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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小兔送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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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芝怀本就丑丑,哭起来涕泗横流,成了如假包换的“丑丑兔”。
可他的新朋友们都没有嫌弃他,豹婶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帮他擦泪,但因为力度太大,把他的眼眶揉得更红了。
秦芝怀也没再避讳,默默摘下口罩,然后接过猫姨递来的纸巾,认真擤鼻涕。
“谁让你们摘我的花的?”花园深处走来一个身型瘦长的花农,“借花献佛,真有你的!”
花农Omega穿着合身的深蓝色工装,腰间系着工作包,上面挂了一圈修枝剪叶的工具。
只见他踩着长膝雨靴从容走近,开始问罪叽叔:“好不容易送支花还挑了最普通的送,这一个院子的稀奇月季你看不到吗?”
叽叔蛮凶:“要你管叽!”
看出来了,这俩人是两口子。
趁花农和叽叔斗嘴,猫姨悄咪咪跟他八卦:“他是家里的老花农,是寿带鸟属族,别看他俩这么吵,其实感情可好啦!”
“嗯嗯,”秦芝怀点点头。他把眼泪擦干了,很想重新戴上口罩,但看了看围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说话的人,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我……我也想摘点花,可以吗?”秦芝怀问花农Omega,“我不白拿你的花,我会帮你打理花园的。”
花农Omega看了他一阵,在叽叔的肘击提醒下,松口道:“我叫林自渡,你叫我林叔就行。”又说,“花可以随便摘,打理花园就不必了,都是些苦活儿。”
一阵清风拂过,吹散了盛在花蕊中的沁香,花园里大簇大簇的娇花慵懒地摆动着头脑,显得浪漫又奢侈。
秦芝怀对那些珍稀花朵没什么兴趣,得到许可后便径直走向花园边沿,在几株绿色的灌木丛前蹲下,静静地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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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望醒得比以往早一些,这么想是因为他的护工还没有来到他的房间,没听到他滴滴答答敲打手机屏幕的声音。
距离导致自己失明的那场意外已经过去八个月了。
最开始的几个月,每天睡醒的时候,他都期盼着自己的视力突然恢复,像是从一场可怕的噩梦里醒过来,只要睁开了眼睛,世界便如初明朗,他拥有一切,也看到一切。
但是这场噩梦始终没有苏醒,这一天也始终没有到来。
生活里既没有光亮也没有希望,只有漫无边际的黑暗和孤独,他甚至开始思考,是从来就没有见过光明比较痛苦,还是见过光明后又猝不及防地失去它比较痛苦?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这个世界本就充满了各种意外与遗憾,他一定不是最不幸的那个人。
可想是这么想,如今他已经不再期待奇迹会突然降临,自己并不会突然重见光明,却也挡不住每天早上醒来就很想杀死自己的念头。
他不会好了,这个世界不会好了,再也不会了。
如果不是爷爷姚苍蓝的支持的话,他可能也撑不到现在吧?
姚望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意外离世了,死状据说很惨烈。从小到大,是姚苍蓝一直陪伴在姚望的成长过程中,给他最大的耐心与最长时间的陪伴。
上小学前,姚望每天都会在爷爷的办公室里进行学前教育,爷爷就在相隔几米的办公桌上工作,抬头就能望到彼此。
因为没有来自Omega母亲的信息素的抚慰,小姚望总是病怏怏的,不仅个头小,行动和反应速度较慢,智力测验的分数也较同龄的孩子差上一截。
家庭教师教他的东西他总是记不住也学不会,气得一向和颜悦色的老师连连皱眉,说话的语气也重了一些。
“呜——”小姚望伤心,只小声地呜咽了一下,不远处的爷爷马上放下了手里的文件,一把将他抱在怀里,“不会就慢慢学嘛,总有一天能学会的。”
姚望从来不曾让爷爷失望。
升入小学五年级,他的成绩突然有了巨大的提升,紧接着身体茁壮发育,并在青春期顺利分化成为Alpha。
彼时的姚望继承了爸爸的俊朗的五官与妈妈和风细雨的性格,从外貌到成绩都压了同辈孩子们不只一头,是整个姚氏家族的表率与骄傲。
