伙子一起来啊。”

　　苏瑶笑笑，没接话，背着帆布包往街尽头走。她经过糖葫芦摊，停下来，买了一串。山楂裹着糖浆，红得像宝石，她咬了一口，酸甜的味道冲上来，她皱了皱眉，想起那夜她说喜欢糖葫芦，林然调侃她吃得多。她笑了笑，觉得这味道，跟那夜的糯米团比，多了点酸。

　　她站在街边，吃着糖葫芦，看街上的人来人往。灯火亮得刺眼，她眯着眼，脑子里冒出林然的样子。他画画时低头的样子，教她夹臭豆腐的样子，站台上挥手的样子，像夜市里的烟火，散了，却留着。她自言自语：“爱情是啥？”

　　她记得那夜没聊完的对话，林然说画画是留住眼里的东西，她说写小说是掏出脑子里的东西。现在想想，爱情可能也是这样，抓不住的，用心留住，像那夜的缘分，散了，却一直在。她笑了笑，觉得这夜市的回声，像摊主说的“冷了再捡”，散了，也挺好。

　　夜深了，街上的摊子渐渐收了，苏瑶背着帆布包往地铁站走。风吹过来，凉得刺骨，她裹紧围巾，脚步不快，像在拖着这一夜的尾巴。她回头看了眼夜市，灯火晃得人晕，她眯着眼，觉得这一夜的回声，不是真的遇见，而是心里的影子，散了，却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