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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糟糕的事情要发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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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魔气笼罩了流月城的大半个天空。
这名魔族自称心魔砺婴,面对烈山部开出了他的条件。心魔以吸收七情六欲而养料而强大自身,而七情六欲最为强烈的存在,乃是天地间数量最多的人族。可惜,魔界并没有人类的存在。沈夜用罪徒进行了实验,而结果是,但凡被心魔侵袭者,最初会显示出情感和欲望上升到极致的疯狂表现,而后在极端的发泄过后,化作除本能外一无所有的行尸走肉。
他开出的条件很诱人。魔气可以中和清气与浊气之间的激烈冲突,从而治愈流月城中肆虐了数百年的绝症,让烈山部族人真正可以适应下界充满浊气的居住环境。
结盟吧。心魔诱惑道。结盟的条件是流月城趁着伏羲封印的通道开启,向下界散播矩木枝,给他吸收人界七情六欲的机会。若是烈山部一方执意拒绝,他威胁将整座流月城中所有的生命作为自身的养料。
若是在往常,遇到了这种棘手的事情,往往是沈夜独自决断,真正到了会议之上往往已经有了结果,接下来只是具体执行与查漏补缺。而自沈夜允许谢衣参政之后,他又多了一个习惯——总会在一件事情宣布结果之前,让在场的每一个人依次发表自己的看法。
瞳摆着那张面瘫脸,望向谢衣。
“我认为……”谢衣说道,“砺婴初至人界,穿过通道之后必然修为大退,陷入虚弱状态,外面那些魔气看似凶猛,实际上大半只是虚张声势,否则它大可直接绕过师尊,先将大部分人化作行尸走肉,再魔化剩下的人,控制他们为它服务。之所以不这样做,必然不是因为它心慈手软,而是因为它做不到。因此,我们大可以直接拒绝它的要求,先行设法将它封印,之后慢慢寻找方法彻底将它根除。”
“我有异议。”沈曦插嘴道,翠绿色衣衫的少女坐在轮椅之上大声说道。
“安静。”沈夜也习惯了小曦这些年来对于谢衣的反对反对再反对的态度。“破军,如今以本座与沧溟城主二人的状态,封印之法不是没有,然而风险甚大。而将砺婴封印之后,除去魔化之外,你是否能有另一个可行的方案让我烈山部族人适应下界的浊气?”
“徒儿……暂时还没想到。”
“小曦,你方才想说什么?”
“我觉得可以答应它。”
“沈曦!”
“下界人的性命与我烈山部族人的性命相比,孰轻孰重?哪怕是用下界一千条人命的死来换我烈山部一人存活,也是值得的。哥哥,你说是吗?”
“这是自取灭亡。”华月开了口。“即使是身为上古遗族,身负灵力,一旦跟魔族挂钩,杀业过重,罪孽缠身,在下界形成人人喊打的局面,即便族人们适应了下界的气候得以迁徙,只怕也会陷入更为窘迫的境地。”
“师尊,生命只有一次。”
“本座同意结盟。”
御座之上身穿大祭司黑袍的男子露出了一个疲惫的表情,摆了摆手。“谢衣,回去好好想想,你今天犯了几个错。退下吧。”
“师尊……”
华月安抚性地拍了拍谢衣的手,暗示他不必再说了。谢衣沉默了下来,露出委屈的神色,却仍旧坚持将那句话说完:“只有这次,徒儿没有错。与砺婴结盟,除了害人害己之外,不会得到更好的回报。”
“哥哥。”沈曦撇了撇嘴,“将这件事全权交给小曦,好吗?”
