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七》云小七

11、沧海遗珠（四）

　　那夜的边陲，下了很大的雨。
　　本来已经完工的不夜城，因为大雨冲垮的顶盖。又要整修。

　　四姑娘住在边陲的一家小店里。那日四姑娘命人去接她过来。她就在雨中，看着屋檐下笑的千娇百媚的四姑娘，心似乎是被拧成了一团。四姑娘与赵三爷，那么般配的在酒杯齐饮。
　　“依依姑娘来的好。”四姑娘看着柳依依，眼梢里还带着赵三爷。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玉牌。玉色纯正，她是在赵轩枫的身上见过的。“不夜城完工之时，就请姑娘把这腰牌配上吧。”柳依依看着腰牌上突起的篆刻，那是无能能及，无人可仿的赵轩枫的笔迹，形似蛟龙：“六”
　　她还记得，赵轩枫的腰牌上，是个“三”字。柳依依迟迟不想接过这腰牌。
　　“怎么，依依姑娘是不想做紫云山庄的六姑娘？”四姑娘的声音，混杂着雨水，一滴一滴的落在柳依依心头。
　　“这是轩枫向庄主要的。”四姑娘笑意盈盈的看着柳依依，“依依姑娘，你若不要也可，紫云山庄也会给姑娘准备上好的棺木，厚葬姑娘的。”
　　“蓉绮。”赵轩枫终于开口了。
　　他不爱她，也带不走她。他能为她做的，就是保住她父女的性命。
　　“轩枫……”柳依依艰难的挤出这几个字。
　　“轩枫？三爷，你当真爱这女子，要与她成亲？”四姑娘一字一顿。看着柳依依，质问赵轩枫。

　　赵轩枫不是没有向云小七提过。只是什么都瞒不过云小七那双眼睛。那日云小七只是笑嘻嘻的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杯满了，茶水就顺着桌子流到了地上。就像今日的雨水一般。云小七说：“这茶杯就是你的心。它早就满了，你要是把它空出来，我自然会让她风风光光嫁到三爷府上。可是现在你要娶她，她无非就是滴在这地上的污水，连喝的价值都没有了，就连滴在地上，还要人清理。”
　　第二日。云小七就让赵轩枫就做了这刻有六字的玉牌。

　　云小七的意思，他懂。
　　不爱她，对她负责，娶她。到头来对这女子不过是蹉跎了年华，另一次绝望。反倒不如给她名，给她权，让她去有机会去挑选更适合自己的男人。

　　所有人都懂，只有痴情一片的柳依依不懂。她凄楚的看着赵轩枫，她说：“那就要我死吧。”

　　四姑娘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自认为一往情深，以死殉情，丝毫不去顾及他人想法的女人。
　　四姑娘讨厌柳依依，既然她清高的想以死明志，四姑娘很愿意成全她。

　　“蓉绮！”赵轩枫挡在了柳依依前面。
　　“轩枫，你今日拦不了我，要么她守城，要么她就随着所有的工匠一起死。”
　　“蓉绮，我不能让她死。”赵轩枫不可置信的看着夜蓉绮，酒里有毒，他全身无力。
　　夜蓉绮曾经也是现在的柳依依，曾经也要以死证明自己的爱情，不同的是那个男人给了她海誓山盟，却要她去死。
　　柳依依没有得到赵轩枫的爱，却得到了他拼死的守护。
　　夜蓉绮终于还是没能下手。
　　滂沱大雨中，赵轩枫的血，被雨水冲刷的像是场粉色的樱花雨。

　　当平小安带着这一群人爬出地面，准备迎接阳光的时候，却被一个巨大的黑色斗篷覆盖住了全身。
　　“云爷说了，平八爷在底下待了太久，突见阳光对眼睛不好，还请各位蒙上眼罩再出来。”说着一双白嫩的手递过去了十余副布条。
　　“蓉绮，你怎么也跑来了。”平小安接过布条，依次向后传去。
　　“云爷跟我打了个赌，我是来赢赌金的。”四姑娘说。
　　“小七？他跟你赌了什么？”平小安抓住蓉绮的手，感受了一把阳光的温暖。
　　四姑娘没有回答，只是把孩子一个一个的抱了上来，平安镇的孩子，除了长期不见阳光有肤色有些不好，还没有大碍。当蓉绮的手接过一个白到透明的孩子的时，她笑着拿过刚才蒙住洞口的黑色斗篷，把那孩子裹了起来。下一个人，就是已经几年不见的六姑娘，长期的地下生活，已经让她没有了血色。不过丝毫不妨碍她的美貌。最后殿后的，是若无极。
　　“无极公子果然在此。”若无极第一次听到四姑娘的声音，只觉得有种酥麻过电的感觉滑过全身。名动京城的四姑娘果然名不虚传，只听声音都是种绝美的享受。

