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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区分 ...

  •   粟承说干就干,当天就拿私房钱跑去二手市场买了一个小推车,在学校美食街租了个摊位安置停放,就是营业执照健康证什么的还得一段时日。

      为了熟悉环境,晚上他跑去美食街做功课,穿着那件深蓝色唯一,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行走。

      海学院的学生很多,尤其火锅店人员爆满,挤都挤不进去,粟承边走边有些担忧想,看来这边学生口味偏重,不知道清淡的馄饨受不受欢迎。

      小推车还没招牌,他便鼓起勇气打听走访,找了一家店订做小推车招牌,花了约莫半小时,他拎着招牌来到摊位往上套,路过的学生纷纷好奇地投来打量的目光,一边交谈一边走远。

      正贴着招牌,他隐隐觉得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扭头看去,一张清丽的脸倒映在眸中,一个身穿浅蓝色开衫的女孩朝他露出熟稔的笑:“喂。”

      粟承一连茫然,有些结巴:“你,你是…?”

      “哇,居然不认识我了?”女孩微微叹气,“我啊,康筠岚,不认识了?”

      粟承眨眨眼,震惊地睁大眼睛,眼前的女孩,居然是他拿零花钱资助过的女生,那时女孩九岁,他十六岁,经济不独立,都是靠父母的。

      之所以选择资助女孩,是因为她在去奶奶家的列车途中听到有人哭。前面的座位上,一个小女孩满眼泪花,小手牢牢扯拽大人的裤子,说着听不懂的方言,得到的,却是大人的冷处理。他出于好奇询问,才知道小孩家庭条件不好,读不起书,父母要带她去亲戚家里帮工。

      那么小的姑娘,能干什么呢?

      粟承于心不忍,扭头望向父母,毫不犹豫道:“我想资助她。”

      父母相视一笑,摸了摸他的头:“傻孩子,你哪来的钱啊?”

      “我有零花钱。”粟承眼神坚定,“我可以攒钱。”
      母亲欣慰地笑了笑,同意他的要求。

      那时的他万万没想到,两三年后,家里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己也从云端跌入深渊,断了资助。

      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粟承搓搓手,迟钝的情绪竟产生了一丝难为情,康筠岚看出他的困窘,体贴地没有询问他的近况。

      虽然粟承没有帮她到底,却为她争取了读书的机会。被资助的几年里,父母发现她成绩优异,总算开了窍,开始培养她,而她也很争气,一路刻苦学习,拿到所有能拿的助学金,考上名校海大。

      多年来,她一直惦记着这份恩情,遗憾没能好好道谢,没想到,她会在这么平凡的一次出门遇上他。康筠岚漂亮的眼眸闪颤着光波,向来谈吐大方得体的她居然有些语无伦次:“你,吃饭了吗?”

      “没,没有。”
      “走,我请你吃饭,不过……”她伸出手臂往外探了探,指尖微微传来针尖般的凉意:“下雨了,你住哪里,方便吗?”

      粟承挠挠头,想拒绝,但觉得不合适,嗯了声:“方便的,就在那边的公寓。”

      “海邻公寓?”康筠岚眼神略微闪过意外,随即自然地笑了笑:“那就好,你想吃什么?”

      “都、都行。”

      “那就吃自助小火锅吧?”
      “行,我,我不太吃辣。”
      “少加点辣,可以吧?”
      “可以,可以的。”
      饭吃到一半,粟承抬起头,期期艾艾地问:“大学,好吗?”

      康筠岚顿了顿,抬眼对上粟承流露着向往的目光,突然觉得如鲠在喉,眼里一片潮热:“挺好的啊。”

      “图书馆很大吗?”
      “对。”

      “也有很大的食堂吧?”
      “嗯,但我们都喜欢吃美食街,领导们说这里都是苍蝇馆子,但我们挺喜欢的,你觉得呢?好吃吧?”

