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解了又解（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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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夏树，我现在正在北海道……啊拉，我去看我母亲！那么，祝君武运昌隆！”
挂上电话，敲响了母亲卧室的门。
北海道的春季快到了，但依然寒冷。喜欢樱花的母亲大人会不会已经有些焦急？
还没推开门，却听见门里传来母亲的声音。
“啊啦，最近很忙？”淡然的陈述的语气，不温不火的声调。
静留母亲大人不愧是静留母亲大人，多年来，功力进一步加深。任何人想让她改变那微微淡笑的容颜的难度都不比让东京上空下一场流星雨来得简单。
或者是心虚的缘故，我背后开始冒虚汗。我想，这时候，千尘妈或许也和我一样。
“都怪那老头子啦，说什么勤奋升职，静留你知道我是不在乎这些的，反正有女儿给我挣零花钱，下次他再敢这么奴役我我一定……”
“哟，千尘妈，你知不知道你家大女儿刚成年，就算是奴役也未免太着急了点？”我故意带着讽刺的瞪了她一眼，推门进去阻止她说下去。
有句话说得好，说多错多。她和母亲朝夕相处十几年，难免被母亲大人看出破绽。虽然我认为，不应该瞒着母亲大人，但是，却不得不尊重千尘妈的意愿。
静留母亲大人一如既往的微笑着递给我一杯刚准备好的茶——来之前的已经打过电话，母亲大人的时间一向把握得很准。
“母亲大人，这里的风景如何？”
“啊啦，秋理介绍的地方当然不会差！”
确实，这里的风景很好，我已经做了在这里建设酒店的规划。
“怎么没看见沐雪？她前天应该就到了吧？”
千尘妈接口道：“刚刚出去给我买茶叶了，应该快回来了吧!”顿了顿，忽然合掌道，“对了，既然秋理你来了，就跟我一起去买食材！今天咱俩给你静留母亲做一桌好菜！”转身笑眯眯的对母亲大人道，“静留啊，你在客厅等着就好，沐雪回来了让她先把茶叶放在卧室就好了！”
说完不等母亲回答，拉着我就急急忙忙下楼。
记忆中，曾经将我从硝烟中抱出来的千尘妈的手，既温暖又有力，带着女性特有的温柔特质。但是，现在的千尘妈连都我的手都抓不紧。
我不敢用力挣脱，只能顺着她的意思被拉下了楼。
知道离家已经很遥远了，她才松了一口气。
“千尘妈？”
“嗯。”她的声音显得漫不经心。
“什么时候告诉静留妈？”
千尘笑得没心没肺的说：“我还没想好。”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是大人们的问题，我直觉这是她们的感情问题，所以我不该插手；然而这又关系到了我的一个母亲的生命，我就不得不插手了。
“美国的医院我已经联系好了，千尘妈，我希望你尽快过去。”
“嗯，知道了，让我再想想……”她笑着摸我的头。
我已经比小时候长高很多，仅仅比她矮半个头了。
“笑笑笑！千尘妈你就喜欢笑着敷衍我！”我避开了她的手，瞪着她，“不能再拖延了！”我拉住她，站定了脚步，“你随时处在生命危险中，每晚一分钟都……千尘妈，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再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你说让我不要告诉静留母亲，我没告诉；你说要现在日本初步治疗，我也答应了！但是，我看你根本就是不想去医治！如果你总这样，我不得不怪异你的精神状况也有问题，那么我就自己告诉静留母亲，然后绑你去美国！”
她叹了一口气，疲惫的笑容收敛了起来。
“秋理啊……其实呢，能够死之前在静留眼中保持还算年轻的样子，也是一种幸福啊……”千尘的眼神里流露的是让刚成年的我难以理解的幸福与悲怆。
——？！
听千尘妈的口气，她是……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语气沉了下来。“你的意思是说你不要去治疗？！”
