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章之贰 ...
-
说起来，这还真要归功于于烟的雷厉风行和当铺老板的殷勤备至，于烟去钱庄兑了些钱到达行人堂时，天还未大亮。
只是，虽然与去当铺没有隔着多长时间，行人堂门前，却是已挤满了人了。五大三粗的男人居多，一起毫无顾忌地嘻嘻哈哈大声讨论着颜色不正的笑话，嗡嗡声音传出很远。
于烟微皱了皱眉，捡了个离他们远些的地方靠墙站着，等着开门。
只是，毕竟这地方找不到媳妇的男人太多，也许是从来不愁没有生意的缘故，这行人堂的服务态度还真是不同于当铺。
与当铺五更就早早开门不同，这地方不仅一个月才开张一次，连时间都是，竟让他们从五更的尾巴等到一直天大亮，时间漫长得让于烟从恨不得翻墙而入到满腔兴奋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再到她真觉得自己要再睡去一觉了。
至此，这门才终于开。
紧闭的大门才裂开一个小缝，方才还谈笑风生的半数男人就马上摩拳擦掌地冲了过去，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包括于烟在内的不少新人吓了一跳。
与这些常年等着抢女人的男人不同，于烟对这些买人的事儿一无所知，不知道在这和平年间，行人堂的货物向来“僧多肉少”，不靠抢是到不了手的，也不知买人不容易，来时定要先占个容易挤进去的好位子什么的。
再加上，她身单力薄就算不太柔弱也是个标准的女孩子，又如何能抢得过那些就算不壮实也是使全了劲儿的男人？
因此，在她进了大门时，那些男人们早已密密麻麻地挤进了厅堂，连着大厅中间还摆着的待售的男人女人，这真是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了。
于烟懊恼得紧，却又无计可施，只在心中不停祈祷这些庄稼人要的都是些会干活的女人，能把可爱的小姑娘给自己留下。
其实，就是不可爱也罢，反正可爱的也许在他人手中还好活些，难看的说不定连活都活不下去，那么，就让她来宠着也好。
伸长了脖子，于烟退后几步，踮起脚尖向大厅内看去，待售的人都跪在桌子上：
几个壮实的男人，一看便是买回去可以干活的；
还有几个貌美的姑娘，正在被些道貌岸然的书生们争来争去；
另一边有些手脚粗大的普通农妇，五大三粗的壮汉们大多都集中在那儿，倒也有时不时像貌美姑娘那边看上几眼的，却也只是几眼，便转身继续讨价还价起来；
再向左边一点，便是清一色小孩子了，两个女孩三个男孩，年纪都不大，是大户人家挑小厮丫鬟娈童通房剩下的，也就留着卖给些想要儿子防老女儿赚嫁妆的乡下人。
看清了形势，于烟忍不住轻轻松了口气，好在小孩子的用处不大，看样子也没有太多人对他们有兴趣。
可是，她错了。
于烟眼看着一个挑完农妇的农民顺手牵走了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又看见一个书生挑走了个漂亮的男孩子，再看着……
人陆陆续续地走，孩子也是……
当于烟终于挤进去的时候，一个身体依旧健朗的老人拉走了最后一个女孩，末了还不屑地看了她一样，也不知是不是在鄙视现在的年轻“小伙子”越来越不中用了。
于烟揉了揉太阳穴，现在剩下的，也就是些男人农妇什么的了，而看起来各自都有买主正和卖主还着价，她就是想要要退而求其次，也不好去掺和。
结果，她竟然要等到下个月了吗？
一夜的兴奋通通白费，到头来，她还是要沉浸孤寂至少一个月之久，于烟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
只是，还未等她酝酿感情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发泄一下，几声尖利的呵斥便忽然搅乱了她的愁思。
于烟诧异地挑挑眉，向声源处看去。可谁知，这不看还好，一看，却让她心中狠狠一紧。
于烟早知古代人视下等人的人权尊严为无物，但在两个月里，一直待在个民风自然纯朴的村子里，自己用卖现代东西的钱将自己粉饰得表面上绝不是个穷人，因此，这种不公正的待遇，她还从未见过。
她也知道，行人堂这种卖人的地方，更不可能有什么恻隐之心的存在，被卖的大多都是可怜人，见多了可怜人，心肠自然也就化为铁石了。
可是，他那么用力踢地上那瘦得脱了形的人，确定不会出人命吗？
于烟就看着那打手毫无顾忌地踢打着地上的男子，似乎是因为件小事儿对他不满，嘴里恶狠狠地往外蹦着脏话，又用脚踩着那男子的后脑就将他的脸向地上碾。
那男子却似乎只懂得逆来顺受，单薄的身子痛苦下轻轻打着颤儿，鲜红色缓缓在脸下的地面上开出妖娆残忍的小花儿来。