“此事事关重大,本座打算亲自处理。本座心意已决,不必再多言。”
会议结束,瞳默默地对沈夜点了点头,率先告退。华月和小曦也离开了,只剩下谢衣一人留了下来。离开沉思之间后,小曦叫住了华月。
“华月姐姐,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打算一个人背负所有的罪孽永坠无间,将烈山部的大部分族人与之分割开来,最后方便洗白吧。”华月想了想,依稀回忆着那些剧透,加上自己的推理和猜测说道。
小曦点了点头,沉默不语,只是眼眶微红。
“华月姐姐,在很久以前,你给我讲过一个关于一对孪生姐妹的故事。”
“恩?”华月自己想不起来了。她给小曦讲的胡编乱造的□□太多,加上中间又相隔了十年的漫长时光。不是她记忆力差,换个人估计也想不起来了吧。华月自己为自己找了个理由。
“那时你问我,如果我是王女,在知道这个故事之后拥有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我会如何去做?现在,小曦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了。”
啊!好像对那个故事有一点点稀薄的印象了。华月装作什么都明白的模样来决定保持自己的良好形象。
“如果你觉得自己有什么无论面对怎样的困境也要必须去做的事情,那就去做吧。这是你自己选择的道。”
“如果……我做错了呢?”
“考虑最坏的情况之后,先做好预案吧。年轻人犯点错是很正常的事情,没有人会怪你的。”
“阿月姐姐,小曦害怕自己在感染魔气之后成为砺婴的耳目喉舌,甚至受到他的控制伤害哥哥。”
小曦身上的绝症,也只有魔气洗礼之后才能痊愈——沈夜已经以烈山部其他患者做过了相关的实验。既然已经决定了结盟,那么小曦染上魔气几乎是必然的结果。如果说沈夜身上还有什么软肋的话,除了他身上日益严重的疾病和沸血之症外,大概就是寥寥数人了。
这些年来,与谢衣同一批的那些孩子逐渐长大,其中佼佼者如风琊,明川等人,亦是逐渐成为了神殿一系的中流砥柱。华月的许多工作已经不用亲自打理,而可以直接移交摊派下去。她真正的本职工作还是沈夜的侍女。
华月送走了小曦后,抬起头来,望向那被黑色的迷雾包围的参天矩木。
其实,华月想多了。现在的沈夜真没有这样的觉悟。之所以对华月的建言置之不理,只是在今天死还是明天死的问题上选择了后者而已,毕竟有这一天的时间缓颊,说不定能把死期延期到一个月,一年,一百年,最后不用死了。
“阿月。”身后传来了沉稳的声音。“一来就见到你在发呆。在想什么?”
“属下见过大祭司。”工作时间摸鱼被抓的华月有点心虚。然而她却发现沈夜此时看起来比她还要心不在焉,连头顶上的呆毛都蔫了下来,显然是心情不怎么好。
“去喝一杯吗?”华月主动建议道。
“你的事情做完了?”
“做不完可以交给别人嘛,不然要下属做什么?不就是平时做事,犯错时顶缸用的吗?”
“这句话,本座记下了。”
忽然想起面前这位就是自家顶头上司的华月连忙说道:“大祭司您老大人大量就把刚才我说的那句话当个屁放了吧。”
“胡闹。你刚才不是说去喝酒吗?走吧。”说罢,也不迟疑,拖着那身黑色的祭祀袍转身向门外走去。
华月歪了歪头,嗯了一声,也不知沈夜那声胡闹是真的生气了,还是为了掩饰笑意的故作严肃。她放下手中的宗卷,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跟在沈夜屁股后面颠颠的走了。
流月城中物资匮乏,美酒什么的甚是稀有。美食更是从没见过。虽然这具身体并不需要食物以维持生存,然而长期不吃东西的后果就是嘴里淡出鸟来,哪怕见到个活人都流着口水想放火上烤一烤撒点椒盐什么的解馋这种事情倒是真的。
咳咳。形象,形象。
“阿夜和谢衣吵架了?”