“其实，或许，我只是累了吧！”千尘自嘲的闭上眼睛。在闭上眼之前的那一瞬间，我分明从其中看到了难以言喻的哀伤，“我分明说过，分明发誓说爱她一生、等她一生也无怨无悔，我分明是这么发誓来着……可还是，想用自己的死亡来证明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秋理啊，你说，我是不是个混蛋？”
我静静的扶着她，看着这个救下我性命，抚养我长大的人如此的悲恸。她的悲恸不是因为生与死，而是因为情伤。
“就算过了这么多年，静留依然爱着她，可是，对于静留来说，我算什么？我不吵不闹，只有全心呵护你，静留，我只愿陪你，伴你，无数的夜里，难道我就永远取代不了她？对你来说我是什么？是朋友，是亲人，是床伴，我甚至不知道我在你心中算不算是情人……静留，你可有爱我……静留……静留……”
我看着眼前的千尘逐渐的语无伦次。
这个【她】，我知道指的是谁。
千尘妈是个脾气很好，喜欢开玩笑的人，小时候甚至我从来不叫她妈妈，而是直呼她的名字。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脆弱的她。
我想，我有一点明白了。
千尘不愿意去美国，因为去美国就必须让母亲大人知道。而若是母亲知道了，就会……就会怎样？她会伤心，因为一个相伴十数年的亲友的离世而伤心？还是……
我亲不自禁的想，如果夏树这时候回来了静留母亲身边，那么，静留母亲大人……会不会按照千尘妈计划的那样，接受现在的夏树？
通过这几个月的接触，我对夏树有了初步的了解。虽然说，我不像原来的那样痛恨夏树，甚至有时候觉得她是一个可敬的长者，但不表示我对她没有一点意见！
在我的心目中，母亲只有两个，不可能有第三个！
“千尘妈……上次见夏树的时候说了什么？”上次在我去美国联系医院，回来才听沐雪说千尘妈和夏树见过面了。看见千尘的悲恸，我无法出言安慰——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因为在我的认知当中，也不知道静留母亲是不是爱着千尘妈，所以，我只好转移注意的问千尘妈这件事。
“嗯，就那些吧……随便聊了些。”千尘率真而坚韧的收起了悲伤——或许她只是担心哭红了眼让静留妈看出端倪。
“秋理，如果要我去美国治病，就尽快安排夏树和你静留母亲见面吧！”
“啊？”我愣了。虽然我没说，但是夏树已经猜到我是静留母亲的孩子。但是，夏树一直以为我是静留妈和某个男子的女儿。
可是，千尘妈让我安排静留母亲和夏树见面……这是为什么？
千尘恢复了玩世不恭的语调，说：“午夜剧场不是常常上演这样的情节么——看到老婆和情人会面不是都要彼此冷静下嘛~你也来演如何？”
“千尘妈！”我无奈的喊，“不要拉我一起演这种无聊的勾当！”
“难道你想让我一个人去美国吗？”千尘哀怨的看着我，“再说，你也不是没演过，成天和夏树在一起耍人家玩！”
“……”
【十四】
停下车，指着前方的Basi餐厅，我说：“千尘妈，就是前面的餐厅里！”
“嗯，准备……秋理，笑什么笑？！不准笑场！记着，要生气，生气！想想你撞见男孩子骚扰沐雪的情景！对了就是这样！”
“千尘妈……”我哭笑不得。这个场合，我怎么可能笑得出来？她故意如此开玩笑，难道我就真的看不出她笑脸下的绝望？
在我的预谋之下，我和千尘妈走进了叙旧的夏树与静留所在的餐厅。
千尘妈其实不需要掩饰。我能看见她黯淡无光的眼神不是伪装——那是真的绝望与哀恸，一如数日前，北海道的别墅外，在我眼前泪如雨下的千尘。
我不知道她是带着如何的心境来做这件事。
或许，千尘妈会想，也许静留妈会真的这样和夏树在一起。
就连我都会这样想，何况千尘妈？
她面无表情的停在距离静留那桌餐桌的不远处。
这时候还很早，餐厅几乎没有什么人。所以我与千尘妈的出现很明显。夏树与静留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我们。
夏树看起来并不十分吃惊。她早就料到了我是静留的女儿。而见到千尘也不吃惊，或许是在上次与千尘见面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静留和千尘的关系。抑或者，是刚才静留告诉夏树的。
