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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三、玩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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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儿,小晴儿,我来看你们了,外公来看宝贝外孙了……” 杨族长爽朗的声音越来越近。
雨潇正坐在摇篮里,抱着一本《资治通鉴》;弟弟晴岚被丫环抱在怀里,张着小嘴吹泡泡玩。
“哼!”杨云依板着脸把绣花的绷子扔在一边。她一直没忘了被父亲逼着嫁人的事,每次见了他都没好脸色。
“小雨儿,小晴儿,想外公没有啊?”杨族长跨进门,假装没看见女儿的脸色,笑呵呵地亲一对小外孙。
宝婆婆拉拉杨云依的衣襟,杨云依不甘地撅撅嘴,脸色稍稍缓和了些。
其实和大多数白族人一样,杨族长个性爽朗大方,直来直去,什么都摆在脸上,这一点杨云依就很象他。除了热衷于权力官位之外,也没什么太让人讨厌的大毛病。
“云依呀,什么时候带孩子回家住一阵?省得爹想外孙了还得往你这儿跑。”
杨云依拉长着脸说,“这怪谁?还不都是你!”白族向来有让儿子出去自立门户、父母和小女儿同住的传统。她是家里的幼女,要不是父亲想借美丽的女儿和朝廷拉上关系,原本是不用嫁出门,可以招上门女婿的。
“这……还在怨爹啊?你不是嫁了个好女婿,过的不挺好的?”外公满脸讨好的笑。
白族的姑娘都是自己选情郎。大理城谁不知道她杨云依是心灵手巧、人美歌甜的好姑娘,喜欢她的小伙子排着队可以绕洱海一圈!她早早绣好了花荷包,天天盼着三月街,要把荷包送给赛马得胜的小伙子。姑娘家谁不是从小就憧憬着那一天?和英勇的小伙子一见钟情,手拉手对山歌、跳舞……都怪爹,她巧手绣的荷包没送出去,更别说对歌、跳舞了,真是白族女儿的羞耻啊,她都没脸见以前的好姐妹了。
“那是我运气好,遇上了正川,可是姐姐……”
她的姐姐,嫁给新任的云贵总督德禧为妾,住在云南府(昆明)。白族的传统是一夫一妻,嫁为人妾的姐姐怕人耻笑,不愿回大理娘家。从姐姐出嫁,他们姐妹就不曾再见过面。
杨族长有些讪讪地,脸色微红。嫁女为妾,他在背地里也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也不知姐姐过的好不好……”杨云依轻叹。
一时间空气有点沉闷。
雨潇的注意力被躲在外公身后,露出一双亮晶晶的圆眼睛的小男孩吸引了。她丢开书,盯着小男孩猛看。喝,那双眼睛真是可爱啊,亮的象黑宝石。看见雨潇盯着他,也不怕羞,而是直直地回视她,眼神越发清亮。
她喜欢这清亮的眼睛,雨潇绽开笑脸向他伸出手,“哥哥……”
小男孩被她可爱的笑容吸引,从杨族长身后出来,向雨潇走去。
“哦,阿达,”杨族长拉住小男孩的手, “快叫小姑姑,还记得小姑姑吗?你小时候小姑姑还抱过你呢。”
杨云依高兴地抱住小男孩,“这是阿达?都这么大了,我成亲的时候她才两个月大呢,长的好象大哥哦,好可爱啊。姑姑亲亲,唔……”
小男孩的脸上被印了几块红红的胭脂,扭着头躲闪杨云依的嘴,眼睛望着雨潇。
杨族长高兴有人转移了女儿的注意力,暗暗松口气,“可不是,三岁多了。来来,阿达,这是小姑姑家的晴岚弟弟和雨潇妹妹,你是哥哥,要好好带弟弟妹妹玩哦。”
“哥哥!”雨潇脆生生地叫,晶亮的眼睛欢喜地扑闪着。太好了,除了弟弟,她有了一个新伙伴了。
“姑姑,我喜欢妹妹。”小男孩抬头坚定地对杨族长和杨云依说,“等我长大了,要和妹妹成亲。”
小屁孩,想娶我?等着吧!
阿达,雨潇大舅的三儿子,雨潇姐弟的第一个玩伴,成功地缓和了杨家父女的关系。从那天起,不是杨族长带着阿达到孟家看外孙,就是杨云依带着一双儿女回娘家。当然,她是为了看哥哥嫂子和侄儿侄女们,并不是原谅了爹,杨云依心里对自己说。
雨潇和晴岚喜欢外公家。虽然任着杨氏的族长,家里很富有,但除了宅院大点,多了些仆人,杨家和普通的白族家庭一样。杨族长的妻子、杨云依的母亲早已去世,杨族长还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杨民早已成亲,除了阿达,还有一子一女,九岁的阿森和七岁阿婉,他们也很喜欢雨潇和晴岚,但毕竟年龄差着几岁,常和姐弟俩的一起玩的是阿达。杨族长的小儿子、杨云依的弟弟杨泰刚十八岁,已经有了心上人,一个哈尼族姑娘。这个家总是充满欢乐的笑声,只要有闲遐,弹起龙头三弦,一家大人孩子就会和着琴声边唱边跳,吸引着左邻右舍也来加入。
书房的书,杨家的欢歌笑语,是雨潇生活中最快乐的两件事。幸福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又是一年三月天,雨潇读完了父亲书房的藏书;她和晴岚长了一岁,也和白族儿女一样,学会说话就学会了唱歌,学会走路也学会了跳舞。
“我数十下就来找你们,一,二,三……”阿达面朝着墙,双手捂住眼睛数数。捉迷藏,是他们总也玩不厌的游戏。
晴岚迈着小短腿朝屋子里跑,他最喜欢捉迷藏了,可是他藏来藏去都是那几个地方,总是一下子就被找到。
坐在院子花架下的阿森笑着喊,“笨阿岚,又躲在门后!”
