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七》云小七

18、易容之术（三）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你乐意帮忙，人家不一定会领情。

　　云小七很识时务的“不小心”掉落了一块腰牌。那是通体莹润的上好的和田玉，玉上是赵轩枫形似蛟龙的“八”字。这正是那日青龙行刺，闯入紫云山庄时用的玉牌。云小七一直没有还给平小安罢了。
　　“这位……”白胖子的眼虽然被脸上的肥肉压成了一条线，但不妨碍这眼球的使用。此时的云小七是一身普通的女娃装。这玉牌上是个“八”字，人人都知道紫云山庄的八爷是个顽劣的男童。所以白胖子不知道眼前这位女娃到底是男，是女。
　　“桃大仙可是叫我么？”云小七丝毫没了刚才那般的童趣。
　　“阁下可是来自京城？”桃大仙想这孩童若真是平八爷，那他们也绝对不是去上坟了。怕是另有目的，不便透漏行踪。他还不想跟紫云山庄结下梁子，所以很识趣的没有揭穿他们。
　　“好眼力。”云小七点点头。
　　“阁下可知道这衣服的来历？”白胖子指着那一圈侍卫的桃花衫。
　　云小七点点头道：“这是云庄主送给桃仙居主人桃大仙的寿辰礼物。这花纹，是云庄主亲自设计的。并请了紫云山庄最好的绣师绣的。”
　　“不错。”白胖子想点头表示赞同，怎奈下巴层数太多，点头只能像是晃肉。云小七倒是并不讨厌，反而觉得这白胖子可爱的很。
　　“自此之后，我桃仙居的人，都要穿这绣花的衣服。”白胖子说。“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妨进内堂说话。”

　　什么是一家人，就是权势上能门当户对的。
　　什么叫一家人，就是自己得罪不起，只能维护的。

　　桃大仙的女儿。桃灵儿，不是死了，而是丢了。
　　桃大仙领着若无极和云小七走进内堂的棺材前，里面睡着一个白白的，粉嫩的少女。有一点点的婴儿肥，睡的一脸安详。
　　云小七笑了笑。便走回前厅喝茶了。
　　桃大仙见状，也跟了出去。若无极拂过那安睡在棺材里少女的面庞，也心领神会，离开了。
　　桃仙居前厅。
　　沏的是上好的龙井加桃花茶，云小七迟迟没有说话，直到喝到第七杯茶的时候，桃大仙说话了。
　　“不知二位有何见解。”
　　云小七抬头看了他一眼，桃大仙被他看的有些脸红。不由得咳了起来。云小七笑了笑说：“好在您肯告诉我们实情。”
　　桃大仙那本来是一条缝的眼睛，努力的睁开了。

　　什么是实情？
　　那就是躺在棺材里的根本不是什么桃灵儿，那是易容术里面最无法辨别，也最难掌握的金针封穴。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桃灵儿用了金针封穴，把自己给藏起来了。
　　棺材里的那个，不过是个替死鬼。

　　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说起。济南府的知府大人，要和桃源镇的大户桃大仙联姻。济南府知府大人的儿子，从小天然痴呆。但是，前来提亲的媒婆只字未提，桃大仙去知府家做客的时候，看到的是个眉清目秀，长相俊美，口齿伶俐，一表人才的书生。换句话来说，桃大仙被骗了。
　　被骗了的桃大仙乐呵呵的同意了把女儿嫁过去。这桃灵儿年少，一时好奇这是个多么好的少年，于是让白绫去探一探，谁是白绫？正是刚才在桃花阵中拦下若无极的桃花仙女。
　　这一探，把桃仙居给探傻了。知道了自己被骗了，却也没办法悔婚。
　　桃大仙心一横，干脆就诈死。
　　可是离着桃源镇不过几十里的济南知府不干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好好的桃灵儿，怎么就死了呢。
　　查，彻底的查。翻箱倒柜的查。就算拆了这桃源镇也要查。
　　这才有了这今早封镇的事情。

　　云小七听到这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若无极。要不是隔着一张人品面具，此时他一定能看到若无极嘲讽的笑容。
　　桃大仙不愧是可爱的白胖子，不愧是搞垄断经济的，根本不懂这官家老油子的想法，以为诈死就能了事？这诈死才只是没完没了的开始。

　　折腾了大半夜，云小七和若无极便在桃大仙的桃仙居里住了下来。
　　桃仙居唯一的特色，就是满园桃树。而且，还是满园的桃花阵。有这样的阵势在，桃大仙就算是撒手人寰了，想卷他钱财逃跑的佣人，怕是也要困死在这阵中。

