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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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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家世代为将,家风严苛,向来把正直坦荡当成为人根本。
这云家教养出来的小女儿,虽说嚣张跋扈了些,根骨倒是不坏。
嘴上说得再厉害,最后还不是画了个熊猫脸就这么算了。
但因为温语在渠边洗脸浪费了不少时间,小七宗赶到云通镖局的时候,已经超过了与白如晏说好的时辰。
半个时辰前林参给了何竹一两银子,让何竹带林拾星采买几床被子回小七宗,两人这会儿大抵已经推着车在回平安派的路上了。
而急匆匆赶到云通镖局的只有四个人。
白如晏带领着傅雪、阚成玉、和风入衣在云通镖局门口的石狮子旁等了许久,终于看见小七宗四人出现。
“林拾鲤,有没有点时间观念?”
白如晏不说周禧,也不怪罪温语花卷,只对林参冷眼相看。
眼神还比以往多了几重味道。
林参沉默地认了个错,没有辩解。
白如晏转头瞥了眼云通镖局门口停着的众多马车和轿子,发现其中不少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偷偷打量这边。
他不想在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面前训斥弟子,于是转言严肃叮嘱每一个人:“进去记得跟紧我,分好客房以后老实待在屋子里不要闲逛,就算出门解手都必须提前跟我报备。”
风入衣举手提问:“不是来吃席的吗?为什么这么紧张?”
白如晏本就打算把这两天可能会发生的情况给众弟子交代清楚,风入衣的问话刚好给他起了个头。
毕竟情况非同小可,就算啰嗦再多遍也是有必要的。
“你们应该都听说了,这次云通镖局给赏银是为了请我们来对付魔教捞月谷,但魔教人员个个都会子规啼,实力强悍深不可测,我们这次只是来走个过场,真和魔教打起来的话,什么也别管,跑得越远越好!”
话音落下,他意味深长的余光落在林参身上。
阚成玉板着张脸反驳道:“师父,收人钱财,忠人之托,何况我早就想会一会捞月魔头乐壹和乐叁,尽自己的本领为武林除害,若这次有机会,我断是不会逃的。”
温语忙不迭站到阚成玉身旁附和道:“就是啊,怎么能当逃兵呢!”
林参瞪他一眼,一把将他拉拽回自己身旁。
白如晏也拿自家大弟子没办法,只能苦口婆心尽力劝说,“成玉,不管怎样,先保护好自己。”
阚成玉不走心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敷衍还是真的答应。
白如晏不放心,给了傅雪一个眼神,示意看好阚成玉。
傅雪颔首回应。
白如晏从怀里拿出请柬,“再强调一遍,魔教在暗我们在明,此时此刻说不定已经有魔教的人混了进去,所以分好房间以后,切记不可随意走动,免得撞到什么不该看见的。”
说完又是一个不经意的目光扫过林参。
除阚成玉以外,每个人都认真答应下来。
白如晏看向阚成玉叹了口气,“走吧,我们先进去。”
今日云通镖局格外热闹,天南地北的门派纷纷聚集于此。
他们其心各异,各怀鬼胎。
有人像平安派这样试图混个赏银,有人因为交情不好意思不帮忙,也有人单纯来看热闹。
然而江湖武林对于子规啼的贪妄之心从未消弥,他们之中更多的,还是冲武林绝学子规啼而来。
像阚成玉这般一心替天行道的,寥寥无几。
白如晏向门口迎客的镖师出示请柬,再将每个弟子的身份报了一遍。
镖师仔细确认过后才放行。
然而这次寿宴的寿星令狐李却躲了起来不见踪影。
进了镖局,领路弟子直接将平安派众人带到后院客房,按人头数分给他们三间房间。
后院四个方向都是客房,中间庭院里种有竹林阻隔视线。
白墙红瓦,整齐统一,既贵气又干净,看得出来是用心在招待客人。
丫鬟送来的吃食也十分精致,还贴心准备了适合南北方不同口味的主食。
但客院墙头与墙下布置了许多机关,机关用细如蛛丝的鱼线接引,一不小心就会触碰到。
院外树枝上有无数箭头对准这里,暗藏危险。
进来前,引路的镖师对每一个门派都交代过:“这里的机关是为了防魔教捞月谷偷袭,大家非必要尽量别外出,仔细脚下的线。”
对这番解释,大家都没有异议。
这会儿院子里大多数房间已经住满了人,三两成群地聚集在一起交谈议论。
每当有新门派从照壁后出现,就能引来他们齐刷刷的注视。
“他们是什么人?很眼生啊。”
“平安派,就是常年躲山上不出来的那个。”
“哦~安都白家是吧?”
“对对。”
“难怪,进来都不晓得先拜见一下剑仙山庄,若翟老爷子在的话,肯定要去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唉,这江湖武林啊,因为翟家与捞月谷水火不容,于是有了正道与魔教的区别,各大门派被逼着站边,明面上没有表示的那几个呢,私底下还都有杆秤,也就平安派能真正做到隔岸观火,置身事外。”
“那他们还来这儿做什么,不怕得罪捞月谷吗。”
“谁晓得,白蝉那老狐狸看着没心没肺的,实际上心眼多着呢,我可猜不透。”
白如晏对各种议论声置若罔闻,专心带领众弟子前往属于他们的客房。
房间按照各个客派的家乡位置分配,南方来的则住南边,西方来的就住西边。
安都在大桓中原地带,着实不好分,最后按照望安山在安都北方这个标准分去了北边的房间。
一进入这里,林参就能感觉到西边和南边的那些个房间周围弥漫着冲天怨气。
西南方向的门派常年遭到捞月谷的欺辱与威胁,各个都希望能趁此机会将捞月谷一举收割!