　　“平小安。几日不见光，发霉了没有？云小七包下了整座客栈，连掌柜的都被赶了出去。
　　“发霉了，发霉了。你看肩上都出了五个霉窟窿。”那五个窟窿，自然是那日被柳依依戳的。
　　“呦，小七果然是和这小少年关系好的不得了，我都看着嫉妒了。”说这话的是个女子，话语中带着浓重的方言气息，一身蓝色绸缎，上面金丝绣线。好一派苗疆风光。
　　“这位姐姐是？”平小安开始打量那女子，目光落在了她的玉牌上，是个“九”字。

　　夜里，四姑娘给平小安换药。
　　“想不到若无极对太子之位这么执着。”
　　“我是想不到，他竟然随身带着止血药。”平小安说。
　　“若不是他带的周全，你现在也是毫无血色了。”四姑娘笑了笑。
　　“等伤再好一点点，我就去找那李思思。”这事总是要善始善终。
　　“李思思在你动身来平安镇的路上时，就已经被送到李员外家了。”四姑娘说。

　　若无极的房间。
　　“小七，这女子是谁？”若无极看着自己变回以前的长相，又看了眼十分虚弱但还是绝对没死的包子王。
　　“苗疆的公主。”云小七说。
　　“原来是下一代的蛊王。”若无极说，“怪不得可以解这易容蛊，还不会伤人性命。”
　　云小七看了眼包子王，“他始终是紫云山庄的人。”

　　次日正午。
　　“七爷还记不记得与蓉绮在苗疆打的那个赌？”四姑娘安排好马车，笑盈盈的看着大厅内正在与平小安抢肉吃的云小七。
　　云小七放下那块肉，看了眼坐在对面的若无极说：“当然记得。”
　　若无极感受到了云小七不怀好意的贼光，抬起头来。
　　“无极兄，你觉得云爷该是什么样的人？”云小七问。
　　“武能技压群雄，观人能胜得过平八爷，心思慎密盛于赵三爷。能让四姑娘如此绝代美人死心追随，定是长相十分出众。器宇轩昂。上官雄对云庄主甚是欣赏，定是懂得修身养性，气度不凡的雅士。”若无极说。
　　“这世上当真有这么完美的人么？”云小七很满意的给自己倒了杯酒。
　　“我本来也不想信，昨夜我问九姑娘，可知道苗疆有什么人胸开莲花，九姑娘说她不知，随即提起云庄主，更是面色绯红，一脸向往。”若无极说。
　　“无极兄，看在你和紫云山庄这么有缘的份上，我今日就让你见一见云庄主。”云小七故作神秘的说。
　　“如今这平安镇，聚集了四姑娘，六姑娘，八爷与九姑娘。莫不是云庄主也亲自来了？”
　　“无极兄，你真聪明。”
　　“他愿意见我？”
　　云小七点了点头。
　　“那何时，在哪？”
　　云小七看着他笑了。
　　“无极兄，你把我的姓，加个爷字看看。”
　　“云小七，你敢在紫云山庄这么多人面前开这样的玩笑，就不怕云庄主收拾你？”若无极的寒眸闪着嘲讽。说罢，他就出了这客栈，绝尘而去。

