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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六十八章 ...

  •   宿州驿馆的议事厅,左右各放着两盆炭火,但门口却是大开着的,根本抵挡不了这来袭的寒气。

      远远的听见塑军攻城的声音,大木桩一次次的冲击着城门,轰……轰……轰……每一次都像敲在了自己的心头,梁明玉穿着战甲,这是他第一次穿战甲,银色的盔甲上沾着鲜血,弄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他手里抱着盔帽,神情有点颓废,忽然抬了抬眼皮,开口道:“关校尉怎么起来了,你有伤在身,应该多休息。”

      顾慎之扶着杨岄站在门口,此时天际泛黄,眼看着天又要黑了,从空中无端飘起了几多雪花,杨岄走到梁明玉的面前,坐在他身边的太师椅上,他的脸上有倦容,却依旧掩饰不了一脸的自信。

      “梁将军,援兵何时到?”

      梁明玉愣了愣,长长嘘了一口气,此时他才反应过来,手指间一封信笺滑落,在地上打了个转,终于还是落在了地上:“无援兵,全线撤退,避守夙京后院隶州,放弃宿州,守住燕云关。”

      “什么?朝廷要避让?烧了塑军粮草,乱了塑军阵脚,如今只不过是留了宿州城外一些土地,朝廷就要退让了吗?”杨岄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就是夙夜的朝廷,这就是父亲效忠了一生,最后都未能染指的朝廷!

      “不退不行,退让还是其一,朝廷已经打算派出使臣,跟塑国和谈。”梁明玉皱了皱眉头,他这样秀气的一个人,皱起眉头的时候,也是这么的让人揪心。

      站在一旁的顾慎之,始终都未开口,夙夜,朝廷……这一切仿佛与自己很近,可是这一秒他才清醒,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早已经在别人的手掌中支离破碎,他无话可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幅美好的画卷,就这样被人撕成碎片。

      也许,二十多年以前,顺贞皇后就是忍受不了这种撕裂的痛,才会毅然进云州,以一人之力,想还一个天下太平。

      江山……这两个字无论压在哪一对肩膀,那都是让人沉重到无法担负的重任。顾慎之垂下了眸子,看着门外的飞雪一片片肆虐着,他抿了抿嘴,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去打点一下,准备全军撤退。”

      他的手抓住了杨岄的衣襟,却被他从容不迫的推开了,杨岄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继而开口问道:“夙京还有几万军队?”

      梁明玉蓦然抬起头,愣怔怔的回道:“京畿附近三大营结合起来,大概还有十五万,隶州还有五万,其他九州,各有几个朝廷亲王,不过兵力如何,并不清楚。”

      杨岄点了点头,又开口问道:“这些军队,大概是萧离用来牵制西南王的吧?”

      梁明玉没有开口,答案太过明显,更无须多问。

      “为了一个西南王,朝廷就要牺牲宿州二十万军民的性命,我杨岄好大的面子。”杨岄一拍茶几,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怀中掏出一面令牌,送到梁明玉的面前,冷冷道:“梁将军,败军之将,你若是回去,只怕也没有什么好结果,不如和我杨岄拼上一拼,将塑军赶出夙夜,以震我夙夜军威。”

      梁明玉一双凤眼盯着杨岄,抱住头盔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你……你……”

      “不错,我就是西南王杨岄。”杨岄上前一步,伸出手放在梁明玉的面前道:“梁将军,把你的令牌给我,本王自由办法,领援军北上。”

      梁明玉的身子又往后靠了一靠,手中的头盔落到地上,一路滚到了顾慎之的足下。

      “关山度月,朝秦暮楚……有人说,你的出生就意味着夙夜的灭亡。”梁明玉好像在回忆一件很痛苦的事情,目光茫然而没有焦距,“你……已经选好了时机了?”

      杨岄没有说话,神情凝重,可是摊在梁明玉面前的手却丝毫没有动摇。

      “梁将军,在你心中,你认为是百姓重要,还是朝廷重要?”顾慎之低着头,缓缓道来;“二十几年前,顺贞皇后不忍天下百姓落难,冒天下之大不韪,向云州借兵,最后,不还是照样留下了一段美名。梁将军为何不效仿顺贞皇后呢?”

