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强相关[末世]》鳄梨纱克

3、第三章

　　入夜，交易区终于开始热闹起来。
　　扯一张破布便能在路边摆个小摊，简易武器，日用杂货，还有人卖自制的零嘴。
　　宋涯溜达到熟悉的摊位，排到了队伍最后，等新一炉出锅。
　　这家买的是炸丸子，其实他觉得味道一般，还贵，是小孩才喜欢的东西。
　　家里那帮小鬼肯定从童佳口中知道了自己来了交易区，要是没把丸子拎回去，估计要吵到把垃圾场都掀翻。

　　光影一闪，他身后多了一个人，宋涯便往前挪了一点。
　　可后面这人不识好歹，居然也跟着他的动作往前，几乎与他贴在了一起。

　　宋涯眯着眼回头，斜刺了来人一眼。
　　什么东西这么不长眼。

　　是个高大匀称的青年，一身故作落拓的装束。
　　宋涯切了一声，心说，又一个“微服私访”的少爷。
　　大少爷有一张好看面孔，身上也无异味，见自己回头还笑着点点头。
　　宋涯哼声，转过身来，懒得与少爷计较。

　　少爷却不依不挠，凑过来开口：“这家的味道如何？”
　　说话间，他那还散发着某种香气的发丝，状似不经意地蹭到了宋涯的耳后。

　　宋涯听周末提起，有些从上城来的少爷小姐极喜欢故作姿态，乔装打扮，以为自己换身衣服就与下城融为一体。
　　别搞笑了，他们下城人花钱买洗澡水都要深思熟虑，一身衣服能穿成传家宝，累死累活换一张臊眉搭眼的臭脸。
　　怎么可能清清爽爽一身干净衣服，还有闲心微笑着和陌生人搭话啊。

　　宋涯一堆烦心事，不想陪少爷玩下城偶遇的角色扮演小游戏。
　　于是干脆利落地抬腿向后，狠狠一脚踩上少爷漂亮的羊皮小靴。故作张皇地收脚，又回首扯出一张过分夸张的笑脸：“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双手合十，袖中短匕的冷光一闪而过。
　　他浑不在意地耸耸肩，拙劣地扮演无辜：“当然好吃啦，不好吃怎么会排队呢？”

　　“滋啦”一声油溅，新的一锅丸子刚好出炉。
　　刚刚成功维护丸子摊名誉的宋涯一个箭步上前，扫了一眼剩余的数量，恶劣一笑：“我全要了。”
　　他拎着滚烫冒热气的纸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你买这么多干嘛。”唐佳栗用手捻出一颗丸子扔进嘴里。
　　宋涯抓抓头，已经后悔了，但是这能说吗。
　　恨恨咬牙，他抬眼瞪过去：“怎么，想吃不不行么？”
　　唐佳栗为食物折腰，嘿嘿笑着，“行啊，你是老大嘛今天。”

　　这是一栋位于垃圾场角落的铁皮屋，废铁焊接起的房子勉强分出了内外两个房间，此刻其中稍大些的房间里挤满了小孩，绕着难得大方的宋涯上蹿下跳。
　　唐佳栗从小孩堆里又抢出两颗丸子，一颗喂给周末，一颗扔给童佳。
　　她一仰下巴，脑后高高束起的马尾荡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唐佳栗：“快说吧，有事才喊我们过来的嘛。”
　　宋涯把装丸子的纸袋子折了一下算是封口，扔给小鬼们，示意他们去隔壁自己玩。
　　等房间里只剩他们四个，他才撇撇嘴，从里兜把老头托王可给他的那个金属盒子拿了出来。

　　没几个人知道，酒吧的老板其实是个老头，他平时就住在二楼，轻易不见人，也从来不管事，王可都快把酒吧当自己的了也不见他说什么。
　　老头是自己主动找上宋涯的，他们算是合作关系。
　　他给老头找他要的东西，老头给宋涯需要的报酬。
　　宋涯不要钱和武器，他要不一样的东西，药物，书，这些下城少见的稀罕玩意儿。
　　但是老头有。

　　这个金属盒子也是老头的东西，现在算是他们传东西的用具。
　　盒子侧面的凸起是个信息采集装置，是最简陋的指纹提取器。
　　老头把它稍微改了改，可以读取指纹的不同点位，只要对上就能打开。于是这东西也能传递点简单信息，凸起不同含义不同，音节组字，一次六个。
　　老头似乎不太想更多人知道他们之间的联系，简单交易一般就这样进行，他找王可拿盒子，再把老头要的东西扔进去。
　　宋涯记住了这小玩意儿的排布顺序，随手一摸就能知道老头又在异想天开要些什么东西。

