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终章 ...
-
终章此面
“果真是自古多情空余恨——”
剑子和龙宿并肩走在南山脚下的青石板巷弄里，这里的热闹还不曾散去，道路两旁，花灯燃得璀璨，火树银花蔚如云霞，伴着行人的笑语喧哗，生生点亮了一个不夜天。
龙宿慢摇着紫珠扇，听过了剑子刚刚经历的那一番，只觉得不解又奇妙。
剑子沉默了一下，道：“好在那些年轻人都还活着。”
“不愧是剑子大仙，悲天悯人，生来一副古道热肠。只是将那女妖送入轮回，饮罢了孟婆汤，汝又怎知来世他们必然相见？”
剑子摇摇头：“真能忘情，未尝不是好事一桩，若忘不了，也无可奈何。至于见与不见，于我，不过是尽人事，知天命罢了。”
“好个尽人事，知天命。”龙宿笑叹，“到底是剑子通达。”
通达……脚步蓦地一滞，几乎想要伸手去触碰眉间的水玉琉璃，剑子迟疑了片刻：“龙宿……”
那人回过头：“怎么了？”
剑子静立着不说话，灯花的影子映在他脸上，斑驳闪烁，变幻不定，像欲言又止的沉沉心事。
其实，当真没有什么好说的，雪地里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只觉得，有些事，说与不说，都不重要了。
前尘过往，或记或忘，不过是，飞雪沾衣，拂了一身还满。
想到这里，他就这么站在穿梭的人流中，微微笑了。
那时候未想太多，那么断然就施了镜术，如今看来，有些事，有的人，大概是……
三生三世，也忘不了了。
远远的，又听人高声吆喝，时辰到了，放灯啰。
他笑着指了指身后，说：“龙宿，你看，放灯了。”
龙宿凝神看过去，花灯下，站着那个总是穿得灰灰白白的道人，手里握着盏紫纱同心灯，浅笑低眉，一双黑亮亮的眸子映着火光，比天上的星河还要亮。一瞬间，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就这么忽的涌上了心头。
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是那年冬至日的儒门天下，还是那个飞花时节的宫灯帏？是那个酒醒后懵懂的清晨，还是那个茶饮罢慵懒的午后？
好像前世注定后世轮回，光阴辗转了那么久，然而一回头，他就站在那里。
从不曾离去。
身后黯蓝色的夜空中，成百上千盏孔明灯飞上天际。
终章彼面
为什么会爱上一个人？
恋上他的眉目，恋上他的声音，恋上他沉默的时候微微侧头的样子，恋上他开玩笑的时候温柔促狭的眼神。
他站在那里，不说话，不吭声，只在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只是那样一个轻浅的微笑，就让龙宿忽然觉得，从离开华墟到现在，没有这个人的日子，原来过得这么混沌，这么不像是生活——
警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已入骨。
“剑子。”
他走过去，短短的一段距离好像变得很长。他没注意到剑子的装束，亦没有注意到一身红色套装的女孩子已不知何时悄悄离开。
那一瞬间，他只想走到那人的身边去，只想抓着那人的手问个是非究竟，然而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句：“你怎么……”
那人依然是一头很精神的白色短发，身上却穿着格纹衬衫，连帽的白色羽绒背心，牛仔裤，运动鞋，脖子上还挂着一架看起来很高级的黑色单反相机，浑然不像是当初在道观里见着的道士模样，架势十足的，倒像是个都市里的摄影爱好者。
剑子笑得狡黠：“能让你料得着，还是剑子仙迹吗？”
“……”
“我只是个摄影记者，来代班的。”看着他不解的眼神，剑子又解释道。
“你，你不是……”
“其实我告诉过你的，”剑子一眨眼，说，“做道士，是业余爱好，只是你没信罢了。”
是了，那些话，剑子都曾经告诉过他——
剑子说，我做道士只是业余爱好，你信吗？
剑子说，别的没改，你的口味，倒是比以前实诚多了。
剑子说，该来的自然要来，既然来了，就要好好去接受。
剑子说，龙宿，你这话问得好不俗套。
……
像是从梦中乍然醒过来，他伸出手，轻轻的，缓缓的，拥住了那个和他差不多高、肩膀有点瘦削、身上还带着室外寒气的男人，然后一点点收拢了双臂。
呼吸交错里，是剑子低低的、他听不到的叹息——
“华胥一梦，于今，已百年矣。”
*******************************************************************************
【风月宝鉴】【END】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