那双脚踩够了脸，从他的后脑勺移了下来，又狠狠踢向他的后背。他重重一抖，而后压抑的咳嗽声似乎是终于不能被忍住地泄了出来，却惹得那打手更加不满，极蛮横地伸脚去踹男子的腹部……
于烟以为自己的理智是尚存的，却还是后知后觉地才感觉到，自己竟已经喝出了一句“住手！”
踢打应声停了下来，那打手抬起头来，夹杂着三分诧异七分不满看过来，在行人堂，顾客从来都不是上帝。
于烟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傻站着那儿，只觉腿有些发抖。
好在，她还不算完全失去了理智，她还会编理由。
“这位大哥，看着他挺耐打的啊！这人多少钱？”脸发着白，于烟却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
那打手却诧异起来，“你买他？小子，你第一次来买人吧！”
“哦？这位大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呵！这他娘的还用问吗？”男人冷冷一笑，又毫不在意地踢了几脚地上的男人，“但凡不是个第一次来的，谁不知道这玩儿是个最没用的？脸上那么大条疤看着就他娘想吐，还奶奶的半分劲儿都没有，抬个房梁都抬不好！”
“他，有这么没用？”
“罗了八嗦的！爷骗你干嘛！这孬种可是堂子百多年第一次死活卖不出去的，真是什么用处都没有！爷我这可是好心才跟你说的，你还是别买这玩儿，想要耐打干活的，和那边人抢抢就是了的！”说完，却也不管她了，转身又狠狠踢了那男人一脚，“还不快起来干活？”
那男人双手撑在地上，努力一提劲儿，才勉强站了起来，却又被那打手重重一脚踹回了地上，又顺手提了根竹竿下猛劲儿狠抽过去，“娘的，让你站着都他娘磨蹭这么长时间，奶奶的有什么用处！”话说着，又是力道骇人的几竿。
那男人缩在地上一下没落地受着，也不吭声，只等那打手发泄了个完，才撑在身子又要站起来，可惜，也不知是因为挨过打还是怎的，这次，他竟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那打手见了，啐一句“装死”，骂骂咧咧地便又想用竿子抽那男人，却也终于又让于烟再忍不住，“别！”
“你这小子，是来砸场子的吧！”那打手性情本就暴躁，对于烟压着性子多说了两句也不过碍于她是主顾，现如此被她两次阻止，终于忍不住凶神恶煞起来，“小孬种，你他娘的识相快滚，娘的爷没时间和你瞎掰掰！”示威似的将手中的竿子挥得呼呼作响，打手猛地喷出一字，“滚！”
只能说，于烟的成长环境太温和，长这么大见过最凶的也不过是醉酒后的斗殴者。头一次遇到这打手这样凶恶的人，不得不承认，她的腿肚，真的在严重地发着抖。
很久很久以后，当她想起此时时，还是会觉得，她那时真的是魔障了。或者，这其实，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
胆小如她，甚至可以在演讲比赛中哆嗦得说不出流利的话，却竟然在这时，没有落荒而逃。
于烟抬起头来，微微挑着眉，冷冷地看着那打手，“呵，行人堂的下人都是如此对待客人的吗？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声音凌厉如寒风，一时颇有几分难言的魄力。她从不知自己也可以爆出这样的气势，竟一时让那打手摸不清她的底细。
不敢确定她是否是什么微服出行的达官贵人，打手忙识相地赔起不是，“这，这，这真是小的有眼无珠啊，惊扰了这位小爷，还请恕罪，恕罪。”说着，殷勤地跑过来，涎着脸赔笑，“小爷，您这是看上哪儿个了？让俺给您说，不管是谁定下过的，俺管保都能让他是你的人！”
“不必了。”于烟满面的“高贵沉稳”，微微垂了垂睫，指了指地上人，“就要他吧。”
“好，好嘞！”那打手虽疑惑，却不敢贸然多问什么，只想着地上男人命贱，也值不了几个钱儿，便自作主张，“既是小爷看上的人，那就一个子儿不收，白送您了——你！还不快起来，跟在这位小爷走？”
“是。”那男子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撑着胳膊，手掌在地面擦了几次，才终于爬了起来，又仿佛风吹就倒似的略带着些颤颤巍巍向于烟走来。
于烟不忍让他多行，便直接向他那个方向的门口走去，男子便也慌忙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章之贰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