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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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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仙君在床上又躺了一天,躺得我浑身又酸又疼,比死了还难受。
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想本仙君在主上身边那数万年的日子,过得多么充实!想打架也有人陪着过招,想喝酒也有人陪我不醉不归。
装病也不是个长久的办法,第一个受不了的就是本仙君。由于太无聊,我忍不住胡思乱想。
凤起仙君此次下界,虽然不知缘由,但是命格册子上写了清清楚楚五个大字:受一世情苦,就字面意思来看,自然是来历情劫,再加上他如此香艳的生平经历,那更确凿是情劫了。
修道此事,人与妖要历的劫并不相同。妖怪修仙,需抗身劫。每六百年过天雷惩戒以清善恶之数,而每逢千年,又要过地火修真,需得心平气和地忍受住熊熊心火,戒浮躁杂念,养静心定性。如此约莫万年,便可成仙。再修数万年,历一大劫,才可成神。
而凡人修仙,要历的却是情劫。看破红尘,清心寡欲,才算功德圆满。
按理说,凤起他是一只凤凰,就算要成神也并不需历情劫。是以这个劫数,着实有点古怪。正因为其古怪,所以其中必有深意。怀侃那日说的话,甚有道理。
我正想到此处,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终于再也躺不下去,将沈江氏的身子撂在床上,自己脱了身出来。他爷爷的,再不活动活动,本仙君全身的骨头都要生锈了。
既然出来活动活动,那便不妨抽空回一趟六合山,顺便找一找怀侃,顺便质问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本仙君与怀侃数万年来都呆在一块儿,陡然分开两天,心里却有点空落。
本仙君一路腾云,直回六合山。
屋外没有人,屋里也没有。屋里屋外,空空荡荡。
怀侃不知上哪里去了。
这一天,月亮也好。和怀侃月下守株待我的那一晚一样好。
我知道怀侃必然会生气,所以在沈府等着他来的那两天里,我已经想好了一整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台词。单单等他来,我就准备先认错,不该不告而别跑来看风起,接着再说幸好来了,不然此事还不知会恶化到什么地步,最后用稍微夸张一点的说法来描述自己这几日的悲惨遭遇,来博取他的同情。
本仙君自信那一番话准备的尽善尽美,必定能让怀侃理解我的苦衷,任他有冲天的火气也能被我给化没了。
谁知怀侃一直都没来。
本仙君提着心肝过了两天,渐渐便有些生气,于是顺便将指责他不关心好友的那一套说辞,也准备好了。
结果我怀揣着一整套的台词来找他,他也不在。
本仙君站在这皎洁的月光里,直觉千山鸟飞就万径人踪灭,柔肠寸断,百折千回,十分凄凉。揣了数日的气一下子全没了。
屋里屋外,空空荡荡。
我却想不出他会去哪里,我能去哪里找他。
我二人从边境回来的那一天,先上天庭去拜了玉帝述了职。玉帝甚欣慰,拨给我二人一人一座府邸,权作我二人歇脚之处。
我们相携而行。走到半路,怀侃道:“天庭什么都好,唯独人人都客套的紧,让人十分不自在。”
我深以为然道:“天庭人人以客套为礼节,不像咱们军中人人都是兄弟姐妹,自然直爽。”
怀侃一张脸被络腮胡子遮了一大半,剩下的小半张白玉面皮上只见一双深黑似墨的眼眸。他目光深深盯住我,道:“这地方呆着,我怕是连觉都睡不着。可惜我没别的地方去——唉!”
他这番话抱怨得抑扬顿挫,还带了几分戏腔。本仙君于是了然一笑,戳穿他道:“你是害怕天庭规矩多,碍着你喝酒吧?”
怀侃嗜酒。量浅,但嗜。
怀侃听后,眯着眼冲我一笑。
后来本仙君便带着他回到了我六合山。
我二人亲力亲为,打扫房屋,收拾床铺,样样都亲手来,累得满身是汗。
好容易将落脚处收拾出来。虽然还是破旧,还是潦倒,只是像个样罢了。
怀侃摸着胡子抹一把汗,笑道:“甚好,甚好。”
本仙君当初真当他是无处可去,这才带他回了我六合山。所以现在他不在此处,我也不知能上何处去寻他。
酒窖里的酒还剩了不少,那是当天我二人从山下搬上来的。他屋子的桌面上已积了薄薄一层灰,桌子上摊了一本书,这本书我数万年前翻得很勤,书页都有些散脱了。
或许他只是有事出门去了。本仙君于黑暗中找到一线曙光,心想,也许只是出门去了,左右我无事,倒不妨等他一等。
本仙君在屋顶上拂衣一坐,顺手捞了一坛酒上来,临到此时却提不起喝酒的兴致,只是抱着酒坛子坐着。夜风习习,小风凉凉,月光一点一点的偏,树影一分一分地移。风吹叶落哗啦作响,却显得四围愈加寂静。
本仙君的心,一层一层凉,一层一层失望。
本仙君觉得自己真傻。
此时一个人自林中向我走来,抬头道:“他,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