沈夜没有回答,只是撇了撇嘴,华月心道看来猜得没错。
“这事交我。关他禁闭,扣他经费,保证让他掉着眼泪抱着你的大腿求你法外开恩。”华月立马拍着胸脯表示要大包大揽。
“别添乱。”见华月立马低落下来的情绪,沈夜耐心地解释道:“本座本以为这孽徒有负担起整个烈山部的觉悟。想不到他却因一己自尊而忘记了他真正的责任。”
“你之前动过武了。”
“他迟早要明白,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正义。只有强者才有资格掌握他人的命运。”
“所以,趁着现在还活着的时候,赶紧调教(欺负)一下天真愚蠢的小徒弟玩还真是个不错的想法,最近手好痒,也想收一两个徒弟给我玩玩啊。”
“如果你的偃术或者战斗力有谢衣的一半水平,本座就承认你的确有嘲讽吾之弟子的资格。”沈夜一脸挑剔地对华月说道。
“哟,这么护短,有本事让谢衣跟本姑娘比较一下谁的胸比较大啊。来,要不要摸一把试试尺寸?”
沈夜一巴掌把那只意图图谋不轨的手给打飞了。
“说句真心话,你是怎样看待本座的这个决定的?”
“我从不骗你。”华月醉的两眼朦胧地说道。“我不反对。”
“恩。”
“也不支持。”
沈夜黑着脸离开这个喝多了已经开始耍酒疯的女流氓以后直接走了。不过他这次心情太坏,因此特地没向往常一般叫人送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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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月做了一场很长而且很琐碎的梦。她梦见了在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时候,天命壮士遇到过一个人,她听着那个人曾经对他徒弟说,你要习惯放下权力的感觉,更要学会如何去掌握权力。她梦见自己与小曦坐在高高的矩木顶端,问小曦,透过这片星空,你看到了什么?她梦见自己牵着沈夜的手,对沈夜说,做人不妨自私一点,要为自己而活。
醒来的时候,已经记不清梦境之中的内容了,只觉得头痛。在冰凉的地上躺的太久,不仅仅是头疼,简直是全身上下都在疼。黑着脸爬了起来,跟梦游一样走回了自家寝室,翻上床继续睡了个天昏地暗。酣睡之时,听到有人叫她,直接一脚踹过去,翻了个身继续睡。
一阵凌厉的杀气迎面而来,华月一个鲤鱼打挺爬了起来,发现沈夜正黑沉沉地看着她。衣服上还有一个鞋印子。华月干笑两声,沈夜匆匆忙忙地说了句“赶紧收拾好去开会,别让所有人等你一个”便离开了,华月低下头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衣衫不整,有点……不大雅观。
这次会议上,沈夜正是宣布流月城与心魔砺婴的结盟决定。顿时下面一片嗡嗡嗡的嘈杂议论声。放眼望去,所有的人站成了几堆,正在交头接耳。迟到的华月蹑手蹑脚地走到自己的地方,假装自己是个木桩——然后她看到了假装自己是一颗蘑菇的瞳。显然,他也迟到了。瞳对着她点了点头。
认同沈夜和不认同沈夜的人各占了一半,不过总体来说,还有大部分看上去敢怒而不敢言的人占得比例却是最大。而更是有小部分人注意到了一个问题——破军祭司谢衣没来。
这是一个很不科学的现象。自从谢衣被沈夜认定为继承人之后,几乎恨不得天天带在身边就差同寝了,而谢衣为流月城立下大功之后,沈夜表面上还是如以往一般,对于谢衣训斥多过赞赏,实际上他的得意是个人不瞎的都能看得出来。
沉思之间作为会议室,此时的气氛十分古怪。沈夜连喊了几声“安静”之后,下面终于安静了下来,然而对于沈夜的决定,没有人赞成,也没有人反对。这样沈夜很心塞——如果有人站出来赞成他,他好趁机说既然大家都赞成我们就这么办了。如果有人站出来反对,他好杀鸡儆猴,表明自己的态度和决心。而能顺顺利利活到现在的显然都是一些深知沈夜个性的老油子,摆明了一副“是是是,我就准备阳奉阴违你奈我何”的态度。
一直到之前安排好了的瞳站出来有气无力表示大祭司英明,求发派任务的时候,这才有人稀稀拉拉地应了几声。沈夜一口气憋在胸口,瞳说话一直跟谢衣的胸部一样毫无起伏这也就罢了,你们这群人也学他要死不死的样子到底安得什么心!
会议在沈夜最终的表态过后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