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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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用力摔死手中的大鱼，贝拉姆无意间一低头，于是清澈的水塘里映照出一张恐怖的脸。
少年原本俊秀的面容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疤，翻着血红嫩肉的伤口因为没有及时敷药治疗，已经开始感染化脓，只要轻轻挤压就会流出黄白色的脓液。
这种程度的伤势，即使能够愈合，也会留下恐怖的疤痕。
那个冷月如钩的夜晚，在目睹了迪雅姬图王妃自尽之后，贝拉姆从高崖上纵身跳下，凭着一身的好水性，虽然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可惜因为落水的地方水流湍急、密布礁石，为了救出被王妃丢入河中的婴儿，他被礁石划得伤痕累累，身体上的伤痕还是小事，少年的俊秀脸庞却被毁掉了。
“喔……王妃殿下……”
只要看到自己的面容就会想起那个不幸的夜晚，那位风华绝代、壮烈自尽的女子，贝拉姆将双手插入头发，痛苦地跪倒在水潭旁。
“王妃殿下，王妃殿下！”
月光下，少年的双眼渐渐蒙上了一层深红色的血光，酷似一头亟待嗜血的猛兽，他紧紧握住腰间的宝剑。
“杀，我要杀光他们。斯基泰人，埃兰人，王妃殿下的仇人，一个都不能留！”
被心中的仇恨吞噬的少年用米提亚语大声地嘶吼着，神志渐渐昏乱疯狂。就在此时，旁边一个小小的声音忽然唤醒了他。
“唔嗯……”
水潭旁的藤篮中挥出一只娇嫩的小手，仿佛是因为少年的声音太大被吵醒了，婴儿发出不满的声音，睁开了那双漂亮的大眼睛。
“公主……”
贝拉姆迟缓了一下，才走过去，抱起睡醒的婴儿，温柔地拍抚她。
怀中是他好不容易才救出的孩子，是王妃留下的重要血脉。
“贝拉姆，想办法带走我的女儿，让她像个平凡人一样生活。你知道吗，所谓的王室公主，都是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
在最后的时刻，王妃苦笑着对他如此说。
他不能辜负王妃的信任，于是他救出了公主，把公主带到了亚述的境内，但是，在他心中一刻不停、熊熊燃烧的仇恨简直使他窒息。
贝拉姆是如此渴盼回到埃克巴坦那，寻找王子基亚克•萨雷的下落，在未来与王子一起驰骋疆场，手刃仇敌，为王妃等人报仇。
他并不想带着公主在乡下某处隐居。
“公主，我的小公主，我该拿你怎么办？”
看着那双酷似王妃的眼睛，双目中的血光渐渐消退，少年的眼泪终于一滴滴落在婴儿的脸上。
苦涩的泪水滴入婴儿的嘴角，婴儿却没有哭泣，相反她向贝拉姆伸出双手，咯咯地笑了起来。
“真是个爱笑的小家伙。”两人相依为命地半个月里，贝拉姆都没有见过怀中的小公主哭泣。如果不舒服，她会哼哼几声表达不满，但是其他时候，她更爱欢笑。
月光下，那双仿佛最纯净的翡翠宝石的眼睛，很好地安抚了少年紊乱的心思，也唤醒了他对外界的注意。
贝拉姆对公主微微一笑，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回藤篮。随后他转身，撤剑，人如猎豹般腾跃，宝剑在月光下带出一道沁人心神的寒芒，直扑不远处的草丛！
待看清剑下是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贝拉姆一皱眉头，锐利的剑锋瞬间贴着孩子的脸蛋刺入地面。
“你是谁，为何偷窥我们？”
贝拉姆用生硬的亚述语冰冷地问道。
“啊……”
塔穆斯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把来不及发出的半声惊叫咽了回去。
那把宝剑紧贴着他的脸庞刺入地面，剑上不停地传来冰寒刺骨的感受，一颗心“砰砰砰”地乱跳着，塔穆斯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
待他近距离看清贝拉姆那张脸，便吓得更厉害，星月之下的贝拉姆那张溃烂的脸简直像是民间故事里吃小孩的妖魔鬼怪。
自从听说家里丢乳酪的事，好奇的塔穆斯没有和父亲商量，而是悄悄地找了一个能够眺望自家羊圈的小山包，每夜出来埋伏等候。
这天晚上，终于被他看到贝拉姆进他家偷乳酪的情景，于是他远远地跟踪贝拉姆，他年纪幼小身子轻灵，居然顺利地瞒过了心中有事的贝拉姆。塔穆斯看到这个偷乳酪的恶人到一个水塘边，先是捞出一条大鱼摔死，然后对着月亮混乱地嚎叫，又抱出一个可爱的小宝宝看了半天。
他，他想干什么，他是不是想吃小孩子的妖魔？！
塔穆斯误以为贝拉姆是准备做一道乳酪炖鲜鱼加婴儿肉，吃惊之下准备回家叫人来阻止，后退时发出了一些声响，没想到立即被贝拉姆发现并制住。
