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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培养阶段-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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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只是在初来的那一瞬锥心,待进了电梯,印风缓过来不少。他抬头打算要求自立,却发现钟明焦急地盯着电梯楼层号,满脸的担忧。
“叮”地声响,钟明抱着印风又是一路飞奔。开锁踹门,跟打家劫舍的土匪似的。
钟明轻轻地把印风放沙发上,印风刚想道谢,钟明又火急火燎地跑开,不一会儿,端了个盆子走到近前,轻轻拿起印风的双腿,放了进去。
温热的水漫过脚丫,印风瞬间舒服地想仰天长叹。
钟明仔细地捏着印风偏细的那条小腿,肌肤甫一接触,钟明立即不争气地红了脸。
“嘿嘿,手艺不错。”印风绞着脚趾头,赞赏道。
钟明按摩的动作微缓,抬头对印风笑道,“我妈腿脚也不好,我替她捏了好几十年。”
印风调侃,“那现在你不在她身边,谁给她捏呢?”
钟明黯然了神色,“是啊,我也一直烦这问题。我打算在这买房,这些年存款也差不多,到时候再把他们接过来住。”
钟明拿了毛巾给印风擦脚,又取来毛毯给他盖上,才去把盆收拾了,回来继续给他按摩。
印风一手撑着脑袋,侧卧在沙发上道,“你得快点找个媳妇,三十而立三十而立,你也快了,嘿!你爸妈催你那事儿不?”
周清家老俩口经常来电话,无非就是年纪不小,这个体户也经营得有声有色,到了该考虑终生大事的时候了。无奈二胖子顶着一脸的麻子,在电话里哭笑不得地应承。不是他不想找,而是他个处男命的,当真至今为止没遇着过好姑娘!
印风每次听着周清的埋怨自己爸妈如何如何的啰嗦时,心里不是不羡慕的。
此刻他眨巴着亮闪闪的眼睛,满是好奇地期待钟明的答案。他再没有父亲母亲来督促他做什么些事,他的妈妈早在父亲判刑的那一刻就心肌梗了。他其实很想体会一把,有人在耳边不停地唠叨那些令人烦不胜烦的话语时的感觉。
钟明脸蛋微红,“多多少少总要跟我提的,不过他们不大管我,都说随我喜欢就好。”
印风在心里乐坏了,好歹是当过□□,即使从良了,体内的恶作剧细胞依旧是居高不下的。看到钟明脸红,看到钟明结巴,他那心里就跟小时候欺负了班里漂亮小女生的感觉一般,或许这感觉,俗称成就感?
可怜的钟明,不知道自己成了被调戏的两家妇女,仍旧推心置腹地跟印风话着心事。“其实我……我还没谈过恋爱。我爹妈总催我,我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做事喜欢先订个目标,一步一步慢慢来。可是这娶媳妇,我不知道要怎么订目标,更不知道怎么努力……”
印风斜眼看他,问道,“你是GAY吧?”
钟明立即抬起双手作无辜状猛力摇摆,结巴道,“不不不不不是的。怎怎怎么可可能呢……太奇怪了……”
印风耸肩,这人,典型的一副被戳穿心事的囧样。不过口头上,他还是放过了钟明,毕竟调戏也得有个度不是?
“唉唉唉,别激动别激动,我就随便说说。”
钟明忽然看着印风,恍然大悟地问,“你是那个吧?之前你和那个男的……”钟明掏出兜里的纸条递给印风。
印风看了眼,是自己前几天随手练的字。
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做相思。
意境不同,但要在某种说法上,这话的思想和印风是不谋而同的。死的感觉,有过一次就够了。那时在牢里,伤口发炎溃烂,高烧不止,可能就熬不过了。只是大概当时的他十恶不赦,死神也不敢收他,所以终于放开了手中的索魂线,放了他一条命。
钟明支吾道,“那天在教堂我看见……看见……”
印风挑眉,“看见什么了?”
钟明手中动作停顿,脸色跟西红柿一般。他发誓那是他这辈子受到的最大冲击,即使曾经收到学校保送研究生的通知时,他都没这么震惊。尽管当时在教堂里,任非云没亲到印风,不过很显然的,印风被抱在怀里的那场景,开启了他心里的一扇小小的门。他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印风饶有趣味的看着面前这人满脸的风起云涌,良久,钟明深呼吸一口道,“我不歧视同性恋,真的。”
印风无奈道,“我知道你不歧视。”废话,你打心眼里就是个同性恋!
钟明继续按摩着,道,“同性恋也没什么不好的,这是个弱势群体,我在国外也见过的,我理解你们。”
印风打了个呵欠。
钟明兀自喋喋不休,“有时候同性之间的感情,来得要比异性之间真挚许多。没了婚姻的束缚,一切就全看两人的生活。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感情。”
钟明越说越觉得有理,那神情,就跟天底下的异性恋都该经受改造,世界王道就应该是同性相爱似的。
钟明搬着事例,“很多名人都是同性恋,像莎士比亚,他在伟大的爱情下创作出了许多珍贵化作,亚历山大大帝一生征战无数,哦,还有,你肯定也知道的,龙阳君和魏王啊……”
印风冷笑道,“自古帝王爱的都是漂亮的脸蛋,弥子瑕老了,卫灵公不一样舍弃他了么?龙阳君整天担心容貌衰竭,不能以色魅惑住魏王。说到底,他们只是喜爱好看的皮囊而已。”印风细眉斜飞,灯光下脸蛋也是好看得不真实。
钟明有些怔愣地看着他,忽然问道,“小老板,你懂的那么多,为什么还会坐牢?”
