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点鸳鸯谱·无忧》吾本善良

23、第二十三章

　　我与红蕤对视一眼，均有些愣神。我二人还没反应过来，那边三个瞬间消失不见，竟然遁了。本仙君与红蕤又对视一眼，再一愣。

　　红蕤愣愣地问我：“你……认识我们长老？”

　　本仙君也愣愣点头，道：“他何时成了你们长老？”

　　红蕤翻白眼，道：“这一位的年纪和辈分，比我们狐王还要长，自然是长老。”

　　本仙君回想怀侃那一张白净水滑的脸，真是和“长老”这个沧桑的称呼不合拍。

　　红蕤接着道：“他前些日子才回狐山，当时我接到小道消息回去迎接，见过他一面，谁知他第二天就派人来抓我，”说着说着颇愤愤，“……说是要整顿族规。我出生近千年来，族里为了男人私自下山的姐妹多得数也数不清，怎么就偏偏大动干戈要来捉我？拿我杀鸡儆猴吗？！！”

　　红蕤啊，你是不知道怀侃有多不靠谱。你若是稍有耳闻，那他做出什么事情来，你都不会觉得奇怪的。

　　本仙君凉凉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何况人家还说要就近来考察你呢，节哀吧。”

　　小狐狸精颇沮丧。

　　左右如今她也没甚危险，当晚很自觉地走人了。

　　本仙君终于能睡个安稳觉。

　　怀侃既然说他要来叨扰，那么，根据本仙君数万年来对他的了解，他就一定会来叨扰。第二天一醒来，本仙君甚忧愁地思量，怀侃这厮究竟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叨扰。最方便的莫过于掐着隐身诀儿在半空中看，可是万一一不小心也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那他会不会长针眼？其实化作个小厮也可以，但是怀侃又不是那种会任人呼来喝去的人。难道他要……本仙君打了个哆嗦。

　　鉴于怀侃此人不靠谱的程度，他做出什么来都是可能的。

　　本仙君严阵以待。

　　怀侃此人极擅战术。第一天没来，第二天没来，第三天还没来。本仙君因着有了前车之鉴，还能稍稍心平气和地等。可怜的红蕤提心吊胆地熬了三天下来，已是十分憔悴，颇多了几分病态美。

　　本仙君甚不明白，为什么她对那两个位阶一看就不低的老头儿并不十分尊敬，却对怀侃这厮怕得要命。红蕤道，那是因为她清楚那两个老头不会真的对她怎样，而怀侃这人脾气极坏，地位又极高，还是不要犯在他手里比较好。

　　我甚奇怪，她为何偏偏认定了怀侃脾气不好。但体谅她一说起怀侃就要抖一抖的可怜模样，终于忍住了没问。

　　夜幕渐渐降临。绿阶青帘两个丫头很准时地将药碗端了来。

　　本仙君在滚滚的水汽中，五味杂陈。

　　那天，那天，多么难得，那天沈承忆他，亲自喂本仙君吃药！但是，但是，但是却被某人搅黄了！！害得本仙君根本就没能顾得上分出心神来体会那一刻的柔情蜜意，真真是要抱憾终身！！！

　　本仙君悲壮地接过药碗，悲壮地一饮而尽。一路走着神，竟然没尝出那药究竟何种味道。

　　药一喝完，一颗圆圆的东西被塞进了本仙君嘴里。我略略尝了一下没毒，便很乖地含着。不一会儿，一股甜丝丝的味道蔓延开来，舒服得本仙君眉开眼笑。

　　沈承忆的声音道：“不苦了吧？”

　　我猛一扭头，沈承忆正笑嘻嘻地看着我。这个笑容我这几天常常见到，仍然每一次都会心跳如雷。

　　他在我床前一坐，接过我手中的药碗递给绿阶，道：“近日天气十分好，我打算带大家出门散心，你可要去？”

　　我心里的粉红泡泡“啪”地一碎，一愣道：“大家？”

　　沈承忆点头道：“嗯，大家都去。城外山上的枫叶红得很美，我们此去，可以赏景可以狩猎，必定不虚此行。”

　　那一刻，本仙君的心，稍稍有点凉。

　　本仙君于是道：“胡大夫说我不能吹风，我就不去了。”

　　沈承忆的脸上似乎有点失望，思量片刻，道：“也好。你安心在家休养，为夫给你抓条狐狸来做围巾，包你一个冬天都不会受凉。”甚开心地说完，走掉了。

　　本仙君的心里，更凉了。

　　命格啊命格，你这个缺德老儿！

　　本仙君已有数万年不曾再失眠过，但这天晚上，还是很没出息地失眠了。

　　我悄无声息地坐起来，将被子往怀里胡乱一揉。眼神望着虚空里某一处漆黑的阴影，有点发怔。

　　一时间，我什么也没想。

　　我不知道我此时，是沮丧，还是失落。或者是这两种情绪都不是，那便只是情绪低落吧。

　　本仙君有点摸不清，自己跑来这一趟，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是为了探一探故人，只是想看他一眼，那看过了不就该走了嘛。是为了缅怀少年时的情怀？但那又有什么好缅怀的。

　　或者，仅仅是因为冲动。怀侃曾说我，如果冲动是魔鬼，那我就是地狱，一肚子的魔鬼。怀侃此人，与我在一处混了数万年，其实是很了解我的。

　　看一眼就走，没走成。

　　想要将计就计来圆一圆年少时的梦，梦境却被他的风流多情破坏的支离破碎。

　　如今的沈承忆，和凤起的性子处事没一点相像的。但是因了那一张脸，我还是把他当做凤起看。是以有点弄不清楚他在我心里的位置。按说我对他的思慕早已在数万年的沉淀中化为灰烬了，可是人总是这样，得不到的就想得到，得到的就不珍惜，给得太多了还会迷惘。

　　现在看来，本仙君八成是来给自己找不自在的。

　　想法还是太过伤颓了。本仙君自嘲地笑笑。此时若是黾毅在，必定会给我想一大堆歪七歪八的损招。而若是怀侃在……他大约会狠狠地嘲笑我一顿，来激怒本仙君跟他过招，打痛快了再去喝酒。

　　可惜此时，只有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