　　“蓉绮，你看，我早就说，他不会信。”
　　“小七，你太绝了，你怎么知道就算你承认了，他也绝对不信？”平小安刚才忍的肚子疼，现在终于能笑出声了。
　　“若无极高傲的很，对于他能上心的人，在心里也是高看几眼的。我在他眼里，毫无长处。现在他只会觉得我耍了他，恼羞成怒了。”云小七叹了口气。
　　“你，当真是云庄主？”柳依依站在房门口，不确信的问。
　　“你看，我就算回京城喊一声，我是云爷。也不会有人信的。连自家的六姑娘都不信。”云小七一副委屈的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属下见过云庄主。”包子王一下扑到在地上。
　　云小七的目光突然变得清冷起来，他满了杯酒，撒在了地上。
　　“这一杯，是敬被你杀死的兄弟们。”
　　包子王低着头，一动不动。
　　“你为什么要阻止轩枫娶我。”柳姑娘已是满眼泪水。
　　这句话一出口，本身风情万种的四姑娘，起了杀机。这么多年，这个女人，依旧愚蠢至极。
　　“四姑娘息怒。”包子王站起身来，护着柳依依。
　　“快剑王青白。王五爷。为了这个女人，杀了自己的兄弟，毁了自己的容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值得么？”四姑娘问。

　　这样一来，云小七成为云庄主时，在高位的几位公子也就算齐了。
　　熊一样的武二爷，美面如玉的赵三爷。风情万种的四姑娘。快剑王五爷。本来要排在第六的是平小安，但是由于云小七自称七爷，平小安说什么也要跟在云小七后面。所以平小安在刻牌的时候，取了“八”字。人称平八爷。

　　至于这六姑娘，只是当年为了保住柳依依一条命，云小七给的一个借口罢了。毕竟镇守不夜城的怎么说也要是自己的信得过的人。所以不夜城从一开始就是为王青白王五爷建的。他虽然是用剑高手，但是从小就生有怪病，不能见光。所以才有了这地下的不夜城。

　　云小七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没想到这个自己为他建了一座城，他却踏着自己兄弟的尸体，宁愿过着流离的生活，只为了一个不爱他的女人。

　　“你可是心甘情愿？”云小七的低气压，让在场的所有人，屏住了呼吸，动都不敢动一下。没有人见过他这样。
　　王青白看着他，只是淡淡的答道：“多谢庄主亲赴苗疆，请九姑娘救得属下。”
　　“你是为了她心甘情愿，还是为了阿离才不离不弃。”云小七接着问。

　　平小安一直以为，阿离是赵轩枫的女儿，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这个中曲折。
　　当年柳依依对赵轩枫一见钟情，百般勾引，终于得到了他的人。曾经生下过一个男婴，不幸夭折。王青白曾经受赵三爷的嘱托，照顾柳依依，怎料日久生情，这女孩子，乃是他的亲生骨肉。柳依依一心思念赵轩枫，就威胁他，若不带她离开这里。他们的骨肉，就会胎死腹中。
　　阿离一生下来就和他一样，皮肤通透，见不得光。柳依依是个聪明女子，阿离是留不得的。她要得到赵轩枫，就必须要找一个自己和他的骨肉，所以她开始虏获男童。王青白自然也是明白的很，一旦她找到称心如意的男童，阿离必死无疑。

　　王青白走了，带着柳依依，带着阿离回到边陲严寒之地去了。回到他们曾经逃出的不夜城。王青白走时，立下重誓，子子孙孙守护不夜城，效忠紫云山庄。
　　只是王青白不明白。云小七最后到底跟柳依依说了什么，柳依依竟然肯此生再不踏出不夜城一步。这么多年的执念，到底是怎样的一句话，让她全都放弃了。

　　回京城的路上。
　　“小七，我还是不明白，这李思思到底是怎么回事？”平小安问。
　　“李思思只是被三爷的一封信，绕道彩云布纺了而已。”云小七说。
　　近期京城大皇子要择亲。各家有心思的女眷都向彩云布纺定了上好的绸缎。这李思思也不例外。只是李思思心高气傲，定是要穿的比谁都好，于是下了重金。彩云布纺向紫云山庄求助在前，云小七就把这寻找上好的纺织料子，顶级的裁缝的事情交给了赵三爷。李思思在彩云布纺一住就是一个多月。又怕李员外责骂，于是便设计了这么个在平安镇被劫的假象。

　　“那这李家一共给了多少钱？”
　　“彩云布纺李思思给了一笔，李员外寻人又给了一笔。武二爷开个大赌坊是没什么问题了。”云小七说。
　　“那这新来的九姑娘，又是怎么回事？”平小安问。
　　“你说呢？”云小七清澈的眼眸，终于捕捉到了平小安想要逃跑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