意外发生时,姚望已经是E国顶尖大学的大二学生,正在望星实验室位于E国的基地进行暑期实习。
那日在完成实验任务后,不知是过度劳累还是在高温的实验环境里中了暑,姚望陷入短暂昏迷。
再苏醒时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为了给他治病,日理万机的姚苍蓝一连推掉了近三个月的工作,陪着他绕着世界问诊求医。所有医生给出了统一的结论:具体病因未知,恢复尚需时日。
姚望就这么等待了八个月,等到脑子里所有的肿块都消了,等到除视力之外的一切身体指标都显示正常了,他的世界仍是一片漆黑。
他也不是没想过一了百了。他想要读书,想要做实验,想要闯荡,要驰骋,要征服自然,要出人头地……可他现在瞎了,以上的事情他什么都做不到。
从天堂掉进地狱已经足够难受,他怀抱希望却一次次失望,更像是在地狱的鬼火中不断下坠,心肺全部都烧烂了,耳边却响起命运的讪笑:呵呵,还不够。
可当他几度徘徊在生死的边缘,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他的爷爷。姚望从不曾让爷爷失望,现在也不行,他得活着,哪怕是为了爷爷。
扣——扣——
有人在敲他的房门……他闭着眼睛,不予理会。
敲门声响了两下,有人推开门,脚步轻轻地走到他的床边—— 来的这个人带着一股新鲜的草木香,像是初晨弥漫在庭院里的薄雾,朦朦胧胧却沾着潮气,经过的地方都会降下一层馨甜的水珠。
当然,如果这个季节的早晨还会有薄雾的话。
失明之后,姚望有些后悔过去没有好好观察生活。如今的他只知道日期和时间,却对季节变化、日升月落没有概念。
砰——
像是有什么东西放在了他的床头,草木香气更加浓郁,也很好闻。
姚望知道这个脚步声不属于任何一位护工,也不来自家里的任何一位佣人,究竟是谁呢……
“嗯……”那人说话了,“小望少爷……”
啊,原来是新来的垂耳兔!
“小望少爷,你醒了吗?” 秦垂耳兔问。
真奇怪,草香混合其他的气味——原本莫名其妙的味道怎么会这么好闻,这么……让人放松?
姚望想着想着,就这么坠入无梦的睡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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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芝怀在姚望的房间里待了近两个小时,看过了他的书架上摆放的所有的书的名字,用窗边架着的天文望远镜看了一阵白日里的星星,又在他的书桌上发现了一系列乱七八糟的化学公式。
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如果秦霜露还在世的话,一定会很喜欢姚望!
因为他们几乎拥有同样的兴趣爱好,就连工作的习惯也相同,连书桌上物品的摆放都是一样的!
姚望的房间简直是精装版的秦霜露的房间,让思父心切的秦芝怀感受到了久违的熟悉感,鼻头再次泛酸。
恰巧姚望动了动,从大床上传来羽毛被窸窣的声响,及时打断了秦芝怀的思念;也让他想起来,姚望赖床也赖了太长时间了吧。
秦芝怀走近,轻轻叫了几次姚望的名字,被子里的Alpha慢慢睁开眼睛。
“小望少爷,你醒了吗?”秦芝怀对着床里视线空洞的人问。
“嗯……”姚望迟了一会儿回答,“怎么是你啊?”
秦芝怀老实回答:“陈叔说照顾你的那位护工家里突然有些变故,请了一段时间事假,最近不能过来照顾你了。凑巧我……我想把这个送给你。”
姚望朝秦芝怀说话的方向微微侧头,“什么?”
秦芝怀犹豫了一阵,终于牵着Alpha的两只手指,轻轻放在那束摆在床头的植物上。
叶片狭长而纤弱,枝枝束得很高,根茎带着些绒绒的毛质,随手指拂过,香气也愈发浓郁。
“这是什么?”姚望问。
“迷迭香,”秦芝怀的声音很小,“它能安神助眠,对视觉和听觉方面的障碍也有改善作用。”
“不过,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姚望问。
嗯?秦芝怀跟着闻了闻:“什么味道啊?”
“哦!”他恍然大悟,将别在耳根的那朵小花取下来,放在了姚望的手里,“是这个吗?”
姚望握着花茎,举到鼻尖处轻嗅:“是,它很香。”
秦芝怀语气轻快,声音也变大了一些:“那这朵花也送给你了!这是叽叔送我的,现在我把他送给你,希望你能开心。”
“你怎么知道我不开心?”姚望挑着一边眉毛,看着桀骜不羁。
几次相处下来,秦芝怀还是没能摸透姚望的脾气。
姚望的耐心似乎很少,心情转变得很快,像夏日的天气,阴晴随机,难以捉摸。
可他还是鼓起勇气,对姚望说:“……小望少爷,真的很对不起,昨晚我、我看到你哭了……”
“……小望少爷,陈叔说你昨晚明明吃了晚饭,那你为什么还会出现在厨房,你拿着刀是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