可是这有什么区别呢？千尘导演的戏，已经开始了。
“静留，你……”千尘的声音在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欺骗母亲的紧张，还是因为静留与夏树的见面真的让她如此心痛——分明是自己导演的，知道是假的，可是，依然会心痛……吗？
静留笑笑，准备开口。
但这之前就千尘打断了：“秋理你说你现在喜欢的是这个夏树？”
我看看夏树，又看看静留母亲，再看千尘，一脸惊愕：“千尘妈你怎么知道她名字？”
千尘没有理会我的问话，只是冷笑着在夏树与静留妈只见来回转了转眼神，有些悲绝的说道：“玖我夏树，十年前是静留，十年后，竟是我女儿么？静留，我刚好有任务，去美国！”然后指着我说，“秋理，你随后跟来，不允许你再和这人见面。”
我手足无措，看看渐行渐远的千尘妈，又看着夏树与静留母亲，说道：“那个……静留母亲，夏树，是千尘妈误会了……那个，我去跟着她，你们别担心！”然后急急忙忙的追千尘去了。
其实心里倒是对殃及夏树有些解气——嘛，我果然还是没有放弃过对夏树的怨气，毕竟是近十年的仇视啊！
【十五】
拉开淡蓝色的窗帘，清晨的光照进来。
来美国已经快一个礼拜了，千尘妈的状况忽然变得很差。
“我早说过了，应该早点来！”我坐在千尘妈的病床边，“我发觉我越来越像是妈妈，千尘妈越来越像是我女儿！”
“呵呵，我老了吧！”千尘妈将头放在我的肩膀上。
她一定在想，静留妈的肩膀的感觉。我这样想。
“你才不老！年纪轻轻的学什么沧桑？！”
“呵呵，只是没有静留在，我就没有忍耐力了，真是很没用呢！”
“我这个女儿就不能给你点动力吗？真是的……”
等了良久，没听见千尘妈和我吵嘴，却感到从她身上传来逐渐剧烈的颤抖。
“千尘妈？！”我赶紧回身看她。
她的额头满是冷汗，五官痛苦的扭曲着。
“千尘妈？你别吓我！！”
“没……没事……”千尘妈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是止痛药到时间了，让医生打点滴！”
“好好！”我赶紧按下床头的按钮，让医生给她打点滴。
在这里，因为不再担心需要隐瞒静留，她身上浓厚的药味一直没再可以去用香料消除过。
或许是千尘妈的心情缘故，病情恶化很快。医生说，她没有求生意志了。
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要同意去演那个戏码了！
千尘妈……我最爱的妈妈……
打开手机号码，在“静留母亲”的地方，按下了拨出键……
【十六】
“你敢……”千尘妈抬眼瞪着我，针还扎在血管里，气若游丝。
“你现在管不了我！”我静静的看着她，有东西禁不住从眼睛里落出来。她分明在我眼中是最强大的保护者。而现在，她却虚弱的躺在这里。
但是我能感觉得到，她一如既往的坚韧，只是，失去了支撑这个坚韧的东西。
我要帮她把这个东西找回来。
母亲大人，请你给她这个支撑吧！
果决的按下拨出键。
铃声响了。
……
哎？！！！
铃声响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幻觉，竟然隐约间听见了铃声——熟悉的，静留母亲大人的手机铃声。
我看着千尘妈，千尘妈也惊愕的看着我。
然后我知道了，这不是幻觉。
电话没有人接。
铃声却越来越近。
最后，铃声停在门口。
门被推开，电话也同时接通。
“秋理，你长大了。”静留母亲大人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淡，但是我能感觉到每个字下面的千钧压力，“还学会撒谎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解了又解（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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