阿婉无聊地打个呵欠,“不好玩,我找阿丽上山采花去。”她早对这小孩子的玩意没兴趣了。
雨潇瞪了笑得可恶的阿森一眼,坏表哥,故意喊出来,明明是想害晴岚被找到嘛。她牵住晴岚的手,比手划脚,让他藏在阿森坐的石桌后面,然后自己跑去躲起来。哼,笨蛋阿达,这次你一定还是找不到我。
“……九,十!好了吗?我开始找了!”阿达转过身,开始在院子、房间跑进跑出,房门后,柜子里,床下,都是晴岚经常躲藏的地方,一面找一面说,“阿岚,阿岚,我看见你了,快出来吧。”他只想着找晴岚,至于雨潇,他根本没想,他们玩了那么多次捉迷藏,一次都没捉到她。
蹲在石桌下的晴岚以来他真的看见自己,差点就要站出来,头刚抬起,又被阿森按住。听见阿达喊着“阿岚,阿岚”的声音又渐渐远了,才明白他是在骗自己呢。
找了半天,阿达终于沮丧地认输,这还是第一次输呢,以前每次总有笨晴岚垫底。
“耶!耶!”晴岚从石桌下爬出来,高兴地跳,“我赢了,我赢了!”
“雨潇妹妹呢?”阿达想起那个小精灵鬼。晴岚和阿达一起屋里屋外寻遍,也没找着雨潇,最后连阿森也加入,还是不见她的踪影。
三人面面相觑,“她还会飞了不成?”阿森不相信家里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可以藏人的地方。
“仙女把姐姐变的不见了。”晴岚一本正经地说,昨晚雨潇刚给她讲过灰姑娘的故事。
“哈哈,没找到我吧!”雨潇突然大叫着从房间里跳出来。
“姐姐,姐姐!”晴岚高兴地跳,“你藏在哪里?我们都找不到你。”
“就在房里!”雨潇得意地笑睨阿森。
“我不信,刚刚我们明明找了房里,你从哪冒出来的?”
“我就在床上啊!”
“哪有?”阿达瞪眼,刚才他明明看床上没人。
“笨哪!我把枕头放进柜子里,我把枕套套在身上,装成枕头横躺在床上。”
这……阿达目瞪口呆。
“难怪呢。”阿森失笑,想起刚才打开柜子,看见平时放在床上的枕头,但因为一门心思找人,也没多想。有时晚上偷偷溜出去玩,就把枕头塞在被子下面,假扮成人睡觉的样子,没想到人还可以假扮成枕头。这妹妹真是鬼灵精。
“再来,再来玩。”阿达喊。
晴岚拍手,“好啊,好啊,还是阿达哥哥来找我们。”这次他没有被找到,呵呵。
阿达只好扁着嘴又站到墙角数数。
雨潇和晴岚还没来得及躲藏,宝婆婆带着仆人走进来,“小姐,少爷,老爷叫我来接你们回家了。”
晴岚拉着她的手摇晃,“婆婆,再玩一会儿行不行?就一会儿!”
宝婆婆慈爱地为他擦擦小脸上的汗水,“老爷刚从军营回来,好几天没见了,很想少爷和小姐呢,少爷不想爹爹吗?”
晴岚为难地咬着唇,玩耍和见爹爹的念头在心里拉锯。
“婆婆,我想爹爹了。咱们这就回家,明天再来玩。”雨潇说。
“好吧,明天再来玩。”晴岚冲着阿达挥手,“阿达哥哥,咱们明天再来捉迷藏好吗?”
阿达眼巴巴地瞧瞧雨潇,又看看晴岚,一脸不舍。
阿森失笑地摸摸他的头,“好了,表弟和表妹要回家了,明天来和你玩。”
“雨潇妹妹,晴岚弟弟,明天一定要来哦。”
“好啦,好啦。”雨潇拉着宝婆婆的衣襟向外走,朝后方挥挥手。
“雨潇妹妹,明天要来哦,我有好东西送给你……”阿达在她身后喊。
雨潇没回答他,想着好几天没见的爹爹,恨不得一下子飞回家。
“雨潇妹妹,过几天是三月街,我等你一起去……”阿达追到大门口,冲着远去的马车喊。
如果她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阿达,她不会就这样离开的。
如果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