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七》云小七

16、易容之术（一）

　　云小七在闲云饭庄填饱了肚子，回到紫云山庄以后，对于发生了什么事情，平小安为什么会回来，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进了平小安的卧房。一待就是三天。
　　第三天，天还蒙蒙亮，云小七终于走了出来，一出门，就看到了门口站的风情万种的四姑娘夜蓉绮。
　　“七爷辛苦了。”四姑娘笑的那个千娇百媚，看不出一丝的负面情绪，比如担心，难过，愤怒，那都是浮云。
　　“蓉绮，平小安快要醒了。吩咐下去，给他准备好吃的喝的。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了。”云小七边说，边向紫云山庄的温泉方向走去。四姑娘就跟在他后面。
　　直到走了很久，久到看过了开的正旺的樱花，走过溪边的小亭。走到室内温泉的入口。
　　“七爷不去看看轩枫么？”四姑娘才开口问。
　　“三爷可是已经在安排要参加武瀚婚宴的来宾了？”云小七已经开始脱下他的布衫，四姑娘很自觉地站在了门外。
　　“轩枫昨日开始，便已经核对请帖和礼品了。”四姑娘站在门外回答。
　　“蓉绮，帮我把云衫拿来。”云小七说。

　　夜蓉绮站在门外，有些诧异的出神。云衫其实是彩云布纺的一种布料。看上去与普通的衣料没什么区别，既没有上好的绸缎般耀眼，也不能添上苏绣。只因为这料子太奇怪，刺绣线自己会散掉，也没有绸缎般的光泽。用云衫制成的衣服，没有一个针眼，仿佛是浑然天成。所以就以这料子的名字，命名了这衣衫。云衫的底色是让人不由心生感叹的白色。但凡是见过这料子的人，都不由得要叹一口气，就如古书上所记载的漫天雪景覆盖大地的纯白。上面隐隐布有蓝色的细线。那蓝色让人会觉得身处海洋，看一眼便会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老庄主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过，镇得住这衣衫的人，才配做紫云山庄的庄主。
　　何谓镇得住？
　　但凡是紫云山庄有点能耐的人，都见过这衣衫。只是见了一眼，便自叹不如。或是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去碰这衣衫。要不然，就是穿上了，人突然变得渺小了，所有的人都会投来“你不配”的鄙视的目光。
　　其实上一代的老庄主，也没人见过他穿过那衣衫。他不过是子承父业罢了。只是他一心想要找一个能配得上这衣衫的人，可惜自己的儿子不配。于是十年前，他走遍了若金国每一片土地。每一个紫云山庄的人，都曾经见过这衣衫。没有人配得上它。

　　老庄主心灰意冷，决定回京。在回京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小乞丐。因为食物跟别人打架扯坏了身上仅有的衣服。老庄主心念反正普天之下，再无人配得上这衣衫，倒不如给这小乞丐夜里驱寒用。

　　什么叫配得上，镇得住。那就是当这个小乞丐穿在身上时没有一个人觉得突兀。所有的人都觉得衣服变成了一件在普通不过的衣服。
　　那个小乞丐，就是十年前的云小七。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把一件天下无双的衣服，穿得平凡。

　　对于云小七来说，这件衣服，是一个承诺，是一个他对这紫云山庄的主人的承诺。十年前叛乱前夕，那个老者只是在云小七常用的那间书房，那个烛光下，沉吟了一下，他说，只要紫云山庄，再无伤亡，这一切就值得。
　　云小七在那个夜晚云淡风轻的说过一句话：“紫云山庄不会再死一个人。”
　　什么样的诺言，可以说的云淡风轻，老者看着云小七，笑了。