印风半晌不答话,他只是看向别处,眼中透出深深的伤痛和哀愁,悠悠道,“因为……我没有……好好读书……”
钟明,“……”
印风肚子很不给面子地“咕噜”一声。钟明停手,看着印风指责的目光。
印风冷冷道,“老子为了还你皮夹,等了你三个半小时,人都等饿了。”
钟明唯唯诺诺地点头道,“谢谢你谢谢你,今晚上有应酬,加上买车的手续所以耽搁了。我这就带你出去吃。”
印风伸展伸展脚丫子,瘸掉的右腿里,一股暖流涌上。
出得电梯,印风一双瘸腿迈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跟飞似的。刘芸举着红酥手,悠悠地瞪视着对方,还没来得开口,那俩人就一阵风一般消失在大堂。
刘芸委屈地嘟嘴,叹道,“孤芳不自赏,独守不自怜……”
印风隐约听到那句不成调调的诗,走得更快了。
钟明笑问,“你怕女人?”
印风嘴角抽搐道,“之前的二十多年生命里都不怕,你这大厦里的是第一个。真TM……哎,无法形容。”
钟明大笑,道,“回头我买了房,就不住这儿了。我也挺腻烦她。”
俩人深有同感,可见那刘芸的自恋已非一朝一夕了,印风很同情钟明。
车前,印风双眼放光地问,“给我开?”
钟明看着自己的新车,眼中满是心疼和不舍,但还是乖乖地把钥匙递给印风。印风一瞬间有些得意,跟小时候拿到了最想要的玩具一般,那时印擎天对着还是娃娃的他,很是宠爱,要什么给什么。宠爱?印风看了眼钟明,总觉得这个词语不该在他们之间诞生。
印风为了发泄自己被宠爱的怒气,再次将车开成了火箭炮。
一回生两回熟,钟明表情逐渐麻木,他系着安全带,淡定地坐着。印风暗暗赞赏,别看这人跟个小娘们似的,胆识不错。
钟明带印风去的是个小饭馆。在逼仄的弄堂里,冷风阵阵的,走了很长一段漆黑的路,才看到前面的玻璃窗透出的灯光。窗户从里面结了层白雾,站在门口,隐约能听见里面的吆喝声。
推门一看,竟是一群附近的小混混在行酒令。
印风看看钟明,有些吃惊他也会来这样的地方。他以为这样的乖小孩,是珍爱生命,远离大排档的。
钟明推了推印风,让他先进门。开门时推动了风铃摇曳,响声清脆。
一中年妇女迎了出来,身上还系着围裙,满是油污的手在身上擦了擦,大声招呼道,“小伙子,好一阵子没来咯!”
钟明腼腆地笑道,“工作太忙。这不是过来了么?老规矩上菜。”
他拉着印风到靠墙的桌前坐下。几个小混混上下打量了两人,有人吹口哨,有人吆喝。
中年妇女笑盈盈地进里屋去忙。印风看着有些污黑的墙壁,和面前闪着油渍的桌面,诧异道,“你常来这里?”
钟明有些不好意思,但很真诚道,“我大学时在这里打过工。可能这儿环境不大好,但做的菜绝对一流!”
老板娘不一会便一一将菜上齐,满是油渍的手拍着钟明的肩膀道,“小伙子啊!要常来!喜欢吃啥阿姨给你做!知道不?别跟阿姨客气!”
一盆泛着奶白色的酸菜鱼,一盘青菜炒香菇,一盘西红柿炒蛋。印风胃口大动,狼吞虎咽。钟明只是草草吃了几口,就停了手。印风抬头问,“你饱了?”
钟明笑笑,“我刚从饭局赶回来,现在不饿。”
印风风卷残云,不一会就将桌上菜肴扫去一半。
那桌的混混在玩吹牛,一路抬到八个六的时候,饭店的门猛地给人踹了开来。
印风斜眼一看,呦呵,熟人啊!
黄毛一根钢条负肩膀上,颇有气势地带着一群杂毛冲了进来。
“龙哥说了,今儿这场子上不能有闲杂人,不想挨揍的,都给老子滚出去!”
桌旁的混混们立即呼喝大骂起来,一时间群架的最初形态——口水战,开始。一算是领导式的人物嚷嚷道,“龙哥这也太不给面子了!我们都是俊老大的人!你们这不摆明了要干架!怎么?上次俊老大打你打狠了,龙哥心疼啊?”
桌旁人一阵哄笑。
钟明担忧地小声道,“我们先走吧?”
印风不舍地看着那半盆酸菜鱼。
钟明刚想去拉印风,那边就打起来了。
一时菜汤四溅,小小的饭馆子里风起云涌。老板娘躲在里间无奈地哭道,“哎呦这是作了什么孽喔,哎……”
印风抹去溅到脸上的一滴辣油,盯着那盆被横空飞来的鱼骨头毁掉的酸菜鱼,心里深深深深地不舍……
钟明眼疾手快地跑印风身前,替他挡住飞来的钢管,还不忘转头叮嘱印风一句道,“别怕!”
印风愣住。
叮嘱后半晌,钟明才回神般,拉住印风的手,小声道,“我们从边上出去,实在不行,就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