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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舒小姐在叙述的时候,声音空洞。

      “我不是他亲生女儿。他根本是个天阉,因此我的养母收养了我作为一个寄托。但是,我的存在好像时时刻刻在提醒他他的缺陷。我知道,我每次洗澡和换衣服他都有在旁偷看。我曾以为只要忍受到出嫁,就可以摆脱这种变态的生活。然而我并没有来得及等到及笄,他就又想出了一个主意。他让我喝一些古怪的药,在喝过之后,我渐渐不再有月事,身上的汗毛也愈发深重,嗓音改变,甚至出现了男人的喉结。”

      舒小姐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略略变轻了些,仿佛有些轻描淡写,又好像是要隐藏声调变化里的感情。
      而绿彩听得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寒颤——一个少女每日要面对变态的养父,在担惊受怕中还发现自己的身体出现这种变化……
      就在她身有些不想听下去的时候,她又感到一只温暖而有些干燥的手轻轻握了握自己的指尖。
      抬头看去,白七正平静地看着舒小姐听她继续讲,好像刚刚伸手的并不是他。
      绿彩撇撇嘴,但是心里悄然泛起一丝暖意。

      “于是,半年后,我就变成了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也再没机会离开这座庄园。我甚至不敢踏出房门,不敢让下人看见。在我十四岁那年,那个太监终于对我出手。哈哈,我实在不明白,我这么一个人妖也会让他有兴趣,你说,他是不是以为我和他同病相怜?”

      舒小姐的脸平静依旧,但是眼睛里溢满了疯狂的色彩,然后也没等白七和绿彩回答她刚刚的问题,就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一直很奇怪,他为什么用手还那么投入、那么兴奋呢……他沉溺其中甚至毫无防备。于是,我出乎意料地轻易制服了他,然后废掉他的武功,把他关在西苑。接着,我顶替他的身份,索性就装作男人管理庄园。我故意继续开放庄园让人进来,故意让人找到他,故意让他一直满怀不断落空的希望。直到你们来终结这一切……”

      说完,舒小姐朝他们微微一笑,这是个典型地属于淑女小姐的含蓄典雅的笑容,但是出现在男人样貌而且声音粗嘎的舒小姐脸上就显得无比怪异。

      ×××××××××××

      在冷清地西苑,舒庄主看到舒小姐一起出现后就脸色大变。
      接着,舒小姐凑到他耳边,轻轻耳语了几句,他先是脸色发青,然后突然态度转变,说是立刻带白七他们去取东西。

      原来书房里还有一条秘道——三人在舒庄主的带领下来到庄园的地下。
      在秘道的尽头,有一个石台,上面放着一个盒子。
      舒庄主叹了口气,指着盒子说,“就在那儿。”

      “你去拿来。”白七吩咐。
      舒庄主点点头,然后颤颤巍巍地走过去,就在他要打开盒子的时候,绿彩突然发现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其不自然的笑容。
      绿彩心知有变,可是,她已经没时间阻止。而正好面对舒庄主后背的白七并看不到这个变化。

      就在这一刹那,在舒庄主左侧的舒小姐上前一把推开他。

      噗的一声是利器入体的声音。
      舒小姐捂住腹部,表情痛苦。

      “哈哈!我就知道臭丫头你一定会来阻止我。你以为我要死?我要自杀?哈哈!我就算死也要拉你垫背啊~我无数次算计,只有这次把自己的命算进去才终于有机会杀你了!哈哈哈!”舒庄主凄厉的笑声响彻在整个石室,而一边的舒小姐则是扶着墙慢慢坐到了地上。

      “我知道。但你又知道我从来都不打算让你死么?”舒小姐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你以为凭我恨你入骨,会想杀了你吗?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永远活着,背负着所有痛苦和诅咒,长长久久地活着。那些每次把你逼到绝境的折磨,你以为真的凭你的所谓意志和幸运就能让你活下来?就算我死,一切不会结束……”

      舒小姐说完,就缓缓闭上了眼睛,有些断续地说,“特使,我只求你们拿到东西也不要杀他,而是把他带回去交给庄子里的其他人……他所藏的东西一定就在他身上。如果我没猜错,那是身体的一部分,哈哈,说不定就是他的……”

      舒小姐最后没能说完就吐了口血,然后歪头倒下,再没气息。
      而白七在听到这席话后,微微眯了眯眼睛。接着,他走到舒庄主面前。

      舒庄主看到死去的舒小姐,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然后立刻如筛糠一样跪了下来,他满脸涕泪地磕着头,带着哭腔求白七:“特使,求求你,不要……她不是还没说东西在哪儿么?我告诉你们,真的,我告诉你们,你们取走它。我求你们不要把我交给那些女人。”

