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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Si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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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木]
高三的生活如同一本翻至破烂的书,索然无味。
韦轩和我行同陌路。
尹禾不再写信过来。听说县中的生活艰苦而枯燥。
而于非,泡在蝴蝶丛中游戏人生。
不过这些早已与我无关。
我说要忘记,就绝不记得。
只是偶尔苦闷,一腔伤痛无人能诉。
于是某年某月某一天,当阳光刺伤双眼的时候,脑海里忽然就闪过一个影子。
易木。
一直没有提起这个人,因为他是于非的朋友。
我们之间的话语加起来也超不过十句。
可是我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他的情景。
蓝色的滑雪衫。白皙的皮肤。高挑的个子。如同刺眼的阳光。
不同的是扎进了我的心里。
我正在玩一个网络游戏“仙境”。
我发了短信给他:你也一起玩吗?
他回复:好的。
于是我扮演盗贼,他扮演弓箭手。
就这样开始我们的游戏。
常常在网上碰面。
和他在游戏里并肩作战。
我是冲动的女子。游戏里横冲直撞。
他是稳重的男子。站在我身后帮忙收拾那些烂摊子。甚至为此献出生命。
在我看来,我们是最好的拍档。
我们通信。
我把他当成一个邮筒。不需要回复的邮筒。
只要听我说。因为我不想往事在心中腐烂。
他偶尔回信。并不对我的往事发表评论。
但是他说,我的弓箭手是为了照顾你而生,我要给你最多的钱和最好的装备。
另类的承诺。
有什么开始从腐烂的心灵深处慢慢滋生。
两个月以后,我接到易木的第一通电话。
斯林,我们见一面好吗?
秋日里穿着单薄的棉布裙子。墨绿色的还有我最喜欢的蝴蝶结。
我是多么希望能盛装出现在易木面前。
见他是巨大的喜悦,像纯洁的百合般绚烂绽放。
易木是生活中唯一的快乐,意外间寻得了,便再不想放手。
天气很好。我最爱阴天。没有太阳曝晒我的伤口。
易木骑单车经过我面前。灰色绒衫。
我笑,易木,你要去哪里。
他愕然回首,啊,哦,抱歉啊我近视。
可爱的男孩子。
我跳上他的车。我的手指距离他的腰只有零点零一公分,却最终没有触碰上去。
我已失去伸出手的勇气。
易木是贴心的男子。和游戏中一样。
走路的时候靠在有车的那一边。
坐下的时候用纸巾细细地擦干净椅子。
他说很多的笑话。可我更喜欢听他笑的声音。
有错觉,我又回到那个刚开始爱的纯真年代。
再没有伤口。再没有已经腐烂的伤口。再没有能够看见白骨的伤口。
那天起,我没有再写一封信,因为易木每周都打电话来。
我们聊天。尽管我都不记得我们在说什么。
但是我知道,我的伤口在慢慢愈合。
慢慢的,慢慢的,不动声色却让我觉得温暖。
高考的前三个月,易木没有再打电话来。
我开始写日记。用厚厚的硬壳本。
我写我想念你,你是否像我一样。
我写我的灵魂日日守护在你身旁,你是否能够感觉到。
我写我是这么的喜欢你,不管你怎么想我都无法掩饰自己。
我要把这本日记送给易木,让他知道即使不是恋人,他也已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就这样,暧昧的序幕缓缓拉开。
我和易木的高考都不理想。
他进了一所医科大学的大专。
而我,在民办学校里打转。
日记本交到了易木手中,他沉默,依旧一周一个电话。
他说我要救赎你离开那些阴影。
他说我要教会你快乐。
他说我喜欢听你笑。
这样已经足够。我本不爱奢求。
转眼平安夜,我荒凉得一个人过。
接到易木的电话,Merry Christmas!
我忽然痛哭失声,独来独往,却从未发现寂寞如此可怕。
易木在那头不知所措,我来陪你好吗,明天圣诞节我会请假去你们学校,然后我们一起过圣诞节好吗。你不要哭,拜托,我真的怕你哭。
明媚的欢喜。
翌日,收到他的短信,对不起,老师不放人,真让人生气。
失落之余还是安慰道,没关系,以后还可以出来。
可是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过圣诞节。
一句话,融化我所有的冰凉。
新年的第一天,终于得以见面。
记得有人说过,元旦在做什么,整年就会在做什么。
讲给易木听。易木微笑。
我怎会和你一起过?这预示着什么?看来,我是真的在劫难逃喽。
我亦微笑。甜蜜慢慢流入胸膛,心重新开始跳动。
似蝴蝶破茧般。我是否可以重生。
尽管没有人说开始,我们依然莫名地如胶似漆。
每天的电话。一个小时之后谁也不舍得挂。
偶然接到的短信。我喜欢你。我想念你。
或是,多加衣服记得带伞,否则我会心疼。
如同睡梦中一般,身陷巨大的棉花糖中。
我反复地告诫自己也告诉他,只是喜欢不要爱。
真正待到他点头应允,心里反而隐隐发疼。
女人是口是心非的动物,我一直没察觉。
殊不知自己已经卸下了所有面具,连同心一起向外掏空。
某月某日。
我玩笑般调侃,你再这样打电话会被误会成我男友的。
怎想他说,那就不要辜负了那些误会吧,please be my girl。
爱情如昙花般盛开,“啪”得连声响都听见。
盛大的轰然落下,震出圈圈涟漪。
你认真的吗?
当然。
可是我怕再受伤害。
我会给你伤害吗?
自此,完完全全交付于他。
总是认为,在一起,便是快乐的事情。
阳光下微笑的双眸。圆圆的棒棒糖。牵着的手渗出甜腻的汗味。
已经很久很久,似乎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没有人像这样拉着我的手,告诉我,这里就是你的避风港。
也已经很久很久,似乎甜美得像一个沉梦。我没有像这样拉着别人的手,告诉他,如果你愿意,这里可以是你的温柔乡。
相依偎的肩头。源源不断的力量输入胸膛。残破的心灵被罩上一个温暖的玻璃缸。外人敲起来只会当当作响;只有他,是守卫城堡的王子,可以奏出婉转的音律。
可是我亦忘记,也只有他,能让一切曝光。彻底碎裂。
一场没有承诺的恋,就像一株无来由长出的植物,不知它明天还会否驻足原地。
继续生长,或是死亡。二者只能择其一。
我不爱你,不爱你。拼死告诉自己。
可为何沦落,沦落在只有爱时才会表现出的莫名的悲伤中。
开始做恶梦。
易木与我擦身而过,投身于另外的面目模糊的女子怀中。
手心攥出冷汗。寒冷的冬夜里掀开被子大口喘气。
我忽然觉得有些东西抓不住了。
或许,那一开始就不是我的。
探测需索。一遍一遍。
事情已超过了我能控制的范围,向病态的方向发展。
原来我是如此的不信任他。
也许,更是因为不相信自己。
终于,在他游移的眼神里发现退却。
我的感情,来势汹汹,穿过我的身体狂奔出去。
他拦不住,接不动。只能逃跑。
而我以为,即便没有感情也尚存怜悯,但他却愈见疏离。
无法抽离,我只能弃城而去。
分手吧。
我说了这样的话。为了最后的自尊。
想说连同城堡一起带走,别留下任何。
可是悲伤,给的对象早已慌不择路。
于是眼见城砖片片剥落,埋葬胸腔中最后的萌芽。
王子,王子。
你把我的水晶鞋化成眼泪。你把我的南瓜车烧毁。
你把所有承诺捏碎成沙让风吹走。
你把我的心放在手心,不是你的心里。
原来,它不在你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