　　云小七住下的那间屋子，门前不是桃树，而是樱花树。其实漫天飞花瓣，什么树都无所谓。只是云小七还是有点愣神，他有点怀念紫云山庄樱花树下的温泉了。
　　云小七要了一壶酒，两只烤鸡，一盘桃。坐在了樱花树下。
　　“小七，你就不怕吃成另一个桃大仙？”若无极笑着从樱花树上飘然而下。
　　云小七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干涩，像是有什么液体要在眼睛里汹涌澎湃一把，他赶紧低下头，饮了杯酒。
　　“小七，你怎么了？”若无极倚坐在樱花树下问。
　　“花瓣掉进眼睛里，迷了眼。”云小七说。
　　“来，我看看。”
　　若无极这张人品面具其实是云小七为了恶整他才做的。若无极本来打算要用易容蛊，被云小七制止了。其实那日若不是王青白王五爷本身是习武之人，身子骨强硬一些，就算是九姑娘阿蓝，也救不了他。所以这易容蛊，虽然方便，人人都能用，连声音体态，容貌什么都能改变，却是要人命的东西。就是一命换一命。
　　云小七特意给了若无极一张满脸皱纹的脸，然后又认认真真的在他的手上做起了假的人造皮肤，从脸，到脖子，到手。云小七的易容，绝不是简简单单一张人皮面具那么简单。

　　当若无极这满脸的褶皱向云小七靠过来的时候，云小七忽然想起了给了他姓的那个老者。若无极那皱皱巴巴的苍老的双手撑开云小七的眼睛，仔细看了看，只发现这清澈的眸子，有一滴滴温热的液体滑落在他的手上。

　　云小七，遗弃了以前的名字，过着无名无姓的乞讨生活，直到有个人，牵起他的手，给了他姓，给了他家。而他，却亲手杀了这个人。云小七忽然很想那双温暖的手，那个慈爱的人。
　　他还记得那个人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小七，这紫云山庄的庄主可不好当，你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
　　紫云山庄的云小七，怎么可以是女子。

　　“无极兄，陪我喝酒。”云小七摆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
　　若无极看着云小七，没有举杯，也没有斟酒。
　　“我有时候觉得，其实我就是这桃大仙，自以为诈死能一了百了，其实明眼人都看的清楚，当官的怎么能放过你。”云小七自己喝了一杯。
　　若无极依旧没有说话。
　　“你说，桃大仙他争什么了？争地了？争权了？还是他家卖桃就不行了？”云小七又打算一饮而尽。却被若无极按住了。
　　“我今晚就寄信一封，让济南知府退了这婚事。”若无极说。
　　云小七看着他，笑了笑，松开他的手，饮下那杯酒，然后又要自斟自饮。
　　“小七，紫云山庄不是桃仙居。”若无极说。
　　云小七摇了摇头，又饮了一杯。
　　“小七，若我登上帝位，定会给紫云山庄一席之地，不想管皇家事也好，成为皇家人也罢。只要你想。我绝对不会动紫云山庄一丝一毫。”
　　云小七笑着看着那壶酒。没有说话，他要说什么呢？他能说什么？他要告诉若无极，老皇帝已经开始着手肃清他们了，青龙就是老皇帝的人，老皇帝为了让下一任的皇帝毫无威胁，不管那是你，还是你大哥，又或是将来的八皇子，那又有什么区别呢，就算下一任都许诺紫云山庄一席之地。当今的掌权者容不下你，你还能活到下一个时代么？
　　就算幸运的等死了老皇帝，保住了紫云山庄又能怎么样呢？
　　上官雄也算是皇亲国戚，征战沙场，立功无数。不也逃不过帝王的排挤，曾经再如何的风光，都敌不过那颗高高在上的疑心。
　　紫云山庄也会成为第二个上官府。看上去修身养性，实际上如履薄冰。
　　十年前云小七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十年前，紫云山庄就开始防范这一天。只是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云小七忽然不舍了，因为他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是这么的无情，无情的可以舍弃对他深情致死的上官映雪。
　　他又是那么执着，为了太子之位，为了帝位，执着的纯粹。
　　他也许会是个好皇帝，可是当今圣上也未尝不是好皇帝，边塞太平，百姓富足。好皇帝又能怎样，好皇帝照样在挑起内战前，先要灭掉十年前的紫云山庄。好皇帝又如何，好皇帝也照样在天子脚下，繁华京城，留下了一条废街。

　　桃仙居的桃花酒，太容易让人醉了。
　　云小七显然是醉了。
　　他看着酒坛中映出的自己，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眼泪就一滴一滴的在酒坛里泛起了涟漪。

作者有话说

　　关于上官家是皇亲国戚。注意文中用的是“算是”。我承认我又咬文嚼字了。指的是八皇子的母亲，上官雄的亲生女儿（具体参照第一章《噬情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