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烟(上部)》袁子弋

49、第四十八章

　　密谋
　　躺在榻上，四周都是纱幔，纬琦靠着榻背支起一条腿，又把右手随意地搭在上面，眼中闪烁着灵动的光彩——那曾是颛坼眼中最深邃的幽暗目光。
　　跪在榻下的以晴并不以纬琦的闲散姿态而放松半点，她紧张地抬起头，微风恰巧吹动纱幔，在缝隙之间露出正对着自己的那熟悉的冰冷面庞和摄人眼神，忙低下头，呼吸瞬间局促起来：王爷在外人面前总是纤纤女儿般弱柳扶风的模样，可是只有自己和淑嫔才知道，他真正的样子是多么可怕！
　　“王爷，该吃药粉了。”淑嫔想吸引开纬琦盯着以晴的可怖目光。
　　纬琦却看也不看，抓过镏金小盒就往嘴里倒，目光依旧紧紧地扎在以晴身上。
　　“王爷！”淑品嫔紧张地叫起来，“一次不要吃那么多，会死的！”
　　“我自有分寸，你下去吧。”
　　淑嫔不语，担心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以晴。
　　“芜薇，连你现在也不听我的话了，看来这蕃王作得真是没有意思了。”
　　“奴婢不敢，奴婢告退。”属嫔拉拉衣裙，看了以晴一眼，只好走了出去。
　　没有灯火的殿里只剩下了这样的两个人，一躺一跪，一卑一威。
　　“以晴，”纬琦抬起下巴，“你为什么不给兰陵下毒？”
　　以咬住嘴唇，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并不回答。
　　“我费尽心机把你安插在他身边，又差人送来信鸽和毒药，让你依照我每次送来的分量下毒，你为什么不照做？原本现在兰陵已经该是毒入膏肓了，可是脉象上却一点中毒的迹象都没有，你一次毒都没有下过，是不是？”
　　“奴婢，奴婢，”以晴咬咬牙，“奴婢不想让兰陵王爷死。”
　　“哼，贱人。”纬琦轻蔑地笑笑，“我并没有想要他死，只是想要他不能上朝参政而已。我在外蕃等了两年，这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真是让我失望又心寒啊。”
　　“奴婢知罪。”
　　“哼，知罪？原本我这次一来就应该是摄政王爷的，可是这局棋却被你全盘破坏了，我依旧是我的蕃王，什么都是一成不变。你自己说，既然这样我干吗还要把你安插进来？你又还有什么用呢？”
　　以晴听到他这样说，心惊胆裂，哭道：“王爷，奴婢知错了！求王爷看在姐姐的颜面上，看在奴婢从小就对王爷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饶了你？”纬琦大笑起来，站起身缓步走到以晴身边，一脚踢到她肩上，以晴立刻扑倒在地上，“贱人！我在你身上寄予那么大的希望，你却把我安排的天衣无缝的计划全毁了！我现在就恨不能毒死你！”
　　以晴爬起来抱住纬琦的腿，苦苦哀求：“王爷，饶了我吧。奴婢是一时心软，才没下手，以后再也不敢了。王爷，念在我们姐妹服侍了您这么多年，念在奴婢以前为您刺杀了那么多政敌，盗取了那么多情报，就饶了我吧！王爷，奴婢还是有用的啊！”
　　“你还敢跟我表功？要挟我？”纬琦不待她说完，一巴掌把以晴掴倒在地，以晴俏丽的面容上立刻红肿起来，趴在地下不敢再爬起来，只是忍住声默默垂泪。
　　“你给我听着，现在你是兰陵身边的宠妾，我还真不敢杀你，但你现在最好按我说的做，如果再敢有异心，我就能让你连死都不知道被哪种药毒死的！”
　　“谢谢王爷给奴婢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奴婢以后一定不会再让王爷失望了。”
　　“哼。”纬琦冷冷地看着她，眼中没有半点怜悯，“你今天夜里就给他喂五石散和这个，”说这把一个小瓶扔到以晴面前，“明天，所有的人也只会认为他是服食五石散纵欲过度，虚脱到伤了身子，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的。记住，今天夜里。”
　　“奴婢知道了。”以晴抓起小瓶，心如刀绞：原本是向让兰陵避过纬琦慢性毒药的控制，现在反倒要用到烈性毒药，真是悔不当初。
　　“下去吧。”
　　“是，谢王爷不杀之恩。”
　　“以晴。”在以晴快要出门时纬琦又叫住她，“离烟为什么失宠了？”
　　“她偷了虎符，杀了很多位先皇子和贵戚，而且据奴婢探知兰陵王爷和她还从未有过床第之欢，所以——现在她已经被打入冷宫一般了。”
　　“哈，真是天助我也，这样忠心的奴才竟然不会用，兰陵，难怪你会被我安排好的棋子迷惑。好了，你下去吧。”
　　“是。”
　　“等等，我还有一句话要再对你说一遍。”
　　“王爷？”
　　“以晴，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永远也不要妄想我那天仙一样的弟弟会爱上你，你也不配。你不能也不应该有感情，你不过是我豢养的死士，是我的一把刀剑，一柄匕首，一瓶毒药，你只不过是我的一步棋，懂吗？”
　　“奴婢懂，”以晴强忍住泪水，面色凄楚而冷静，“奴婢从进王府的第一天就知道了，奴婢说过，这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奴婢现在心里只会想如何戴罪立功，一雪前耻。”还未说罢，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嗯，很好，你走吧。今夜你还要忙呢。”
　　“是，奴婢告退。”
　　以晴退了出去，纬琦抬眼看着从高窗透进来的月光如水银般泄了一地，嘴角轻微地一挑，露出了一个凄然的微笑：父皇，您一定想不到，大魏天下的实权最终会落在我这个最没用，最孱弱的儿子手里吧？那么多年的苦药，琦儿也不是白吃的呢！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