　　云小七走了。
　　平小安醒来的时候，偌大的紫云山庄已经没有了例行的小会议，没有了那个看上去不务正业的云小七。整个京城也再也不会有在闲云饭在吃霸王餐的云小七。
　　其实那日在闲云饭庄，平小安虽然动不得，他还是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包括四月送他回来，包括这几日云小七不分昼夜的守护。他都知道。
　　紫云山庄大堂。
　　“四月，你说，到底你跟小七说了什么！”平小安虽然复原，但是仍掩饰不住虚弱。
　　“平小安，你放开我。”四月实在不想对这么个虚弱的小人儿动鞭子。
　　“平小安，小七只是先一步南下了而已。”赵轩枫依旧是品着茶。
　　“他为什么会南下？”平小安似笑非笑，满眼的不信任。
　　“因为，因为上官映雪出了点问题，要小七去看看。”四月说。
　　“小七带若无极南下了？”平小安一脸不相信，赵轩枫也一脸的不可置信。
　　若无极怎么会南下，南下对于他当太子，登地位，都是极其的不利。云小七到底开出了怎样的条件，才会让若无极同意南下。
　　“赵轩枫，你就真的不知道？”平小安质问。
　　赵轩枫没有说话。
　　“赵轩枫，你一定会为没拦住小七后悔的。”平小安说。
　　“平小安！”四月仿佛知道平小安指的是什么，连忙制止。
　　“四月，你怎么不告诉他，赵三爷找了这么多年的心心念念的人，就被他放走了？”平小安说。
　　赵轩枫的脸色变了。
　　“小七是男儿身。”赵轩枫沉默了好久，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调。
　　“赵轩枫，赵三爷。”平小安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大的笑话一般，“云小七的易容术，你就当真没见识过？”
　　赵轩枫不是没见识过。
　　紫云山庄懂得易容的人很多很多很多。易容高手也有很多很多。
　　易容术大致分为三类，一类是金针封穴，一类是人品面具。最后一类，就是在平安镇，若无极用过的易容蛊。
　　没有云小七识不破的东西。比如那日闲云饭庄，一模一样的药丸里，云小七一眼就知道哪颗是解药。比如平小安曾经被人骗走，云小七曾经告诉他，这世上，易容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体态，声音，但是唯一不变的，是眼神。

　　赵轩枫不是没有怀疑过云小七，否则，他不会跟了云小七十年。只是云小七向来都会和他保持距离。他从不会叫自己的名字。只是尊称自己一声三爷。云小七也从来没有单独见过他。更没有去过他的书房，他的卧房。没有问过他的来历他的家世他的过去。云小七一直不允许他靠近，他也就习惯了站得远远的。

　　只是谁能告诉他，一个人，如何过了十年，容貌毫无改变。

　　谁又能解释一下，紫云山庄的云庄主，为何当了十年庄主，还是那年叛乱时孩童的模样。

　　两个十年，二十年，毫无变化的容貌。难道时间停止了么？
　　那又为什么，他从十几岁的懵懂少年，即将步入而立之年。那又为什么，曾经一样是孩童的平小安，早就已经比云小七高出了一个头。
　　“蓉绮。”赵轩枫的声音，严肃的可以杀人。
　　夜蓉绮看着他，那是不管他问什么，自己都会回答的表情。
　　“小七到底是男是女。”

　　出了京城，一路南下。经过了一天的赶路，云小七和若无极来到了一个看上去极为繁华的镇子。
　　桃源镇。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伯领着自己的小孙女走进了桃源镇的客栈。
　　这客栈门前有棵樱花树，粉色的花瓣洒落在这间客栈门前显得别有情调。
　　“掌柜的，一间房。”那个老伯说。
　　“人字房，二楼右边最后一间。”老板笑的很是和蔼。
　　这老伯就牵着小孙女的手上了楼。

　　“小七，这人皮面具做的可真是精致。”那老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
　　“喜欢么，喜欢的话就带一辈子好了。”
　　“我更喜欢你现在的样子。”老伯色迷迷的笑着。
　　云小七浑身打了个寒颤。
　　“你要是女孩子，我就收了你。”他拂过云小七散落的长发。
　　“这次不做太监，改做偷情的小宫女了？”云小七不以为然的说。
　　“男孩子，可惜了。”若无极笑着说。
　　“小七，那日的男子是谁？”若无极指的，自然是那日闲云饭庄，招招要取云小七性命的青龙。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云小七斜了他一眼。
　　“我是怕，这么好玩的你就不明不白的死了。”若无极说。
　　“你确定你不是为了报仇？因为你被人打不还手？”云小七那清澈的眸子，散发着不信任的光芒。
　　若无极火了，他火的后果很严重。
　　云小七睡地板，他睡床。
　　云小七争床失败，耷拉着脑袋打算要掌柜的再添张床进来，不要问为嘛不再开间房，这不是省钱的问题，而是安全问题。谁也不能保证那日招招要云小七命的青龙会不会来袭，再说越往南，金家的眼线就越多，难保若无极一觉醒不来，人头搬了家。
　　云小七对抗化学侵袭，比如毒，迷香……若无极对抗物理袭击，比如刀剑……
　　虽然若无极对云小七不抱有任何期待。

　　第二日一大早，桃源镇骚动了。
　　官府在路边建了路障，封了进出的通路。士兵轮番把守，只许进镇，不许出镇。
　　为什么？
　　因为一向平和的桃源镇，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