      白七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嘲讽地笑了笑。

      ××××××××××

      绿彩回到房间,关好了房门。
      白七最后怎么处置舒庄主的,她并不知道——白七说不让她看。
      但是,根据舒小姐临死前说的,他们要取的是舒庄主身体的一部分,难道是一块血淋淋的肉么?还是一根断指,一只耳朵?
      或者,舒小姐最后那一笑……
      绿彩摇摇头,让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她扑到床上,只想好好睡一觉,然后和白七赶紧启程离开这里。

      另一边,白七颤抖着手把东西收到了盒子里,然后强忍住不适把盒子放到桌上,接着迅速远离了盒子,回到床上坐下。

      果然如传说中那样碰到就会让自己无法忍耐,只觉得明明已经从身体里抽离的那个东西又开始活动了。那种无比怀念的痛苦的感觉……
      他按住残肢,无力地靠在床上。
      明明已经被切掉了,可是,这彻骨的疼痛让他感觉仿佛双腿还在,那个东西又开始咬噬他早就不存在的膝盖。

      哈,自己都如此痛苦,那么果然是有效的。
      “他”当年那么努力地逃跑了,还带走了哥哥,结果呢,最后还是必须回来,然后被赤报复。
      那么哥哥呢,他这次应该也要回来了吧……
      带着自己的双腿,他这些年过的愉快吗?

      白七努力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去恨,不要去像赤那样扭曲到不成人形。
      但是,想起和自己拥有一模一样的脸,但是过着截然不同的自由和健康生活的哥哥,一种一直藏在心底的黑暗情绪又悄悄浮出水面。

      凭什么哥哥的自由要用自己的行走能力来换,而自己则需要带着这冰冷的假肢和拐杖背负他的责任?

      他白七不是圣人,种种的怨恨与不甘不会随着时间湮没,而只会深埋起来,等待有一天开花结果……

      ××××××××××

      马车里,白七脸色苍白地把一个小盒子交给绿彩。
      绿彩开始不敢接,她害怕里面是自己所猜想的东西。
      结果白七呵呵一笑,然后弹了弹她的额头,“你以为是什么?是一块玉髓啦,舒庄主藏在书房的,我一用刑他就招了。”
      绿彩还是不信,皱着眉头就是不伸手。
      于是白七就啪得打开盒子,吓得绿彩赶紧闭上了眼睛。
      结果没有任何诡异的气味,白七也再没说话,周围安静地只能听到马车轱辘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她微微睁开一条小缝,看到白七拿着盒子,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这才迅速往盒子里一瞥,结果发现真的只是一块玉髓……

      她立刻睁开眼睛,气鼓鼓地盯着白七,“师叔你吓唬人!”
      “我什么时候吓你了?”白七故作无辜。
      绿彩转念一想,白七好像真的没有吓她,完全是自己想的耶……真丢脸!

      白七看她鼓着包子一样的小脸,先是怒气冲冲的,一会儿就无比挫败的样子,心情突然轻松了不少,不由地噗哧一笑。
      绿彩见如此不加收敛的嘲笑,更加抑郁了,只后悔怎么没让这个人继续驾车,只是看他脸色不好就提议雇个车夫。
      眼不见为净真是真理!

      ××××××××××

      马车缓缓地行驶着,渐渐把两侧的风景抛离到身后。
      白七最后回望一眼,已经完全看不到山庄了。

      舒小姐死前释然的表情,仿佛是终于摆脱了折磨而获得解脱。
      自己早就知道东西是每代守护者身上某个部分,所以纯粹是感兴趣才跟着舒庄主去所谓的“密室”。但是,她似乎根本早就猜到,却仍然选择中计而亡,并且最后还提示了自己到底是什么器官。
      甚至一开始,她都有办法对付那么多庄子的访客,这次真的对自己和绿彩毫无办法么?
      一切好像都只是她玩腻了,于是选择了一个特别的死法。
      而唯独留下了舒庄主,听她的口气,庄子里有人会继续进行她的事。
      这么些年,她不让舒庄主死去而到底对他进行了怎么样折磨?
      还有舒庄主为什么穿着女装,为什么衰老至此,其实最后并没有答案。
      唯一知道的是,对舒庄主来说,也许死才是恩赐。

      下一站呢,又会到怎样一个地方遇到怎样的人?
      白七和正紧闭着眼睛假寐的绿彩突然同时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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