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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真实 ...

  •   国贸大厦一如既往地气派,大厅处的前台一如既往地不在。印风看着大堂里拖地的刘芸,默默地想,这也是缘分。

      公司租赁了这里三层楼,有一层不对外开放,而是作工作人员休息用。钟明被吴娟拉着核对财务账单,忙了大半个一晚上,送吴娟进了客房休息后,回了自己房间倒头就睡。谁知睡了还不足六小时,印风送车钥匙上门。钟明无奈地穿衣起床,洗漱下楼。

      由于是周末,大厦里并不忙,刘芸干脆就偷懒,坐在印风对面和他唠嗑。吉阳也一早上了班,印风朝他摇了摇手里车钥匙,吉阳一眼认出印风,屁颠屁颠奔过来坐着。

      刘芸一头黑发一丝不苟地全数扎在脑后,露出油光闪闪的凸额头,嘴里侃侃而谈,古风味甚重,印风没读过高中,对她的一席高谈阔论很迷茫。

      吉阳尴尬对印风小声道,“帅哥先生,不好意思,这我们公司犀利姐,您别见怪。找钟总经理?”

      印风点点头,笑道,“她很可爱,对胃口。”

      吉阳不可置信瞪印风,“哥们,开玩笑吧?”

      印风豪爽一笑,拍了拍吉阳肩膀。吉阳继续道,“就凭您这话,她在我心里那形象已经超越犀利姐了。”

      印风:“锐利姐?”

      吉阳对印风竖起大拇指。

      刘芸发现两男士忽略自己,皱眉轻喝,“你俩叽叽呱呱干啥呢!”

      印风乐不可支,笑着靠在沙发背上,吉阳则是吓一跳。

      钟明整着西装从电梯走出,印风跳起身朝钟明迈去。车钥匙递到对方手中,带着印风的温度。

      钟明问,“吃早饭没?”

      印风点点头。钟明抿了抿嘴唇,“那麻烦你了,还专门送过来,我再送你回去?”

      印风笑着摇摇头,“不用啦,我顺道去看看我爸。”

      钟明想说那我陪你一块去,话到嘴边,又觉奇怪。上坟的话,没必要找人陪伴吧?所以终究什么都没说。印风这人跟谜似的,父亲、儿子、男友……所有的过去他都不了解,他也不想了解。那跟自己的生活是两个世界。钟明体内的防备分子自动站出来,不断向钟明大脑发出告诫,离此人远一些。

      钟明点点头,两人就此告别。

      印风背影消失在大厅。钟明微微蹙眉,看着他一路消失。

      吉阳:“钟总经理怪怪的。”

      刘芸鄙视地看吉阳,“怪的是你。”

      吉阳怒目而视。刘芸悠悠抬起“红酥手”,念着“黄藤酒”,拖地去了。

      印风买了束百合,一路慢慢踏进公墓。冬日不知不觉来临,草坪上带着清澈露珠,墓碑一排排一道道,纵横交错,C区中央那黑色的身影,尤其显眼。

      印风眯了眯眼,面无表情地走至墓碑前,任非云身旁。

      墓碑前放了同样一束百合,花瓣上散落着晶莹水珠。

      任非云看着印风侧脸道,“我常来,不过今天是第一次碰到你。”

      印风没有转头,凝视着墓碑上照片,真挚道,“你不该来,这儿跟你丁点关系都没有。”

      任非云侧身,对着印风道,“有关系。当年我看着你爸进的监狱,我没帮他。”

      印风蹲下身把花束放好,“那也跟你没关系,我不怪你,我爸更不会怪你。你本来就没义务帮他。”

      任非云笔直地站着,叹气,转移话题道,“我听他们说了昨天的事。”

      印风点点头,站起身,“你儿子挺可爱。走,出去说。”

      俩人一前一后走着,任非云慢印风半步,看着他高低交错的身影,蹙眉。

      墓园门口,印风递了根烟给任非云,自己点了根,朝任非云摇了摇打火机询问,任非云摇头,只把烟夹在手中,低垂着。

      印风笑道,“你儿子挺有意思,就是乔叶不在他身边,没妈,挺可怜。”

      任非云:“小风,我当年……”

      “停——”印风做了个手势打断他,“别提当年,提到就肉疼。对了,你儿子多大?看着不像三四岁啊,第一眼我还以为是大孩子。”

      任非云悄悄握住拳头,道,“四岁,小孩子窜得快。”

      印风熟稔地拍拍任非云肩膀,“不错,像你,特爷们。”

      任非云努力半晌,也没能扯出个笑。印风道,“走吧,本想跟我爸说些话,也没啥好说的。刚回来那阵,做生意敲了你几笔,不好意思。你也知道我这人,说真的,那会儿怕你呢。”

      任非云跟在印风身后,“怕我?”

      印风抱歉地耸耸肩,“怕你拉着我回去帮忙呗,我就想踏踏实实过日子,那几块蛋糕钱,任总不至于要我还吧?”

      任非云摇头,“不会。小风,郊区那座房子,登记了你名字。就当……就当是以前的补偿。房产证我回头让人送去给你。”

      印风看看任非云,笑道,“这算是退休金了?”

      任非云对上印风的笑脸,闭了闭眼,忽然大跨步越过印风,道,“我去把车开过来,你等。”

      他背对着印风,印风只能看到,他愈发大的步子,跟战场上的逃兵一般。

      “最近都还好?”任非云边开车边问。

      印风鼻孔对着车顶喷气,“挺好的,就是上次我送去皇家一号的账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人来付。”

      “账单?”

