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之栖》紫眸轻烟

10、第9章。祈

　　第9章。祈

　　“小羽，你妈，有没有可能还活着？”
　　“不可能。”
　　“如果你这么肯定，那这个空间就不是她的。或者说，不是她一个人的。”
　　“什么意思？那为什么上面都是她翻译的文章？”
　　“这个……”尘岚转过身来正对着我，“很多种可能。也许是喜欢你妈文章的人自己收集；也许是你妈同事帮忙打字上传；也很可能是杂志社纯粹作为个人文档备份一下……”

　　的确是这样。
　　我弯下身，把头埋在自己的手掌中。虽然很清楚找到父亲是谁不过是个渺茫的奢求，但心里还是有种隐隐的失望，觉得自己像个忙碌的傻瓜。
　　说不定，在某个我们都未知的空间里，有什么人正欣赏着我的懊恼，嘴角弯起嘲笑的弧度呢。

　　尘岚关了电脑，待关机音乐结束后，屋子里又陷入了先前的宁静。
　　或许是因为电压有些不稳，电灯吱啦着声音闪了闪，光线明灭，似乎不知什么时候，黑暗就能将世界吞没。
　　外面公路上骤然传来一阵摩托车声，刺耳地回荡在夜空里，久久余音不散。不知哪里来的小子们又在玩儿命了——不，干嘛这么说人家？其实，我们都一样，过着自己选择之下的生活，只是方式不同罢了。他们选择让自己的生命在夜的公路上奔驰；我选择用寻找父亲这件事困惑自己束缚自己。我根本还不如他们活得痛快些、洒脱些。

　　尘岚走过来坐在我身边。虽然没有抬头，我依然能感觉到他温柔而关切的目光，像寒天长夜中的融融烛火，跳跃地暖在我的身上。
　　“小羽，别难过，总会……”
　　尘岚才开口，我猛地抬起头来，从侧面紧紧地抱住了他，打断了他的话：“疯子，我不管了……这世界上，也许我就只有你了。”

　　尘岚的身子一僵，然后我似乎听到了他心底的一声叹息——那是满足的叹息，满足得从心底溢了出来，让我们在彼此的眼中看见。饱满、圆润，宛如清晨叶片上聚集的露珠一样，晶莹地凝在叶尖，却不会掉下来。

　　尘岚慢慢地转了身子，轻轻地吻在我的唇上，像花瓣贴着花瓣，温柔、细致。我们的舌尖相拥着跳起了慢华尔兹，缠绵而灵巧地在唇齿间舞着，交叠的呼吸是回转的旋律。
　　他的手如同一缕透过窗子飘进来的微风，轻极、柔极，拂在我的肌肤上。
　　所有的尴尬都被吹散，一切也都像风一样，变得自然了起来。

　　我们之间那层早被捅破的薄纱，随着衣衫一起飘落在地上，像是初生的婴儿，我们赤裸着灵魂，对彼此坦诚着自己的全部，不管身体还是情感。
　　我们的胸膛紧紧相贴，两颗心共同跳动着，合奏一般。我们沐浴在彼此的汗水中，在忽而急促忽而压抑的喘息中寻着出路。契合的那一瞬间，我觉得血液都改变了流经的路线，我的血管和他的似乎连在了一起，两个人沸腾的血在同一条血管里奔流，在我俩的全身汹涌。神经也彼此交错相连，把我和他的感官都统一了起来。

　　欲望像长夜一样深沉，欢娱像流水一样舒畅。快感到来的时刻，我们共乘着一叶扁舟，随风追逐着波浪，飘飘摇摇地旋上颠峰。
　　没有那种火焰般的燃烧，却充满着水乳交融的和谐。

　　然后我们并排躺着沉沉睡去，初恋一般手牵着手，仿佛只有对方才能给予自己所需的温度，只有彼此相依才能拥有呼吸的力量。——并固执地认为，我们也创造着同样的梦。
　　唉，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初恋。

　　后来，后来的日子，每当我失眠地躺在床上，握着身边尘岚的手，听着他均匀平稳的呼吸时，总是忍不住在脑子中温习这初欢的一幕。
　　这在我的岁月中，是一张永不褪色的照片。我常常把它铺在太阳下晾晒，望着它发出梦一般耀眼的光彩，在心中独自回味着那一刻的幸福。
　　然后我会一遍遍地问自己：如果早知道未来是这样的结果，我还会不会做出那些选择？疯子还会不会选择那样做？
　　可是，世上没有任何一种树，能够结出如果。

　　那晚之后，我和尘岚就进入了稳定的老夫老妻般的生活。
　　或许是认识了太久，太熟悉彼此，我们从初恋直接上升到平静、踏实的细水长流状态，完全跳过了甜腻的热恋阶段。我们像以往一样过着日子：他上他的大学，我上我的夜班。他时常来找我，带着各种各样可口的饭菜。偶尔出去打打台球，喝点小酒，回来的路上疯子就会念叨着他的古诗篡改大杂烩，我会给他几拳叫他闭嘴，他会装模作样地倒在路边，我会扬长而去，他会从后面扑上来一爪子蒙住我的脸……
　　没有时时刻刻的牵挂，没有一日三秋的思念，没有突如其来的惊喜，没有月下浪漫的约会。
　　我想，男人间的爱也许就是如此。何况疯子对我来说，早就超过了简单的恋人，更像亲人一般。

　　唯一放纵的狂野的热烈的，那应该就是我们怎么也做不够的爱。

　　我不再纠结于寻找父亲是谁，只是偶尔还会去那个“青衣漠漠”网页上逛逛，然而那里还是墓园一样地沉寂。以至后来我和尘岚开始崇拜提供此空间的服务器——冷冻了7年多没动静的网页，居然还给原封不动地保留着，这家公司的服务质量真是太上乘了。

　　平静的日子里，时间的脚步也如轻风流水一般。转眼到了第二年夏天，七月七日，我的生日，也是母亲的祭日到来。

　　这一次，有尘岚陪着我。
　　我们在外面吃了饭，回到家后，我像以往一样给母亲上香祷祝，尘岚也在我身后跟着拜了几拜。

　　扬羽的海报早就被我从墙上请了下来，卷起来，横放在母亲的灵前。
　　这次祷祝后，我把这海报打开，就算是让母亲再看看他吧。尘岚帮我捏着两角，展开着海报，眼睛看看画上的扬羽，再看看我，如此来回数次。

　　而后，我们再将海报卷起放好。
　　坐在沙发上，面前桌上的两杯啤酒在灯下泛着光。
　　我问尘岚：“疯子，你还是觉得我和他长得像是么？”
　　“嗯。”

　　我咬咬嘴唇，想起一直盘旋在脑中的奇怪念头。
　　“疯子，你原来说过，我能穿越网络的能力，很可能是来自于遗传……”
　　“是啊，我现在也还是这么觉得。”尘岚拉过我的手握着。
　　“那么……如果是我妈也有类似这样的能力，如果她能穿越的是书本……那么，那画上的就有可能是我爸……”我摇摇头，“疯子，这想法是不是太荒谬了？”

　　“小羽，不管你是谁，一张图画的儿子还是一卷手纸的儿子；一幅海报的儿子还是一只海狮的儿子……我都要你！”
　　说着，他一翻身把我压在身下。

　　“靠……今天明明轮到老子……”我话没说完，就被他的嘴堵住。

作者有话说

　　唉，我自己是真的喜欢这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