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庸女的复仇》1栀盒Z

2、同类

　　奇拉其实很喜欢小猫，这一点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和家人没有说的必要，她又没有朋友。所以这就没选择地成了一个秘密。
　　反正养了猫也会被大哥杀掉，那么不喜欢猫，对猫来说，是好事吧？

　　奇拉知道，那种皮毛蓬松而温暖的生物，如果一直摸，也是会挠人的。

　　因为她被猫挠过。一只黄白相间的流浪猫吧，大概是。她记不清了。
　　她不认识那只猫。忘记出于什么原因了，总之看到趴在长椅上的小猫，就鬼迷心窍一样地伸出手，越摸越舍不得放手。
　　她一直摸啊摸，那流畅美丽的皮毛在她手掌下，是阳光一样的温暖，那种蓬松，好想连脸也蹭上去。然后她就被猫挠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猫已经被杀死了。她的手上还有那种温暖生物的鲜血，猫的毛像蒲公英被吹落。那是她的本意吗？然而，如果用“下意识”、“条件反射”这种虚无的词语来解释，就能抹去她指爪上的血吗？
　　她生在那样的家庭，杀戮是她的宿命。有什么可解释、有什么可不安、有什么值得忏悔？

　　她后来没有再尝试过亲近这种生物。

　　但是，当解决掉任务目标，经过狭窄的小巷，看到那个被猫围着咪咪叫的女人的时候，奇拉还是停下了脚步。
　　女人蹲在地上，长发如同溪水流淌，她穿着白衬衫和蓝紫格子长裙，轮廓柔和静美。她正把面包掰下来，一小块一小块地喂给猫咪。猫咪们围在她身边，此起彼伏地拖长声叫唤，如依偎在母亲身旁、不停撒娇的孩子。
　　类似于羡慕的感情在奇拉胸腔中微弱地跳动。

　　温情并不长久。
　　也许是因为血腥味躲不过猫咪的鼻子，也许是奇拉天生就不招猫咪待见，团在一起、撒着娇讨要食物的猫咪忽然陷入混乱，凄厉地叫起来，交错四窜着。
　　奇拉没有动，像一尊冰冷的石膏像矗立着。
　　女人缓缓站起来，裙褶里面包屑随着起身的动作抖落，手在空气中茫然地抓了一下。她美丽的黑眼睛大而无神。也许正因为那双眼睛缺乏神采，她素净的脸庞显得更加纯洁。
　　——她是个瞎子。

　　女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试探地叫着猫们:“咪咪，咪咪？”
　　出于一种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心情，奇拉张口，鬼使神差学了两声猫叫。
　　女人愣了下，反应过来后，问：“小姐，您受伤了吗？”
　　奇拉没说话，她身上几乎是干净的，走在街上绝不会被怀疑是杀人魔。但她的裤脚有血，是任务对象倒在地上时溅起的。右手小拇指的边缘也有一抹浅浅的痕迹。她毕竟不如父亲和哥哥手艺熟练。
　　她身上到处是看不见的血，她自己知道。
　　“如果是这附近的医院的话，我也略知道一些，不介意的话，请让我陪您去吧。”
　　奇拉没有回应。默然片刻，她向女人走了过去。猫们四窜着，没有一只擦过她的裤脚——没有敢挨近她的。
　　她究竟要做什么，连自己也不清楚，身体好像有了自我的意志，正在以大脑所不能理解的方式行动。
　　奇拉在女人面前停下。奇拉抬起了手，缓慢地、以一种无法被停下的方式，按在了女人的肩上。动作、力道之轻，女人只觉得像被猫用尾巴搔了搔肩膀。
　　女人有一点本能的瑟缩，她毕竟是个盲人，闻到的是血，距离又这么近——看不见的人连猫和老虎都无法分辨。
　　沉默后，女人鼓起勇气说了下去：“如果不去医院，请别介意，我手边也有一些绷带。”
　　“……虽然是给猫咪准备的。”她补充道。

　　女人的眼睛和伊尔迷很像，清晰地映出奇拉的身影。奇拉有一点本能的厌恶——对和伊尔迷相似的东西，但她最后还是微微低头，闻了闻女人身上的气息，艰难地组织出并不流畅的话语：
　　“——你身上有猫的味道，它们为什么那么亲近你？”

　　提到猫咪，女人松了口气，紧绷的面部肌肉柔和下来。
　　“见多了就会成为熟人吧。它们第一次见到我，也是像这样乱跑呢。”
　　“不对。”
　　奇拉说。但究竟“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只是下意识地讨厌这个推断。
　　女人抬手，想要触碰奇拉搭在她肩上的手，奇拉提前抽回了手。女人的手停了一下，缩回去。她的嘴角动了动，说道：
　　“抱歉，我说错了。也许是因为，我家里有一只三花，它们在我身上闻到了同类的气息吧。”
　　奇拉陷入沉默，大脑缓慢地处理信息。

　　在残酷的揍敌客家生存，她用布蒙住头脑，以迟钝来逃避外界的声音。大脑在有意的自保中退化了。因此，杀人以外的事，她总是外行。思考就更迟钝了。
　　然而，尽管大脑无法做出判断，心头的念想却渐渐清晰。理智告诉她这不可取，家人会认定她叛逆，随之而来的会是酷烈的刑罚与矫正。但心脏柔软的一角微微蜷起，她不想就此回家、不想告别人间。这大胆的想法使她心脏加速跳动。
　　“请带我、去看看。拜托了。”
　　她终于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