这下惨了，连自己都陷入险境。
塔穆斯有点后悔为何不多带几个小伙伴。如果人多，即使打不过这个看似少年的妖魔，也可以想办法逃走，或者叫来大人。
注意到孩子恐惧的视线，贝拉姆自嘲地摸摸自己的脸，随后故意呲牙一笑，露出一口闪亮的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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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被那口闪亮的白牙惊吓过度？
塔穆斯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缓了下来，脑筋也一下子清醒过来。
贴在脸边的宝剑仍然闪着寒芒，可是塔穆斯已经能辨清，那是一把带金把手的铁剑。
想起母亲印娜娜的教导，塔穆斯意识到眼前的家伙应该不是妖魔而是一个人类，而且是个身份尊贵的人类，因为在美索不达米亚，唯有大人物才能使用这种装饰精美的昂贵铁剑。
妖魔杀人还需要用铁剑吗？
更何况这个用手压住他的家伙还在他面前呼吸，微微的热气带着一股枯草水锈的难闻气味不停地向他扑来。
塔穆斯心细如发，转眼的功夫看清了这些，反而更加担心，妈妈曾教导他不要轻易卷入古怪的事情里，免得被人伤害。如今他看到这个家伙在月下长嚎，还抱着一个婴儿细看，这情景已经很古怪了。
不管眼前这个恐怖的家伙想干什么，他现在是拿着剑威胁自己，只要他把剑刃反手一划，自己的小命就没啦。
一定要说点什么，一定要让他相信自己对他无害，让他不要伤害自己。
“嗨，大哥哥，别开玩笑了，请你放开我好吗？”
塔穆斯用力扯出一个纯良无辜可爱的笑容。
人长得漂亮还是有优势的，看到银发小男孩没有吓哭，反而可爱地笑了，贝拉姆微微一愣，趁着他愣神的时候，塔穆斯连忙用手指向水潭旁的藤筐。
“小宝宝？！”
不得不说，他这一声叫喊恰到好处。
可能是被声音惊动了，在两人纠缠的时候，吃饱睡足的小公主慢悠悠地坐起，唔嗯地叫了几声，见没有人理会她，于是翻过身手脚并用，向着反射点点星辉的水潭爬了过去，伸手抓向水潭里的星辉，眼看就要掉下去。
见到这样危险的情景，贝拉姆顾不上处置塔穆斯，他拎起塔穆斯冲向了小公主。
一番手忙脚乱之后，塔穆斯看着贝拉姆好不容易安抚住小宝宝，情绪似乎也不那么暴躁了，他试探着说道：“大哥哥，我叫塔穆斯，是牧羊人吉里的儿子，你是为了喂养这个可爱的小宝宝，才去拿羊奶和乳酪？为何不早说，如果你抱着小宝宝到我们的帐篷，每个牧羊人都会热情款待你们的，我们科尔城的牧羊人非常好客……”
塔穆斯提都没提“偷”这个字刺激恐怖分子，相反他喋喋不休地说着，直到贝拉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才黯然停下。
他的拖延被人看出来了。
“塔穆斯是吗？”
贝拉姆抱着小公主，认真打量眼前的小男孩。银发蓝眼，长得非常漂亮，口齿伶俐，胆量极大，似乎受过很好的教育，一点不像个牧羊人的儿子。
“你真不像个牧羊人的孩子。”贝拉姆摇摇头如此说。
塔穆斯眼睛一亮，就怕眼前的家伙不接话，他说话了，便证明自己安全了一半。
“大哥哥，我是吉里和印娜娜的儿子，这件事整个科尔都知道。”他带着一点幼稚的气愤说道。
“不信，你就和我去我家，让爸爸妈妈和你说。我妈妈最温柔了，她一定会喜欢这个小宝宝。”
贝拉姆几乎要在心中鼓掌了。
拖延不行，就改变手法，开始用激将法，想把他引入牧羊人的人群再来对付他。
有勇有谋、精彩出色，这个叫塔穆斯的小孩子不是一般人。
他心中一动，孩子如此出色，那么教养孩子的那个人，是不是更优秀呢？
贝拉姆有点动心，又有点忧心，他把视线落回小公主的身上，半个月以来，小公主和他一样风餐露宿，虽然侥天之幸没有生病，也从不挑食地吃下羊奶和乳酪，可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婴儿需要成年女子的温柔与爱，他一个少年，代替不了这种母爱。
如果教养塔穆斯的人愿意收养小公主，他至少能放心一点，总比放到某个毫无见识的平民家庭里长大，变成一个真正的村姑强很多。
平心而论，十二三岁的贝拉姆虽然执行王妃的遗命，但很多世事他还没有能力看透，因此他没有能够体会到王妃那种愿女儿不要生在帝王家的悲哀。
贝拉姆还在考虑，没想到，怀中的小公主替他下了决心。
小公主看看贝拉姆，又看看塔穆斯，忽然举起一双粉嫩的小手，对塔穆斯笑了。
“塔塔……抱抱……”
看着伸手求抱的小婴儿那双纯净无暇的翡翠绿眼睛，不知为何，塔穆斯的心安定了下来。
两人之间险恶的气氛因为这个可爱的婴儿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