但林参比他们的怨气还重。
十五年了,他还是忘不掉当年母亲死讯传到杂货铺的时候,这些西南地区的门派是如何不谋而合,群起而攻,将捞月杂货铺和西南地区的捞月油坊全都砸成废墟!
就算当年带头的那些人大多已经被乐壹杀了干净,可百足之虫至断不蹶,他们的后辈仍然能在西南地区重新集结势力,一边隐忍一边等待翻身的机会。
尤其是萝城翟家的剑仙山庄。
世仇早已种下因果,已经不能用单纯的善恶去评判对错。
习武之人心中都有一口气,要么你死我活,要么鱼死网破,否则,西南地区众门派与捞月谷之间的纷争,将会无休无止。
剑仙山庄散播谣言说捞月谷主乐壹是个无恶不作的魔头,可没有人想过,如果他真的无恶不作滥杀成瘾,又怎么会有西南地区众门派起死回生的机会?
他可是连仇人的后代都能放过呀。
按林参的想法,就该斩草除根,管他多大的孩子还是襁褓里的婴儿,哪怕挺着肚子的孕妇,该杀的一个不留。
只有这样做,才不会给他们一点点死灰复燃的生机。
偏就乐壹心慈手软,对女人孩子老人下不去手,才造成了今天这般局面。
明明放过了那么多人,反过来却背负上魔头的罪名。
不过他倒是不在乎,甚至乐在其中。
“大师兄!!”
周禧的呼喊将林参从愤恨思绪中拉了回来,紧握的拳一瞬松懈。
“大师兄,我不能跟她们住一起,快想想办法!!”
他从西南方向移回视线,转头便瞧见周禧心急如焚的漂亮脸蛋。
花卷从屋子里探出一个脑袋招呼周禧:“希妹,只有两张床,我们选靠窗的还是靠墙的?”
此时其他人已经各自进入房间。
白如晏和阚成玉一间,林参与温语一间,剩下最后一间只能让四个姑娘两两挤一挤。
风入衣要粘着傅雪,周禧自然而然和花卷分配去睡一张床。
把他慌得在林参面前团团转,连连小声急问:“怎么办怎么办!”
这边林参还没回答他,那边花卷又在催,“你再不选的话,傅师姐和风师妹可要先选了。”
周禧紧紧蹙眉,欲哭无泪地捏着林参衣角,“大师兄……你说话呀。”
“那你住我和小语的房间。”
林参这么说是考虑到周禧早晚要以真面目示人,一时的坏名声对他未来没有影响,但决不能让他影响三个姑娘的清白。
周禧闻言,立刻回头对花卷大喊:“我要和大师兄住一起!你,你们自己选吧!”
花卷震惊:“你说什么?!!”
傅雪一步跨出来,冷冰冰盯着林参说:“林拾鲤,我说话难听,别惹我给你难堪。”
林参尴尬地捂住额头,心道光考虑她们了,忘了考虑自己的名声!
傅雪上前拉住周禧,“你怎么从小就容易被他诓骗,名誉都不要了吗?快跟我走。”
周禧拽住林参衣角不肯松手,朝他惊恐地瞪着求助目光。
林参揉了揉额心深吸一口气,迟疑片刻,还是选择把他的手掰开,惭愧的眼神朝他眨了眨:我无能为力,你自求多福。
周禧手指被他掰开的那一瞬间,气得嘶声大喊:“林参!!你混蛋!!!”
风入衣跑过来帮着傅雪一起拖拽周禧,院子里回荡着周禧杀猪般的拒绝大喊。
“不行不行不行!!我习惯了一个人睡!!我不能跟别人睡一间屋子,你们放过我吧!!”
傅雪恨铁不成钢地责骂道:“别人不行,林拾鲤就行?!你这么大了还不懂男女之事吗?!!”
周禧解释也不能解释,答应更不能答应,急得快要哭出来。
“真的不可以,我睡走廊行了吧!”
林参灵机一动,把看热闹的温语推进白如晏屋子里去,转头朝傅雪和周禧喊道:“让希妹一个人住一间,小语去和阚师兄睡,我住外面。”
众人微微愣住。
白如晏意外地没有任何反驳,许是发现有很多人在附近看他们的笑话,因而迫切想要止息这里的争吵。
“行了都别闹了,就按林拾鲤说的,各自回房间。”
周禧从傅雪和风入衣手中挣脱出来走到林参身旁,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没关系,晚上你偷偷回屋就是了。”
林参故作嫌弃地把他推开,推进屋再关上门,恨不能从外面把门锁上让他跑不出来。
傅雪见他没有继续“哄骗”周禧,这才放心地带风入衣和花卷进屋去。
周围看热闹的别家门派慢慢散去。
林参以出去买琴为由,经得白如晏同意后拿上请柬离开了云通镖局。
但他没有去琴坊,而是一路向南来到满月观。
满月观的香火一如既往的鼎盛。
老百姓来来去去,熙熙攘攘间也有不一般的安宁与平静。
林参跪在天尊像前,双手作揖,一礼三叩。
梆,梆,梆。
木鱼声不轻不重,空灵而闷沉,像是洗礼又似倾诉。
林参在心中为乐壹乐贰祈祷平安后,又替荣王妃江满求了个冲破逆境,摆脱桎梏的机会。
先前答应过会为她祈福的事情,林参一直没忘。
“有谷主的信吗。”
拜完天尊,他走到幽林小径。
敲木鱼的白发老道自然寻常般地跟了过来,慢慢悠悠走在他的身旁。
“三天前,谷主也来问过有没有你的信。”
“现在他在哪儿?”
“云通镖局。”