　　唐佳栗问：“这回要什么？”
　　宋涯皱着眉头，一字一顿念上面的信息：“周四晚城郊车。”
　　四人面面相觑。
　　宋涯又把今天从王可那买来的消息说了，得出结论：“老头要的应该就是他们要运的东西。”
　　周末把盒子拿过来，将上面的凸起誊在了本子上，又标明了日期。
　　唐佳栗则冷哼一声，大马金刀跨坐到凳子上：“他以为军用车是什么东西，有命在才能做交易啊，”她点了点在座四人，犹豫一下又着重点了点宋涯和她自己，“就我们，还没蹲到车小命就没了。”
　　周末没好气地推她一下，童佳则低头摸了摸鼻尖。
　　宋涯没有接话，沉默片刻才道：“上次，我把东西给他的时候，挪了点位。”
　　此话一出，三人都齐刷刷抬头看他。
　　之前交易都是老头在盒子侧面写下指定的需求，宋涯需要的玩意儿一般都是写在字条上，和东西一起扔在盒子里面。
　　周末率先反应过来：“你要了什么？”
　　宋涯清了清嗓子，他说：“抑制剂。”

　　到了十点，从路灯上接来的电线“呲”一声断电，连带着整间房都陷入了黑暗。
　　隔壁房间里的小鬼吱哇乱叫地忙着点灯，间或还能听见大点的孩子徒劳地“嘘”声。
　　垃圾场的灯光透过磨花的玻璃透进来，在地上印出两块明亮的白斑。

　　宋涯低头看着地上的白斑，徒劳地伸出脚碾过边沿，似乎是想把明亮更扩散一些。
　　他舔了舔下嘴唇，撩起半长的头发，露出自己的后脖颈。
　　细长的脖颈即使在昏暗里也显出惊人的白皙，但众人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集中到那个细微的凸起上。
　　宋涯扯了扯嘴角：“Beta是没有腺体的不是吗？”
　　唐佳栗颤声道：“可是你都要二十了…”她的手紧紧攥住了身边的周末。
　　绝大多数人都会在十八岁左右完成分化，可是少部分也依然会推迟到二十二岁左右。
　　宋涯反倒平静下来，他的目光依次扫过在场所有人：“我们的来历，自己心里都清楚，分化的概率，又何必自己骗自己呢？”
　　他指了指仍有喧闹穿出的房间：“等我们分化了，他们怎么办。”
　　半晌沉默。
　　宋涯把盒子重新拿到手里：“熄灯了，你们也该回去了，先把上次的东西拿回去吧。”

　　唐佳栗和周末是抚婴院长大的，二十二岁前依然可以住在那里，但是要义务做工抵扣费用。
　　老头要的东西千奇百怪，有时候宋涯一个人不好做，认识唐佳栗后便经常一起，事后再分成。

　　唐佳栗也回过神，扯着周末站起来，说：“好，后面的事情…”
　　她剩下的半句话好似被活活掐在了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了。
　　上一次，老头要三叶异藤的种子，宋涯和唐佳栗蹲了三天几乎去了半条命才拿到，换的是六只消炎药。
　　现在六只消炎药正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而在它们的旁边，还有一只药剂。

　　药剂是浅蓝色的，装在细长的玻璃管里，自带注射枪，是宣传里“产量极低、制造需耗费大量珍贵晶石、不能推广”的那个抑制剂的样子，上面还印着一行小字，“Omega专用长效抑制剂”。
　　原来是真的有这个东西啊。
　　四个年轻人的心里浮现这个荒唐的念头，又纷纷觉得可笑，可又惶然地笑不出来。

　　“周四城口见。”
　　是唐佳栗的声音。
　　她是个个头高挑的女孩，总是很飒爽，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垃圾场的灯光或许还是太刺眼，竟叫她的眼眶都变得湿润。
　　她咬紧牙关：“就算是骗子，我也信这一回了。”
　　周末的后颈也开始慢慢浮现一个凸起，她害怕，却不敢说。
　　周末挣扎着用手轻轻拍了拍唐佳栗的后背，从方才起她便一直死死攥在他的胳膊上，估计都青了吧，他苦笑一声。

　　光从外面照进来，照亮四张惨白的年轻面孔。
　　不知道死亡与希望哪个会先来一些。

　　“你回来了？”唐钰瘫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冲窗外喊。
　　路过他门口的沈确又回身折了过来，看了看表：“还没睡？”
　　唐钰翻了个白眼，用光脑打开房门锁：“快饿死了都，根本睡不着。”
　　沈确推开门，笑道：“你是不是知道我带了吃的回来特意等着呢？”
　　唐钰是真的来了精神，一把子翻身坐起：“吃的！外面还有吃的卖啊！”
　　沈确笑着把手中纸袋放在桌子上。

　　那摊位老板颇有一番脾气，排队的人不够不肯再炸下一锅。沈确等了半天也凑不够人，最后只好承诺不管剩下多少他全包，这才终于吃上了某只一点就炸的小猫口中“当然好吃”的炸丸子。

　　沈确买了丸子还又溜达了一圈，纸袋并不保温，这会已经不带一丝热气了。
　　唐钰从抽屉里掏出筷子，挑拣半天才勉强选中一个。
　　沈确不动声色看着他。
　　“唔，”唐钰一口把丸子塞进嘴里，支吾半天才腾出嘴说话，点评道：“油用得一般，这会有点反味上来了，调味勉强凑合吧，可惜是素丸子，还掺了太多面…”
　　沈确面带微笑，伸手一把拢住袋子口，站起来，“快睡吧，油炸食品睡前吃多了不好。”
　　他转身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唐钰手里还举着筷子，愣在原地，“啊？”

　　他只是嘴贱啊。
　　好饿。

作者有话说

　　谢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