      梁明玉冷笑了一声,脸上却有着悲悯的神色:“在夙夜的青史上留下一段美名,却冤死在夙京的后宫,本将军佩服顺贞皇后的气魄,却同样惋惜她遇人不淑。”

      顾慎之背过身子,门外风雪依旧,他睁大了眼睛,早已经是满脸的泪痕。

      母后……母后……

      “我不问其他,我只问你!”杨岄的声音陡然升高,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轰鸣,无数将士在城门口抵死拼杀,逃难的百姓在驿站的门口摔打,隔着几重大门,仍能听见婴孩的啼哭,妇孺的哀怨。

      “杨岄,宿州城的粮草,只够半个月,从这里到云州,半个月时间,我的命就在你的手上。”梁明玉接开铁甲,从腰中取出那一枚带着体温的令牌,放入了杨岄的手中。梁明玉收回了手,转过身去。

      也许从今往后,夙夜的历史上,又将出现一个千古叛臣。

      死士牵来了马匹,杨岄一跃上马,风雪呼啸,雪花落在他硬挺的眉上,连眉毛都被染白了,
      杨岄抓住顾慎之的手道:“真的不跟我一起去云州?”

      顾慎之退后几步,将自己的手从杨岄的掌中抽了出来,摇了摇头道:“不了,这几日战势激烈,伤员众多,我脱不开身。”

      杨岄的嘴角极不自然的笑了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眉宇蹙的更紧了。

      “那……你好好照顾自己,我一定会在初八之前回来。”

      初八……顾慎之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初八,那是杨岄的生辰,今年,他二十一了。可是,为什么现在的他,看起来比自己都老了几岁。顾慎之只觉得心中有万分的不舍,不知是否是雪落到了眸中,他的视线越发的模糊了起来,他朝着杨岄离开的背影,摇了摇手。

      马一口气飞奔出一里路,杨岄忽然锁紧了缰绳,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一倾,一口滚热的血液喷在刚刚堆积起的洁白的雪地上,触目惊心。

      一旁的死士脸色一变,正欲开口,杨岄去一扬手,止住了他的话语。

      “这件事情,谁都不能说,若是泄露半句,自己领罚。”杨岄闭上眼,略略舒了一口气,又扬起缰绳,在雪地里飞奔了起来。

      四季如春的云州,下起了连绵的小雨,杨岄坐在营帐中,偌大的营帐只有他与魏卓然两人,他低着头,单手撑着自己的额头,脸上一片灰白,任由魏卓然按住了自己的脉搏。

      “魏先生,我在军营遇到了慎之……”杨岄皱了皱眉,开口道,他能感觉到魏卓然按住自己脉搏的手颤抖了一下,而后又故作平淡的说道:“哦?你们相认了?”

      “呵……”杨岄笑了笑,甩开了魏卓然按住自己的手,皱眉看着魏卓然道:“魏先生,你果真早就知道了慎之并没有死?”

      魏卓然忽然长舒了一口气,负手背对着杨岄道:“是……他当然没有死,我也不会让他死。”他转过头,坦然面对杨岄,脸上的神色平静异常,仿佛这本来就不是一件秘密,这本就天经地义,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魏先生,那我问你,关于慎之的身世,是我父王告诉你的,还是你本来就知道?”杨岄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不知为何心跳的厉害。

      “自然是……本来就知道。”魏卓然挑了挑眉,坐在一旁,端起茶几上已然冷掉的茶水,润了润喉道:“我本来就是顺贞皇后安插在西南王府的人,这又有何奇怪。”

      杨岄苦笑一声,只觉得心中似乎再无疑问,却转而又问道:“即是如此,那为何慎之的腿会落下残疾,沈千骄曾经说过,慎之的腿伤,任何一个大夫都能医治,更何况是你?”

      魏卓然只是笑了笑,放下手中茶盏,无奈道:“我既然生在王府,当然也要听从王府主人的话,倘若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又怎么能得到他的信任。”

      杨岄的脸上出现前所未有的愤怒,冲着魏卓然吼道:“你们一个个为什么都要这样算计他!你们当他是什么!”

      魏卓然的脸色陡然变了,强制压着火气,冷冷问道:“王爷还想要知道些什么?只管问,魏某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岄闭上了眼睛,最终一句话都没有问,一切都豁然开朗了起来,父王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机关算尽,却不曾发觉一直身处他人的迷局。

      “你……有什么计谋?”

      “计谋谈不上,只不过是将计就计,想借着云州的兵力让西南王打着先帝太子的名义起誓,这样顺理成章,便可以将萧离取而代之,到时候,再把傀儡皇帝的地位坐实,慢慢肃清余党,谁知道……”魏卓然摇了摇头:“人算不如天算,慎之他无心天下,更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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