      粟承点头,埋头仔细嚼着软糯的年糕。康筠岚没再说话,帮粟承多拿了些肉菜。

      吃过饭出来,雨下大了,空气里散发着泥土青草的气息,微冷。许多学生躲在檐下避雨,打字求好友送伞。粟成看着被雨丝虚化的风景,有些发愁。

      见状,康筠岚从容地在包里摸出一把蓝色折叠伞,快速撑开遮在粟承头顶:“走吧,我送你过去,反正也挺近。”

      粟承不太好意思,康筠岚再三要求,他便应了,康筠岚边走边说:“你是准备开个摊吗?”

      “嗯,待着也没事做。”雇主晚上又不需要他做饭,正好出来摆摊。

      “好,到时候我带朋友来尝你的手艺。”
      粟承心中感动:“谢谢你。”
      “客气什么。哦,对了,海大是可以进去的,除了特定的区域不允许参观,其他都随便,你没事了可以来找我,加个联系方式吧。”

      也好,粟承摸出手机,报了号码。
      康筠岚看着他的卡通老黄牛头像,笑说:“你看着不爱说话,居然用这么可爱的头像,哈哈。”

      粟承垂下眼,心说那是某位挑剔的雇主要求的。

      很快到达目的地,康筠岚挥手告别,示意以后手机联系,粟承看她穿得薄,担心她受凉,叮嘱了几句后便上了楼。

      打开房门,屋内的暖意裹绕全身,粟承早就感觉很冷了,不过没好意思说,他换好鞋,去了趟洗手间,正欲开客厅的灯,忽然看见落地窗前立着一道黑黑的影子,静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粟承惊叫一声,险些跌倒。

      外面雨声哗啦,为华丽的建筑蒙上了一层神秘雾纱,霍岩轩揣着西装口袋,背映浅淡霓虹踱了过来,皮鞋踩在地板上清晰有力:“去哪儿了?”

      粟承心脏骤停,讶然道:“少,少爷?”

      “问你呢,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霍岩轩压抑许久的怒火倏然爆发,像是吞了炸.药,愤怒地扳住粟承的肩膀,粟承眼前猝然闪过一片白光,大脑嗡鸣不止。

      “问你话呢!哑巴了?”

      “我、我出去吃了个饭。”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火锅味儿,霍岩轩冷笑道:“跟谁吃?一个人吃火锅,你觉得我信吗?出去这么久,不知道发个消息吗!?”

      “跟、跟我的朋友。”粟承小心挣扎,却被掰得更紧,感觉骨头要碎了,他觉得莫名其妙,自己不是犯人,凭什么连吃顿饭都要汇报呢?

      他用窝囊的语气说着硬气话:“放开我,我、我只是给你做饭的,有、有权利出门。”

      “你还顶嘴!?”霍岩轩不能置信,将人推到墙上,禁锢着他的头使他面向自己,“你当我瞎是不是,以为我没看到?你跟那个女生在楼下卿卿我我那么长时间也不嫌害臊!怎么,你以为你请别人吃顿火锅别人就会跟你好?做梦吧!会有女生稀罕你的火锅?呵,这是海城,不是山旮旯,你在山旮旯都找不到女朋友,还指望在这儿找呢?哪怕是这里的一只猫,都不会跟流浪汉为伍,你有什么资本!?”

      “……不是,不是。”
      “不是?你真当我瞎啊?”
      粟承咽了咽口水:“不是我请的。”

      霍岩轩嗤之以鼻:“怎么,想当软饭男啊?”