      “你小弟找人把我店砸了,赔钱天经地义啊。”

      任非云眯眼,“什么时候的事?”

      印风乐呵,“任总,不然直接把支票签了给我吧,你别告诉我身上没带支票本子。”

      任非云重复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周三。”印风看着任非云沉下的脸色,笑道,“可千万别为我抱不平,又不是啥大事,我你还不了解么,没那么容易欺到。”

      任非云斜眼瞥印风,那人正表情自然地和自己开玩笑,嘴角的笑很浅很淡,却很真诚。

      车子猛地刹住,印风跟着惯性整个人往前冲。

      任非云握紧方向盘,心中泛起滔天波浪。这人本来就是我的!凭什么现在要放他走?如果他在我身边,我会保护好他,我会尽一切可能弥补欠他的一切。我为什么要压抑自己?为什么?

      “喂,你咋啦?”印风在任非云眼前摇摇手。

      眨眼间,任非云伸手握住印风的。瞬间车内气压骤降。

      印风眨了两下眼睛,张扬的表情全部褪去,无神色地开口,“放手。”

      任非云眯眼和他对峙,再一次,挫败地放手。

      他记不清是第几次了,似乎这样的场景在印风回来后发生了好几次,每一次自己都惨淡收场。年轻人的爱情里,喜欢争个主动权。任非云不年轻了,三十多岁的男人,事业有成,却跟个闺女似的守身如玉,他不知道和印风之间还有没有爱情,主动权他也不要。他只知道,再没有人,会像那一年的印风一样,陪他打下如今的任家王朝,为他一句话而赴汤蹈火,鲜血淋漓却从不喊一句疼。一句话,他舍不得,他放不下。

      印风头疼地拍着脑袋,“任总,别这样成不?我没亏你的欠你的,怎么总整的我多对不起你似的。你要真看到我难受,那以后咱俩也可以回避着。说真的,我真不怪你,你千万别歉疚什么的,牢里四年简直就是在修身养性,我学到特多。所以现在对着你,我也能这么坦然。要是四年前的我,肯定做不到。你看,这对我来说是好事儿。”

      任非云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抿唇开车。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尴尬了下来,印风在心里骂任非云,禽兽,傻逼,脑残,认死理,不变通,我去你妈的……全骂了个遍。

      下车前,印风忽然回头道,“记得支票……”

      刚推开叠影的大门,印风愣在原地,随即又退出门,看了看门牌号,继而再次走进。

      小鬼手捧布丁奶茶一杯,那牌子印风认得,五十米开外的避风塘所产。周清正端着蛋糕出来,见着印风站门口,一脸见到耶稣的神情,“哎呦风哥,你可回来了!”

      印风走到小鬼面前,小鬼正对着电视机看一则国际新闻,对印风视若无睹。

      印风蹲下身,平视小鬼,问道,“刚刚那是你老子的车,你别跟我说没看到。”

      小鬼淡淡瞥了印风一眼,“看到了,怎么?”

      印风张着嘴巴,彻底无语。半晌问道,“谁送你来的?”

      “黑山。”

      “人呢?”

      “我让他去北区给我买姜饼了。”

      印风看了看门外,“我没记错的话,我们这店在城南。”

      任念风放下奶茶,“我故意的。”

      印风:“……”

      小鬼看着印风,鄙视道,“你这里怎么这么简陋?”

      印风不答反道,“你这小孩怎么这么刁蛮?还有,我这住处你怎么知道的?”

      小鬼耸肩,“白虎那笨蛋告诉我的。”

      “白虎?”

      “恩,”小鬼面无表情点头,“我跟他说我有本事让你回任家做事。他就告诉我了。”

      周清把蛋糕递给小鬼,咂嘴道,“果然是笨蛋。”

      印风狠狠地敲着小鬼的脑袋,“小小年纪不学好!你在哪家幼儿园上学,我很质疑你们老师的教学质量。”

      任念风嗤道,“我马上升二年级了,你说的那种幼稚的地方,我才没去上过。”

      印风捏住小鬼脸颊,“谦虚懂不懂?礼貌懂不懂?你起码该跟你爸打个招呼!还有,白虎和黑山都是你长辈,尊重长辈懂不懂!你小小年纪……等等,二年级?你多大了?”

      小鬼自豪道,“我今年七岁,才不小!哼,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都一个半月没见过我爸了,打什么招呼,他从来不跟我打招呼。”

      印风瞬间凝固了所有表情,滑稽地蹲在地上,手里还捏着小鬼的脸颊。任念风不耐烦地一把挥开他的手,“喂,我要吃刚刚那种绿色的蛋糕,你再去给我做一点来。”

      印风蹲在原地,皱了皱眉,忽然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去厨房。

      小鬼奇怪地看着他的背影,问周清,“胖子,那瘸子怎么了?”

      二胖子边愤怒地敲小鬼脑袋,边吃惊道,“你……你……你今年七岁?七年前生的?”

      小鬼敏捷躲过,站在不远处冷冷道,“废话,浑身是肉的笨东西!”

      周清也不说话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厨房里,印风蹲下身捂住忽然犯疼的腿,半晌喘不过气来。他不伤心,只是为自己莫名流逝的青春而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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