      “你,你说话怎么,怎么这么难听。”饶是粟承有再好脾气,也不愿被莫名其妙针对打压,“我有吃饭的自由,你,你没有、没有权利管我。”

      轰。
      粟承不解的目光和愤懑的语气,给了霍岩轩当头一棒,掐着粟承下巴的手蓦地一松,眼底的赤色稍稍清明。

      他暗暗审视自己,觉得自己刚才像得了失心疯,居然会因为这人不在家不发消息发这么大火。前两天他大姐有事,要拉着他唠,他没能回来,今天清明,他跟家人去扫墓,一切仪式结束,他西装都没换就跑来这里,谁料屋里竟然没人。

      他本想打电话,却又觉得没必要。坐在沙发上等粟承自己回来,天渐渐暗下来,他的脸也随着乌沉的云朵阴下来,他恶狠狠盯着窗外,心中盘算着怎么惩罚这个胆大包天玩忽职守的家伙。

      然而,时间悄悄流淌,整座屋子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窗外的光隔着水雾透进些许,霍岩轩静静盯着窗子,忽然看见楼下来了人,一男一女说说笑笑,还恋恋不舍地挥手告别。

      有什么东西在胸腔凶猛地炸开,像是干燥的柴薪遇到火种,片刻以燎原之势将他吞噬。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说那么多话,只是觉得有什么汹涌的浪潮在心里冲撞,亟待发泄。

      霍岩轩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很难受,很排斥那种窒息的感觉。

      算了,到此为止。
      没必要为这种琐事浪费时间。
      他鼻子哼出不屑的声音,高傲地收回手,边脱外套边走进浴室:“行,去做饭吧,我饿了。”

      粟承:“???”
      就这么放过他了吗?
      还真是……阴晴不定的少爷。

      半小时后,粟承的拉面即将出锅,面条正在锅里噗嘟翻滚。霍岩轩擦着头发进来,招呼他出去。

      “柜子里有吹风机,来给我吹头发。”
      “啊?”粟承眨眨眼,看着他短短的头发,他平时都不吹头,擦两下就完事儿,少爷的头发也不怎么长,估计干得也快。

      显然,霍岩轩不怎么认为,他眯了眯潋滟的眸:“我说,过来帮我吹头发。”

      粟承拗不过,只能照做。指尖小心穿插在湿漉漉的发丝,轻轻晃动吹风机,霍岩轩闭上眼,想起之前长发时粟承也为他吹过头,嘴角不由微微翘起。

      头顶的动作过于轻柔,暖风吹得霍岩轩一时飘飘然,倏地问了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我长发好看还是短发好看?”

      “你说什么?”粟承关了吹风机,吹风机噪音太大,他没听清。
      “别装傻,你没听错,回答。”

      粟承感觉冤枉:“真没听到,吹风机太,太吵了,还有,我耳朵不太好。”

      霍岩轩略一回忆,还真记得有这么回事。他低骂着裹了裹浴袍,无端改了说辞:“我适合长发还是短发?”

      粟承沉默片刻,说:“长发。”
      “为什么?短发不好看?”
      “好看。”
      “短发最好?”

      “……”粟承默默打开吹风机,他觉得他的问题很古怪,说不上具体原因,就是有点别扭。

      毋庸置疑,霍岩轩长得很好看,什么造型都能驾驭,但粟承始终对长发的他有一种滤镜,抑或是对“严萱”有种滤镜,在他心里,严萱是个善良正义、直率爽朗的女孩,哪怕他知道严萱就是眼前的少爷,也还是将他们区别成两个人。

      自从家中剧变以后,他的人生一直漫无目的,被风刀霜剑裹挟,被生活鞭策压榨。属于少年人的朝气蓬勃一天天黯淡,直至衰竭,再也溅不起一点水花。

      但,人总要留些念想的不是么?哪怕是假的,他也愿意自我欺骗,将变质剔除,留美好封存。

      没有得到回答,霍岩轩却心中有了答案。他没想到,粟承竟然将自己和“严萱”分开了,可以肯定,粟承对严萱产生过好感,可那仅限于严萱,与他无关。

      总结出这个答案,霍岩轩捏紧拳头,突然抬手别开头顶抓揉发丝的手,粟承被突然打开手,讷然看他。

      霍岩轩冷着脸:“好了,吃饭。”

      粟承这才想起锅里煮着东西,赶忙跑去厨房。他正准备盛饭出来,忽然听见门砰的一声,他忙跑出去瞧看,却见客厅空荡荡的,浴袍凌乱地丢在沙发上,西装不翼而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区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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